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會,龐愛蒙直接來到後院找白沐雪。平日裏她很少到這邊抱廈來,現在她主動來了,手裏還提著一簍子螃蟹。


    “郭姨娘和小妹在嗎?”她上身穿著交領紅襦,下身是百褶裙,最外麵還套了個藕色比甲。


    白沐雪忙出來迎接,郭姨娘看她來了,慌得掀起簾子請她進來。


    “二少奶奶來了!”郭姨娘喊道。


    龐愛蒙忙說:“哎呦,可別這麽叫我,您是長輩,我是晚輩!”


    郭姨娘笑道:“我是老爺的小妾,在這府裏如同丫鬟一般!雖然生了女兒,可在禮法上,雪兒應該叫太太一聲娘,我不敢以主人自居!”


    “您是雪兒的親生母親,府裏誰敢不敬重?甭客氣了,一起坐吧!”龐愛蒙拉住郭姨娘的手,一起朝太師椅上坐了。


    郭姨娘側下身子,屁股挨著椅子邊緣,不敢與她並肩平坐。


    龐愛蒙知道禮法森嚴,按照宗法製的規矩,隻有正妻才是家裏唯一合法的母親。其他小妾和姨娘生的子女,也隻能認正妻為娘。因此,白紹友、白沐雪合法母親是薑夫人,自己的生母張姨娘和郭姨娘反而不能相認,她們依然是府裏的大丫鬟而已。


    不過現在龐愛蒙急於拉攏白沐雪,她自然要對郭姨娘恭敬有加。郭姨娘雖然身份上還是丫鬟,可白沐雪卻是白家的女兒,庶出的子女也是主子,這是從朝廷到百姓都認可的至理,誰也不能更改。


    看著龐愛蒙對自己母親百般籠絡,白沐雪知道她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個是結盟來了。


    白沐雪坐在另一張太師椅上,與龐愛蒙對著,她說道:“二嫂今個來有什麽話隻管說,我一直沒把你當外人!我們娘倆在府上經常受欺負,若不是二嫂子給我們撐腰,這裏可沒我們的容身之地!”


    龐愛蒙歎口氣說:“小妹,老爺生前最寵愛你了,這個家也有你一份啊!以前,他們趁著老爺外出做生意,就擠兌你和郭姨娘!如今老爺不在了,你要還這麽老實,今後就更吃虧了!所以,咱們要聯手了,一起對付他們那些人!”


    白沐雪莞爾一笑,她也是這麽想的。她說道:“二嫂英明,我也有這個打算,隻是害怕鬥不過他們,才一直忍辱負重的!如今老爺不在了,我沒有再忍的道理,否則他們更過分了!”


    龐愛蒙湊過臉來,低聲問她:“小妹你有什麽主意沒?”


    白沐雪心中盤算一番,她說道:“咱們要先把田貴那個混賬東西拿下馬來,讓韓子霄接管賬房!韓子霄和你丈夫交情很好,我想著……”她臉色一紅,因為她發現自己對韓子霄十分上心。


    “你想著什麽?”龐愛蒙以為她賣關子,沒有注意她提到韓子霄臉色發紅,帶著害羞。


    白沐雪忙深吸口氣平複下情緒,低聲說:“我想著讓二哥出麵,張羅一頓飯,咱們大家坐坐,試探下韓子霄,看看他是否願意跟咱們結盟!這韓子霄能文能武,又跟著他那個叔叔經商,見過世麵的人了。如果能把他拉過來,咱們對付太太和老大家兩口子就絕對沒問題了!”


    龐愛蒙大喜,她看見韓子霄也心裏喜歡,如今他和自己丈夫白紹友關係好,正是多了一個軍師。


    過了兩日,在一個晚上,白紹友提著燈籠來請韓子霄到後院花廳做客。白沐雪和郭姨娘、張姨娘下廚做飯,龐愛蒙這個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她隻是坐在客廳指揮貼身丫鬟碧鶯、巧鵲收拾桌子。


    很快,桌子上擺了豐盛的飯菜:有鱸魚蓴菜、炙烤羊肉、清燉甲魚、油炸牛心、紫駝峰、風幹雞。


    又煮了兩樣粥:分別是地黃粥、鹿腎粥。再上些點心麵食:鵝膏餡包子、蝴蝶麵、小花果子油酥、玫瑰灌香糖等。再端來葡萄酒、粟米酒,沏上雨前普洱茶,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白紹友敲響了韓子霄的房門,低聲道:“賢弟,我來了,請開門!”


    韓子霄剛沐浴完更了衣,裏麵穿著一件褻衣,外麵是件紅袍。他打開門一笑:“原來是白兄啊!”


