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夢綺實在不想多待,她總覺得自己很委屈。作為太師的女兒,她從來沒有如此頹喪過。


    “我……習慣了飯後小睡,不打擾你了,我要迴去歇息!”她鼻子抽了下,嗓子有些幹澀,眼睛無神地環視著樓下的風景。


    柳水墨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情緒的變化,隻得賠笑說:“我送姐姐吧,以後有空常來!”


    梁夢綺沒有多說什麽,她咯噔咯噔匆忙下了樓,穿過百花盛開的園子,頭也不迴地鑽入轎子裏。


    “姐姐慢走!”柳水墨站在門口,揮著手說。


    梁夢綺臉都沒有露出,坐在轎子裏眼睛泛紅,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下鼻子。轎子起來了,她身子隨著轎子上下起伏。


    走了沒多遠,她突然掀開簾子朝後麵看去。隻見柳水墨站在門口,穿著蓮紅色的湘繡袍子,衣帶飄飄地望著她,那神態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嫦娥。


    她趕緊縮迴去,淚水終於不可遏止地流下來,哭著罵道:“韓子霄,你個混蛋,專門找這些女人來氣我,她們一個個都比我漂亮,比我有才華,比我……嗚嗚!”她哭得捂著胸口,悲痛的聲音傳出,以至於外麵抬轎子的人都麵麵相覷。


    梁夢綺走後,柳水墨看著她送的東西,這些東西對於她來說確實很普通。她是當今皇後親自撫養長大的,她受過宮廷最好的教育,享受過最好的皇家待遇。


    她拿起那盒“日心紅”唇脂,遞給花絮說:“我的唇脂還用不完呢,留著實在浪費,你若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花絮大喜,她忙接了過來,竹青在旁邊看著嘟著嘴,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


    “竹青,我這裏有個眉筆,你要是喜歡送給你好了!”柳水墨很會做人,她賞賜了花絮後,發現竹青臉色不悅,忙將自己的眉筆送給她。


    竹青很是高興,接過來眉筆攥在手裏,撲通跪下磕頭。柳水墨笑了,忙拉起她。花絮麵露鄙夷之色,她不卑不亢地說:“謝謝小姐!”


    柳水墨坐在繡榻上,拿起一本書翻看著。


    她倆退了出去,來到自己屋裏,竹青迫不及待地說:“花絮姐姐,讓我用一下你的唇脂吧?”


    “不好意思,抹嘴的東西,我不喜歡和人分享!”花絮白了她一眼,將唇脂盒子打開,用小指甲蓋弄出來一點放入手心,沾了些水便往嘴唇上塗抹。竹青緊緊攥著眉筆,哼一聲看著她。


    隻見花絮的唇變得通紅,真如那中午太陽的紅心,怪不得叫“日心紅”呢。花絮照著鏡子,看著自己那如銀盤一樣的臉蛋兒,覺得自己太好看了。


    突然,她覺得胸口疼痛,喉嚨如同刀割,噗嗤鮮血噴出,咣當整個人倒地死了。竹青啊一聲驚叫,跺著腳兩手抱住頭。


    聽到尖叫聲,柳水墨急忙跑了過來,府中的家丁也一起過來。隻見花絮躺在地上,唇脂盒子還在手中攥著,眼睛大睜,鼻子裏開始淌血。


    柳水墨嚇了一跳,倒退在門口,竹青緩和過來神色,忙說:“快去通知公子!”


    韓子霄從外麵剛迴來,他秘密拜訪太子去了,中午留下和太子一起吃了飯。為了躲過端親王耳目,他在白沐雪幫助下化妝成太監進入皇宮。從這一刻起,韓子霄、白沐雪正式和太子、皇後結盟了,他們要共同拿下端親王的心腹胡克基。為了保證萬無一失,韓子霄和白沐雪又私下商量拉邵澤威和於雙喜入局。


    韓子霄心裏算計著,隻要自己能取代胡克基出任親軍府大都督,就能真正掌握實權了,到時就可以查清楚母嬪的冤案,然後恢複皇子身份。接著再除掉太子皇後報仇雪恨,太子倒台後就和信親王、莊親王聯手除掉端親王……


    這個謀略很好,采用拉一派打一派的方針,各個擊破對手。


    剛進入房門,柳水墨哭著抱住他,在他懷裏瑟瑟發抖。


    “怎麽了?”韓子霄看見地上花絮的屍體,大驚不已:“這是怎麽迴事?”


