蕭峰這些日子火了——這是聖上麵前的紅人啊,未來的新貴啊。王公大臣們趕緊找各種由子宴請、拉攏。蕭峰尤記當日答應譚婆的話,如今這些亂七八糟的場合,不好帶著阿康同往,便想幹脆都推了。


    阿康連忙攔住。如今在上京,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拒絕了遼臣的拉攏,等於拒絕了遼帝和太後的親近之意。讓頂頭老大不能放心,這筆帳早晚會算迴來的。蕭峰不能不去。再說,在這遼地,中原武林人士未必能伸得過手來——這話兒蕭峰倒是不信,他以前做丐幫幫主,單是丐幫有多大本事,他還不清楚麽。更何況,那隻海東青鵬鵬,在阿康被涅魯古抓走後,它能竄到車裏找到阿康的包裹,抓著飛迴樂兒身邊;又飛了一路,追蹤阿康。若是真有人對阿康母子不利,鵬鵬立時就會飛去給蕭峰報信。


    蕭峰略一思量,將遼帝賜給他的護衛都叫過來,安排好護衛事項。同府內侍從侍婢都交待下去,凡事盡可由康夫人做主,好好保護康夫人、康公子。


    不久之後,蕭太後便收到心腹迴報:蕭大王連日飲宴,康夫人代為打理府內諸務;康夫人帶著公子居東廂,然陛下所賜之物及俸祿,存於正屋府房之附庫,登記造冊一式三份,分別存於蕭大王書房、附庫及康夫人處;陛下賜於蕭大王之物,康夫人代為點收記錄,存於庫府,賬冊一式兩份,分別由蕭大王和書記官保存;府內開銷,經由康夫人過目,由府庫支出;康氏母子用度,皆出自康夫人體積;蕭大王每日宴飲至深夜方歸,然每日寅末必然起身練功,卯時三刻起開始考校康公子拳腳功夫,早膳後教公子習文,午憩過後帶公子騎射;蕭大王與康夫人少有碰麵……


    蕭太後聞言點頭,心下暗道:這還差不多。


    蕭峰等人在中京盤恆十數日後,蕭太後實在受不了遼帝的不務正業,幾次提醒耶律洪基,南京(遼朝的“南京”是今天的北京)是大遼鎮守南疆重地,身為南院大王,蕭峰該上任去了。遼帝這才依依不舍的定了蕭峰啟程的日子,接下來,送行宴又擺了好幾撥。


    臨行前,蕭太後又把蕭峰叫了去,從遼史、政事到終身大事,麵麵俱到的點撥一番,但凡遇到隱晦之處又不能說的太通透。饒是蕭峰有些閱曆、通達人情世故,也還是聽得雲山霧罩。這叫一個累心啊。


    等到蕭峰領著遼帝大哥賜下的八百親兵,帶著阿康、樂兒離開上京,放馬走在茫茫雪原上的時候,才覺得心情那叫一個舒暢!


    在上京的這段時間,阿康一直帶著樂兒窩在遼帝賜給蕭峰的府邸裏老實藏著,生怕被什麽大人物想起他們來。此時離了那是是非人物,頓覺天高地闊,大大的鬆了口氣。


    上賜的婢女、仆人都被留在了上京,畢竟偌大的府邸也是要人打理的。隨行的親兵都是行伍出身,打頭的就是大賀久識;就連書記官,也是以前在大賀途遙軍中管錢糧的。阿康本也不是個嬌氣的,如今身子好利落了,自然不想拖累他們行程。於是一行人在雪原上放馬狂奔,好不恣意痛快。


    每日白天縱馬歡歌,黃昏時分安營紮寨,如此走了六、七天。這一日,樂兒坐在蕭峰身前同乘一騎,遙看天邊夕陽徐徐下落。忽聽一陣哭聲遠遠傳來,似乎還有鞭打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如今所經之處,已接近蕭峰所轄範圍。蕭峰示意大賀久識遣個機靈、有眼色的,過去瞧瞧狀況。


    那派去的親兵不一會兒就來迴報。原來是一豪族的幾個仆人,在鞭打一個說是偷了主母財物的小子;哭的是那家的侍女,卻說是惡奴要害小主子。


    親兵剛剛迴稟完,就見那個侍女疾奔過來,在雪地上摔得滿頭滿臉的雪也顧不上,爬起來一邊跑、一邊高喊:“貴人救命!”


