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山迴看喬峰,微微一笑卻是透著無盡的滄桑。也正是這曆經苦難洗禮後的一笑,激發起喬峰的力量與勇氣。


    喬峰抱起喬婆的屍身,將她與喬叟放在一處。又從屋裏找出鋤頭、鏟子,在後院外的一棵大樹下,獨自一人、靜靜的安葬了喬氏夫婦。


    蕭遠山扶阿康坐迴房裏,他自己卻在房前屋後,細細察看。待到喬峰立好墓碑,在墳前立了片刻,蕭遠山便將他叫到屋裏,問他有何打算。喬峰略一沉吟,說先幫阿康去找孩子。蕭遠山卻道:“你們還是去少林寺。原先打算幹什麽,還是照做。小孩子,我去幫你們找。若說追蹤之術,你們還沒見過在大草原上、用命搏出來的本事。此事我來,你們盡管放心。”又對阿康道,“你幫我照顧我兒子,我幫你找迴你兒子。咱們兩下公平,誰也不吃虧。”


    蕭遠山說完就走了,也不管留下喬峰、阿康麵麵相覷。喬峰眼見蕭遠山身形、步法、內力、輕功,都比自己高出一籌,他又自言擅長追蹤,確是追查孩子下落的好人選。便看向阿康,不知她是什麽打算。


    阿康雖是憂心,但蕭遠山已然遠去,也追他不上;另有葉二娘跟著,除非對手是蕭遠山、慕容博、段延慶、鳩摩智這個等級的,不然應是不會比她更厲害。倒不如去少林寺問問虛竹,看有何線索,再想法去找樂兒。


    喬峰聽阿康如此說,便扶她上車,先往少林寺趕去。


    阿康車上備的各種藥品還真是齊全,全賴黃敞潮和譚氏公婆所賜。此時阿康隻能先揀出止痛和補齊的吞下,但求能強自撐住;好好的續骨的藥放在那裏,阿康卻因自己不便打理,無法拆開夾板上藥。隻能暗自盼望最好蕭遠山接骨的本事和他的武功一樣高,但願這條胳膊還能保得住。


    喬峰在車外,一邊趕車,一邊禁不住的在心裏暗想:他就是我的親爹爹?怎的都沒來得及問他一句,他究竟是如何得逃大難的。


    到了少林寺門口,毫無懸念的被知客僧攔住,理由:少林寺女子不得入內。阿康勉強一笑,也不著惱,微施一禮道:“煩勞兩位通報一聲,小婦人是丐幫已故副幫主馬大元遺孀,玄苦大師俗家弟子康樂安的母親。有要事求見主持方丈玄慈大師、及玄苦大師。”


    兩個知客僧對看一眼,其中像個文質書生的一個僧人迴道:“女施主有所不知。玄慈師叔上個月已將住持之位傳給玄苦師叔,之後便閉關了。至今已近一月,尚未出關。玄慈師叔入關前交待,即便本門弟子,亦不得在其閉關期間打擾。新任住持玄苦師叔,今晨……今晨身體不適,此時尚不能見客。”


    說起來這少林寺知客僧的活也不好幹。要麵對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來人更是求助、生釁、想幹嘛的都有。少林寺好好的佛門清靜地,第一不能整天攪在江湖是非裏,或是應付一些想法稀奇古怪的非常之人;第二不能沒完沒了的應接別人挑戰。能否保證山門內的清靜,這就要就看知客僧的能耐了。知客僧不僅要言辭得體,更要腦筋活絡、熟知江湖中事,且相貌端正,使人信服。才能勸得開紛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要不能有違戒律,更不能墮了少林寺的威名。當然真有大事,更是不能耽擱了,少林的武林至尊的地位,也是不能被人指摘。就說眼前,隻說新任住持方丈“身體不適”,人家卻不說為何“不適”。“出家人不打誑語”。謊,自是不能說的。然而新上任的少林方丈,在自家寺裏被人給打傷了,這傳出去像話麽。是而知客僧說的隱晦。另外,這二人又是找現任方丈、又是找前任方丈,偏偏又在這麽個當口,少林僧人不禁有些起疑。


    這廂阿康聽了,心裏這個氣呀!馬大元死後不久,阿康便發現了馬大元藏在自己藥典裏的密信。阿康借此由頭,給少林方丈玄慈,既當年的帶頭大哥修書一封,托馬大元弟子,周寅堂周老爺子尋機會送了過去。阿康在心中言明,馬大元生前查到一些事情,因恐幹係中原武林存亡、宋遼局勢之安慰,特意留了一封密信。如今馬大元暴亡而不知何因,因怕原件會在送信途中被人截毀,故而並未隨信附上,稍後將親自呈上。阿康告訴老和尚,馬大元受汪劍通遺命之後,曾親往遼地查探喬峰生父蕭遠山的底細,得知其乃遼帝親信、主管遼帝嫡係護衛、軍隊的總教習,因受漢文化影響頗深,故而不單單是娶了漢人女子為妻,更是積極主張宋遼和平共處。除去蕭遠山,對於遼朝主戰一派勢力而言,可謂是去了心腹大患。