    柳水墨哭著將梁夢綺來過的事情說了,又指著那盒子唇脂道:“這個東西可能有毒!”


    韓子霄從地上撿起來,聞了聞,又仔細檢查下花絮的屍體,他才說道:“唇脂裏摻了毒,要是沒猜錯,應該是鶴頂紅!”


    “要不要報官?”柳水墨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她。看著她那天真無邪的樣子,韓子霄相信柳水墨沒有玩弄陰謀。如果換了其他人,韓子霄可能會懷疑這是一場毒死身邊丫鬟,栽贓嫁禍的妙計。畢竟當年武則天曾親手掐死自己的女兒嫁禍王皇後,對於陰謀家來說,犧牲一個貼身丫鬟算不了什麽。可柳水墨不是這樣的人,她也不會幹這樣的事。


    “不用報官了,這是太師府幹的,以後你小心點就是,不要和梁夢綺來往,我說過了,她是個妒婦!”韓子霄命家丁將屍體抬到化人場燒了,對外統一口徑,就說花絮是痢疾而死。


    柳水墨悲慟不已,她依然驚魂未定,坐在閨閣中哭著說:“我原本想和她好好相處,共侍一夫。沒想到她竟然要毒死我,都是女人,何必如此?”


    韓子霄知道梁夢綺是受到太師府的指使,她這樣做的根本原因是那封密信。太師擔心那封信會被柳水墨泄露,所以才殺人滅口的。今天如果不是花絮,那麽死的就是柳水墨了。想到這裏,韓子霄非常愧疚,他利用了柳水墨,不能再讓她受傷害。這封信的問題必須早點解決。


    韓子霄安撫好柳水墨,他一個人在院子裏踱步,必須想個法子將密信給太師,隻有這樣才能阻止他們再害柳水墨。


    “我要將此信還迴去,趁機再陷害胡克基一把!”韓子霄謀劃道。


    想了許久,他終於有條妙計了。


    三天之後的傍晚,韓子霄懷揣著太師寫給上官坦的那封密信,故意喝得醉醺醺的。他站在路口,知道每天酉時胡克基當值後必然從這裏迴家。


    果然,天色漸晚,胡克基坐著馬車來了。


    韓子霄一看機會來了,他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高喊道:“邵澤威,送我去太師府,我要去見嶽丈大人!”


    胡克基從車裏出來,拱手說:“原來是韓將軍,在下胡克基,不是邵澤威!”


    韓子霄噴著酒氣說:“哦,胡大人,煩勞你用馬車送我去見太師!”


    “天色晚了,你還去太師府幹什麽?”


    韓子霄拍了拍胸脯說:“我有密信要給嶽父,你休得羅嗦!”


    胡克基一愣,忙掀開馬車簾子,請他上去。接著車夫朝太師府走去,韓子霄躺在車上,醉眼朦朧,打著嗝,看起來喝了很多酒的樣子。


    胡克基坐在他旁邊,聽著他打唿嚕聲。突然,韓子霄猛然坐起,噗嗤嘴裏噴出東西來,胡克基大驚說:“哎呦,你都吐到我身上了!”


    韓子霄冷冷一笑,曲起腿看著他。胡克基隻好將身上的袍子脫下來,歎口氣說:“哎,真是倒黴!”


    趁他不注意,韓子霄偷偷將那封信塞入他袍子裏麵的口袋。胡克基坐在那裏老大不高興,心想太師怎麽找了個這種女婿,真是失禮至極。


    韓子霄把臉湊了過來,神秘地說:“知道我給太師送的什麽信嗎?是密信,你想不想看?”


