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搖頭道,“但願是我多想。我總覺得心下不安,不如我們先去接上令尊令堂,妥善安置之後,再去少林寺。”


    喬峰道:“這倒無妨。喬峰自出江湖,便料到身在江湖、難免有些恩怨。未免牽連家人,喬某很少和人提及家住何處。更何況喬某父母所住之處本就隱秘,康夫人不必擔心。”


    “馬大元手裏有汪幫主的遺書,此事又怎會有第三人知曉?可不還是出了杏子林那檔子事?誰又知道那些瘋子又會弄出什麽事來?”阿康跪坐在車門口,一手擎著簾子,低頭喃喃道。


    喬峰一想,也覺得有些驚心,也便改了主意,說道,“就聽康夫人的。先請您到寒舍坐一坐。”於是打馬轉向,往家中奔去。


    阿康向來不大認路,一進到林子裏更是覺得走到哪裏看著都差不多。即便如此,她還是越走月心驚。直到喬峰停下馬車,阿康從車上一下來,看著眼前熟悉的小院,當時就呆住了。直到喬峰喚了她一聲“康夫人”,她仍是雙眼發直,傻傻的問了一句,“喬大俠,你父母姓什麽?”


    喬峰被她這一問弄得苦笑不得,阿康倒是才迴過神來,不由暗罵自己:廢話,人家兒子叫喬峰啊!父母當然是姓喬了。我這不是發傻麽。難道自己每次來看樂兒,借住的都是喬峰父母家?


    轉過這個念頭,阿康忽然明白哪裏不對了——今日正是九月初二,阿康探望樂兒的日子。雖說自馬大元出事後,阿康為了不引人注意,便不曾親自過來。但葉二娘仍是在每月初二前來,一是看看樂兒是否一切均安,二來嘛,自是為了虛竹,好解她思子之苦。以往阿康來到喬家的時候,多是午後,正是小孩玩耍的好時候。是以每次她來時,樂兒和虛竹都會在門口,一邊玩耍,一邊等她,總是笑鬧聲一片。而今日,實在是靜的有些可怕。


    喬峰見阿康臉色很是不好,心說奇怪。也不好多問她,隻得當先帶路,向院門走去,口裏喊著:“爹!娘!孩兒迴來啦。”邊說,邊打開院門,示意阿康,往裏走去。


    阿康趕緊跟上。眼見前院空無一人,房間裏也無人應聲。喬峰此時也覺得有些不對,大步穿過堂屋,往後院趕去,阿康自是緊緊跟隨。進了後院,就見喬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身旁正蹲著一身著黑色僧衣的人。


    黑衣人本在查探,聽見喬峰他們的聲音,立刻站起迴轉身來。他這一轉身,喬峰和阿康都愣住了——此人身材高大威猛,和喬峰不相上下;濃眉大眼、一臉絡腮胡子,最重要的是,他竟和喬峰長的是一摸一樣,唯須發略顯灰白。


    阿康愣住,心下在想:這就是蕭遠山了?


    喬峰卻是恨不得撲上上去——這人冒他相貌,為非作歹、屢傷人命,害得他被人冤枉;如今又害了他父母,這大仇,可謂不共戴天。當時暴喝一聲:“你是何人?為何害我父親?你把我娘怎樣了?”


    那黑衣人果是蕭遠山。這些日子關於喬峰的傳聞,他也聽得一二,料得其中必是有些緣故,是以靜觀其變。然為人父者,總會對孩子有幾分擔心。剛剛他轉身見是喬峰過來,本是滿心欣慰,哪知孩子竟為了那對漢人夫妻,和自己惡言相向。當下就變了臉,滿是狠厲之色,一臉冷酷道:“哼,一對漢人罷了。就算是我殺了他,又能怎樣?”


    喬峰聞言暴怒,一掌便揮了過去。不想阿康突然大喊一聲“且慢”,竟是同時合身撲了上來,抱住喬峰揮出的手臂。喬峰這一掌,是運足了十成功力的,況且此時又是出手毫不留情,更是迅猛無比。此時既不能收招,也無法迴護,隻能略轉方向。卻把阿康向一邊的草垛直摔過去。


    蕭遠山和喬峰見此結果,都是大出意料。喬峰忙過去將阿康從草垛裏扶出來,卻見她疼得麵色慘白,卻不知傷在哪裏。阿康顧不上傷勢,卻問向那黑衣人道:“請問尊駕可是蕭遠山,蕭老先生?”阿康初見蕭遠山,但看他的神色,直覺他不像是剛剛殺過人的樣子——以他的身手,若是殺一個毫無武功的喬三槐,還用得著去查看麽?再聽他那句話,阿康竟然瞬間想起了被郭靖誤會殺了江南五怪時的黃老邪。若是蕭遠山殺了喬氏夫婦,他絕對沒什麽好否認的;但是他剛剛說的是“就算是”,那麽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是”了。這些念頭火石電光之際,劃過阿康的腦海。卻是什麽都來不及解釋,隻能先攔下他們再說。


    喬峰聞言,立刻轉頭去看那黑衣人。就見那黑衣人雙眉緊鎖,略一沉吟,緩緩開口道:“正是老夫。你是何人?你怎知我姓名?”