    此外又提及,聽聞姑蘇慕容博曾與吐蕃國師鳩摩智較好,並極力推崇少林寺的秘技和大理段氏的家傳武學。日前吐蕃國師以祭拜故友為名,來到中原,欲強取大理六脈神劍劍譜焚於故友墓前以為祭奠。請少林寺和大理對此事加以防範。


    阿康不能明說自己知道是誰當年挑掇著“帶頭大哥”去誤殺好人,隻能把這些散碎的線索透給老和尚。出家人不是最講究因果麽?想來老和尚應該能從這些信息中推斷出慕容博是有心挑起宋遼矛盾,以及吐蕃和大宋、大理之間的不和。這些事聯係在一起,說他不是處心積慮、別有所圖,恐怕是沒多少人迴信。


    另外阿康在信中言道,丐幫作為武林第一大幫,其興衰對江湖公義、大宋安危,多少都有些影響。如今眼見有人圖謀不軌,還望少林看在武林同道,出麵主持大局,以免多傷人命、毀了百年清譽。


    這一段裏最為要緊的就是“多傷人命”和“百年清譽”。在老和尚眼裏,最重要的就是少林寺的百年清譽。阿康這是婉轉的敲打他——若是將來把真相全部揭開:你少林寺三十年前誤信人言、為宋遼戰端埋下隱患;三十年後,龜縮不出,由著別人替你頂死消災——你少林還要在江湖上混麽?


    老實說,阿康覺得自己實在不是個搞陰謀詭計的料,相對的,她也不覺得自己對付得了那些江湖大佬的多年謀算。少林寺的方丈都當了幾十年的“帶頭大哥”了,處理這種江湖危機,自是經驗老到、十拿九穩。故而阿康覺得隻要能讓老和尚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其他的,不用自己操心,老和尚一定能夠擺平。


    結果,沒想到老和尚的處理方法是:把少林方丈的擔子一扔,自己閉關了!


    “帶頭大哥”如今縮頭了。阿康不知道如今是不是該直接告訴喬峰,“帶頭大哥是”誰,如此至少保證有少林知客僧做見證,不會再有人誣陷喬峰是為了探聽誰是“帶頭大哥”而殺人了。但眼下,總該先見見虛竹,問問樂兒到底是怎麽迴事。


    阿康跟知客僧說明。自己是聽說兒子康樂安被人抓走,本來和兒子一道的虛竹師父也被人打傷,故而特來和虛竹打聽一下。


    知客僧一邊道佛號,一邊再三聲明:百年寺規,少林寺不準女子進寺。


    見阿康又急又氣,喬峰提出,替她去探望虛竹,另外喬峰也是要去看看師父玄苦。問他究竟是受何人所托,來教導自己的。


    阿康聽他這麽說,很是不安。卻隻能抓牢他袖子道:“不管他們怎麽說,你莫忘了,還有我可為你作證。”說著的時候,卻似不經意的瞟了那兩個知客僧一眼。


    喬峰隨知客僧走進了寺內,知客僧問道,“施主是要先去探望虛竹師侄呢,還是要先去見方丈師叔?”


    喬峰毫不猶豫的選了先去見虛竹。


    此時虛竹正滿頭滿臉塗的傷藥,身上到處捆得都是布條,躺在床上,和師父慧倫說著今天都發生了何事。旁邊還有達摩堂的僧人,在旁同聽。就聽那虛竹說道:“……喬老施主見了那惡人,卻是滿麵笑意,喚了聲‘峰兒。’誰知那惡人一臉獰笑,一拳便打在老施主胸口,老施主一臉的不信,強掙著向前夠過來,才走了一步,就一頭栽倒了。喬媽媽慘唿一聲,撲了過去,那惡人提了她就走。樂師叔和弟子本在院子裏幫喬媽媽曬蘑菇,那惡人突然而至,樂師叔和弟子均是反應不及。那惡人臨走時經過樂師叔身旁,便順手抓走了樂師叔。弟子欲阻攔他,被他隨手一巴掌打翻在地。弟子起來,欲再追趕。卻幹娘趕了過來,叫小僧先迴寺求援,她去追樂師叔。”


    達摩堂的僧人聽後,問道:“你可認得那惡人打人時,使得是什麽拳法?”


    “迴稟師叔祖,弟子記得。是羅漢拳。”虛竹恭謹答道。


    在一旁的慧倫一聽達摩堂的師叔,問起虛竹拳法,立時心道,糟糕!慧倫將虛竹自幼養大,自是知道他的脾氣秉性。這虛竹念起佛經,可謂是廢寢忘食,說他悟性多好,倒也談不上,卻是有股子癡勁;可學起功夫,那就根本是毫無資質可言,不禁學得慢,更是笨得學不會、記不住。二十多年耳濡目染下來,能記住的拳法也沒幾套。生怕他答得不妥,會惹達摩堂的師長不快。再聽他答的,果不其然,是差不多連少室山打柴的都會耍幾下的羅漢拳。


    達摩堂的僧人見從武功路數上是找不到什麽線索了,剛想問那什麽“幹娘”是怎麽迴事,卻見虛竹忽然指著門口驚唿:“啊!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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