    胡克基一怔,以為他說的是醉話,沒有理他。


    “太師給征北大元帥上官坦寫了密信,讓他找機會除掉山海關總兵竇懷成。一旦皇上駕崩,就讓上官坦率軍入關,殺掉太子,扶端親王登基!”韓子霄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胡克基驚駭不已,他臉色蒼白,支支吾吾問道:“如此重要的密信怎麽在你身上?這事可不能泄露啊,否則讓皇上知道了,那就是謀反啊!太師要滅九族的,你韓子霄作為女婿,也難逃一死!”


    “正因為如此,我才將此事告訴你,因為你是端親王的心腹!”韓子霄笑說。


    胡克基拱手道:“多謝將軍信任,這封信怎麽在你手中?”


    “馬車到了,我下去了!”韓子霄掀開簾子下了馬車,胡克基正想讓車夫掉頭,他突然拉住他說:“大都督,我是太師的東床,你憑什麽如此傲慢,給我下來!”


    胡克基愣了下,韓子霄將他拖下馬車,抱住他廝打起來。


    “韓將軍,你喝醉了,住手!”胡克基用力將他推倒在地。太師府的小廝看見他們廝打,忙跑過來扶起韓子霄。


    胡克基惱怒地說:“韓將軍喝醉了,你們扶他進去,稟告給太師!”


    眾人將韓子霄扶著進入府裏,胡克基哼一聲甩手上了馬車,傳令車夫往家趕。


    梁太師聽說韓子霄來了,忙走了出來。


    韓子霄命奴仆退下,拱手笑說:“嶽丈大人,小婿終於將那封密信從柳水墨手中哄出來了!”


    梁太師大喜,沒想到韓子霄辦事如此靠譜,這麽短的時間竟然拿到信了,早知道如此還費盡心機給柳水墨下毒幹什麽?


    兩人快步進入客廳,關了門窗,梁太師激動地說:“愛婿真是我梁家的大恩人啊,快將密信給我毀掉,隻要銷毀證據,誰也不敢說老夫謀反!”


    韓子霄嗯點點頭,手往袍子裏摸去。摸了半天,他愣住了,掀開衣服四處尋找。梁太師看著他,隻見韓子霄臉色十分難看,眼睛瞪得很大,在那裏驚慌地思索著。


    “出了什麽事?”梁太師問。


    “我的密信被胡克基偷走了!”韓子霄聲音發顫,倒吸口氣,手摸著腦袋,好像在努力迴憶著什麽。


    “這話怎麽說?胡克基是端親王心腹,他……”


    “嶽丈大人不知,我今個陪柳水墨那賤人喝酒,用一番甜言蜜語才將密信哄了出來。可我酒量不好,出了門被風吹頭,就東倒西歪的。正好遇見胡克基當值迴家,便讓他用馬車送我過來。他在馬車上聽說我給嶽丈大人送密信,就執意要看,我不給他,他就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中途我小睡了片刻,到了府裏身上的密信就沒了!”韓子霄叉著腰,咬著牙,惱怒不已。


    梁太師略微沉思片刻,馬上出了客廳,將府中小廝叫來問:“你們看見姑爺坐胡克基馬車來的嗎?”


    那些小廝忙說:“看見了!姑爺下了馬車還和胡克基吵了起來,兩人還動了手。胡克基將姑爺推倒在地,我們扶著姑爺進來的,胡克基生氣地走了!”


    梁太師大怒,他喝道:“管家,馬上調集府裏士兵,給我將胡克基抓迴來,快去!”


    管家立刻將太師府五十多名護院家丁糾集起來,拿著刀劍,騎著馬去追胡克基了。


    胡克基沒有走遠,很快便被梁府管家攔住。


    “你們幹什麽?”他下了馬車問。


    “奉太師之命,請大都督去太師府問話!”管家說。


    “出了什麽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走吧!”眾人逼著胡克基來到太師府。


    韓子霄心中竊喜,他坐在那裏拍著腦袋,一副酒後傷感的樣子。


    梁太師著急地踱著步子,他頭戴四方平定巾,穿著對襟衫子和長褲,趿拉著棉布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血色皇城,與王子的複仇往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吟且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吟且行並收藏血色皇城,與王子的複仇往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