    原來卻是這個侍女正絕望之際,看到有人過來查探;又遠遠的見著是兵強馬壯、旗旌飛揚的長長隊伍,想是領頭的必是有些身份的,故而做最後一搏。不管不顧的衝過來求救。


    這侍女跪在蕭峰麵前,說是她家小主子要被惡奴打死了,求貴人發發慈悲、救救他。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就算犯了錯,也不至於被這麽活活打死啊。


    阿康在車內聽了,心有不忍,手剛碰到簾子,又放了下來。


    蕭峰餘光一掃,見車簾微動,便知道她心有不忍了,隻是怕他為難,又先忍了下來。


    “過去看看。”蕭峰縱使不在江湖,這份俠義之心也是不會放下的。


    “我讓你偷!讓你偷!……你到底交不交出來?”幾個衣著鮮亮的惡仆,鞭打著一個骨瘦如柴、粗麻衣褲、衣衫破爛的小孩兒。那孩子躲躲閃閃,也避不開幾鞭,確是死咬牙關,就是不肯開口討饒。


    “你們這些混蛋!你們是想要了石哥兒的命啊!”那侍女又想撲上去護那孩子,結果被那壯仆一把掀翻在地。


    這女子也甚是潑辣,紅著眼睛爬起來,衝過去抱著那壯仆的手就咬了下去。又是一巴掌,被打倒在那孩子身旁,她卻恨恨的笑著,抹了把嘴角的血絲,把那孩子摟進自己懷裏護著。


    “住手!你們幾個大人,為何難為他們一個女子、一個稚子?”蕭峰喝止了惡奴的暴行,問他緣由。


    “你算什麽東西?敢管我家夫人的事!”那惡奴想是霸道慣了,雖然見了蕭峰一眾的威勢,也有些心虛,卻還是嘴硬逞強。


    “放肆!我家主人是聖上結拜義弟、欽封的大遼南院大王!”


    親兵一聲喝,惡奴跪了。


    “小、小人不知,貴人莫怪……不過,這是我家主人家事。這小賊偷了主母的耳環,主母讓小人追贓。小賊不肯,才用的刑。”那惡仆說的吱吱唔唔。


    “小孩兒,他說的,可是真的?”蕭峰盡量放緩了聲音問道。


    “我叫耶律石頭,乃是遼太祖八世孫。我耶律家好男兒,怎會偷婦人之物?那些首飾,本就是我母親的嫁妝。做兒子的不能說繼母不慈,可我怎能由著她強占我母親的東西、還辱罵我母親?此事有我母親的陪嫁侍女阿朵為證。”這孩子被凍得瑟瑟發抖,痛的唇色紫白,卻目光堅毅、毫不畏懼。


    “他說的可屬實?”蕭峰再問那些惡仆。


    眾仆訥訥不敢言。


    “你家家主是何人?”蕭峰再問。


    一眾仆人看著蕭峰這架勢,是要為這小孩兒抱不平了。想想夫人手段之狠辣,若是夫人知道,他們把南院大王惹迴去,他們小命定然不保。


    於是一個個的都磕起頭來,連叫饒命。


    蕭峰及其親兵均是麵麵相覷、莫名其妙。書記官過來,悄悄進言:“小人聽聞,耶律乙辛大人的女兒嫁給這附近一戶皇室閑散、沒落弟子做繼室。這位姑奶奶性子跋扈,下人動輒得咎,輕罰至殘、重罰丟命。待先夫人留下的孩子如奴如仆、非打即罵。家主懦弱,畏懼權臣,怒不敢言……小人看著,八成就是這一家了。”


    “天理昭昭,竟有此等惡行!稚子何辜……”蕭峰怒了。


    樂兒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來到那個小孩麵前,把自己的皮鬥篷脫下來,披在他身上。


    那小孩兒眼裏淚光閃閃,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竟是一時無言,眼裏卻滿含謝意。


    “你媽媽若是知道了,定是寧肯舍了那些財物,更看重你的平安。你……你還要迴去嗎?”


    小孩兒眼裏滿是不甘,既不點頭答應,也不搖頭拒絕。


    “那……你要不要跟著我們走?媽媽——”樂兒很是舍不得這個剛認識的小哥哥。


    阿康此時明白蕭峰是決意插手此事了,索性掀簾下車。蕭峰見樂兒相喚,甩鐙下馬來到車邊,親自扶了阿康下車。阿康來到那小孩兒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笑著說,“若想報答你的母親,守護住她的名聲和財物,最好的方法,莫過於你能成才,做一番大事業。如果今天,你連性命都保不住,你母親的一切,都將化為虛無。你,可明白?”


    小孩兒點了點頭。


    “這是我兒子康樂安,我是遼帝欽封的靖難夫人康氏。我想收你做義子,讓我孩兒日後學文習武都能有個伴兒,你可願意跟我走?”阿康拉著小孩兒的手問著,心下卻暗暗歎氣:怎麽覺得自個兒像拐小孩的壞阿姨?真是有夠違和的!


    小孩兒抿著嘴點了點頭。隨著腦袋一動,淚水就滾了下來。


    阿康歎了口氣,拿了手絹給他擦了擦臉。一手牽過樂兒,一手牽過耶律小石頭,迴頭看了看那幾個惡仆,端著氣勢說道,“迴去告訴你家主子,石哥兒被靖難夫人收作義子,和南院大王通往南京去了。”又向那侍女說道,“既然你家小主子與我等同行,你還不跟過來伺候?”


    那侍女被這意外之喜弄得有點懵,匆匆行了個禮,趕忙跟了上來。


    蕭峰扶阿康坐迴車上,阿康示意大賀久識抱了小石頭遞到車上,再扶了侍女阿朵上車。蕭峰帶了樂兒上馬,一行人轉眼跑沒了蹤影。隻留下那群惡仆,呆立雪中,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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