    阿康咬牙忍痛,才能撐得住沒軟倒。此時一開口,不禁是聲音破碎,更是身子微抖。“先夫丐幫副幫主馬大元,曾收前幫主汪劍通所托,略知喬峰幫主身世。故而曾前往雁門關外及遼地,探知蕭老先生的身份。馬副幫主遇害後,曾留有密信、記載此行,小婦人故而知曉一二。”又迴頭對喬峰道,“喬大俠,你先鬆鬆手。”


    卻是喬峰扶起阿康後,乍一聽“蕭遠山”三個字,方知此人竟是自己生父。喬峰此時說不清是這一下子是如墮雲端,還是摔入地獄。得知生父尚在人間,本是莫大的驚喜;可此際,又偏偏是自己的生父將養育自己多年的養父給打死了!如此又驚又恨的情緒之下,喬峰不禁雙手越抓越緊。阿康覺得自己的臂骨都好似要給生生掐斷了,趕緊出言喚醒他。但看他神情,卻是執障已深,這要是一言不對,弄個不好就是父子相殘的局麵,眼看情形要遭。於是又道:


    “喬大俠,你平生最恨別人冤枉你。焉知蕭老先生不亦是如此?如今事態未明,你總該先問問清楚,再好好想想合不合情理。”


    喬峰聞言不禁一震,他暗想:別人冤枉我時,我也是這般辯白不得;怎的如今我卻同樣的又來疑人?但正所謂關心則亂。如今雙方都是於喬峰至親、至重之人,喬峰此時心中雜念紛擾,越想理出個頭緒,越是覺得千頭萬緒、夾纏不清。


    那蕭遠山卻是一“哼”,道:“有何好問?既是疑我,就當是我做的又如何?難道我做不得嗎?”蕭遠山此時是恨透了喬家兩口,心想若不是他們騙了自己的兒子,孩子又怎會對自己一徑懷疑到底。他倒是恨不得那喬三槐能活迴來,好讓自己把他生生打死,方能解此心頭大恨。


    阿康聽了這話氣得險些暈過去,心想:難怪有人說“不在寂寞中戀愛,就在沉默中變態”,這位老先生一沉默就沉默了三十年,知道自己兒子在哪裏又不去認他,果然是變態了。可是再一想,就這兩位的戰鬥力,要是打了起來,一時半會兒都停不下來;那她跟誰去問樂兒去向,求誰幫忙去尋樂兒啊?


    阿康苦笑道,“蕭老先生莫說氣話。求您看在同是為人父母的份上,可憐可憐我這尋子不遇的母親,告訴我個實情:您可否在這,這裏見到過一個六歲的小和尚?他,他長得很漂亮,很乖……”說道這裏阿康差點哭出來,她這個當娘的竟描述不出兒子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讓別人一聽就知道是誰,這時候又沒有相片什麽的。當真是要把阿康給活活急死。


    倒是蕭遠山接口道:“可是一個有頂虎皮帽子,會唱‘敕勒歌’的小和尚?”蕭遠山潛伏在少林寺,自是見過樂兒不止一次。有一次天寒,見到這小孩戴了頂虎皮小帽、一邊蹦蹦跳跳的,一邊唱著“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此景實在是讓就不聞塞外之聲的蕭遠山著實震撼,故而記憶猶新。


    阿康一聽,欣喜不已,連連點頭,“對對,就是他。我兒子,康樂安。”阿康萬幸,這下不會錯的,想來全少林寺應該也就樂兒,有個小虎皮帽,還好意思帶著四處跑吧。就聽蕭遠山道,“老夫確曾見過那個小和尚,但不是今日。我到此處時,這裏已是再無活人了。”


    阿康聽了不禁“啊”了一聲。如今倒是好不容易這老頭兒不再把殺人官司往自己身上攬了,可是阿康也失去了樂兒的消息。


    蕭遠山卻話音不無諷刺的說道:“你倒是信我說的是實話?不怕我騙你?”


    阿康無可奈何的說:“蕭老先生之前在遼地,一直都是主張‘親宋’、‘黜戰’的。以您遼帝禁軍五萬禦帳親軍、十萬宮衛騎軍總教習的身份,當年若是不顧民族大義、公報私怨,宋遼兩地,早就生靈塗炭了。一個如此忍辱負重、心懷大義的人,又怎會做如此不合常理、毫無意義的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遼代兵製:遼朝軍隊分有:禁軍、部族軍、屬*、乣(音“就”,北方各部族的意思)軍和五京鄉丁。禁軍是皇族的嫡係部隊,其中的禦帳親軍是禁軍中最精銳的軍隊,宮衛騎軍是皇帝的特殊警衛部隊、戰時可上陣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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