    白紹友看著他稱讚道:“賢弟唇紅齒白、凜凜一軀,實在是世間罕有的美男子!”


    韓子霄淡然一笑問:“兄台有事嗎?”


    白紹友忙說:“請賢弟到前麵小廳吃個便飯,我們有事相商!”


    “我們?哦,我晚上吃過粥了!”韓子霄說。


    “吃粥不飽的,走吧,飯菜已經準備好了!”白紹友一邊說一邊拉著他走,韓子霄隻好關了門去了。


    他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進入花廳隻見白沐雪和龐愛蒙都在。他有些不好意思,將寬大的袍子裹了裹。韓子霄光腳穿著木屐,腳白嫩嫩的很好看。


    他想迴去換衣服,白沐雪忙笑著說:“快坐吧,這裏沒有外人,你千萬不要拘束!”


    大家分賓主坐了,白紹友和龐愛蒙坐上首,韓子霄在客席。白沐雪扭捏著,張姨娘拉過來讓她坐在韓子霄身邊,她更是羞愧地低著頭。


    韓子霄看了看她,也有些拘謹,手輕輕扯住紅色袍子,將大腿夾緊了,唯恐裏麵的褻衣露出來。


    張姨娘和郭姨娘在下首坐了,屋內丫鬟婆子全都退出去,二道垂花門被鎖上。大家聽見外麵門落了鎖才放心了,然後白紹友端起酒說:“今個我們夫妻倆請諸位小聚,一來敘敘情誼,二來商量一下咱們府上的前程!”


    韓子霄很聰明,聽到“府上前程”四個字,就知道是要拉他入局了。他也想著替張祥報仇呢,如今若能在白家立足,靠著他們的關係和財富,倒是實現願景的好機會。


    “常言道獨木難支,我也想著飛黃騰達,恢複自己五皇子的身份呢!張公公和我母嬪的仇不能不報,現在傍上白家是個好機會!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這是我恢複榮耀的第一步!”韓子霄心裏盤算著,臉上卻故作輕鬆。


    大家喝了一杯酒,龐愛蒙又讓著他們吃菜,酒菜下了肚子,氛圍已經差不多了。


    隨後,白紹友歎氣說:“我父親突然死了,這個家有太太來做主!可都知道,太太不是我親娘,我和小妹的親生母親是張姨娘和郭姨娘。孩子不是自己生的,自然不會一碗水端平。這個家要是再讓太太管下去,這家產都被白紹輝和白秀霞給掏空了!我爹臨死前有遺言,不準分家,所以我們和他們必有一番惡鬥!如今箭在弦上,希望小妹和韓賢弟能支持我!”


    白沐雪幹脆地說:“二哥、二嫂,我堅決支持你們!”


    韓子霄心裏非常高興,可他還是推辭說:“我不是這府上的人,怎好參與你們的家庭紛爭?這實在不行!”


    白紹友道:“賢弟,你還沒有娶親吧?”


    韓子霄說:“至今未婚!”


    他看看白沐雪,委婉地說:“我們府上親眷,你可有看中眼的?如果不在乎嫡庶,不如娶過門去,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如何?”


    白沐雪感到非常突然,她瞬間覺得臉上飛紅,全身滾燙。韓子霄一愣,他自然知道白紹友說的“親眷”是誰了。白秀霞已經訂婚,而且還是對手,能嫁給他的親眷隻有白沐雪了。


    韓子霄頗為尷尬,他用手搔了搔額頭,抱拳說:“男兒誌在四方,我以事業為重,目前還沒有成家的打算!既然兄長看得起我,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咱們義結金蘭如何?”白紹友趁機提出。


    韓子霄大喜,他忙說:“這個可行!”


    隨後,他二人來到院子裏,擺了香燭桌案,對著月亮歃血起誓,結拜為異姓兄弟。


    白沐雪有些失落,她多麽想嫁給他啊,難道他看不上自己是庶出?


    結拜之後,白紹友道:“今後子霄就是我弟弟了,也是這府上的主人了,明天我就帶你去拜見太太,看他們有何話說!”


    韓子霄不是不願娶白沐雪,他隻是一心複仇,不想連累她而已。他和白紹友結拜為兄弟,這身份就變了,以後也多少可以參與白家的爭端了。最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仆人了,也成了這府裏的半個主子了。


    大家重新坐好,白紹友問:“賢弟,這爭權奪利的事你應該比我擅長,有何高見?”


    白沐雪也看著他,望著他俊美的容顏禁不住發呆。


    龐愛蒙更是眼珠子哧溜溜打量著,想知道韓子霄的斤兩。


    張姨娘抱著胳膊,如同老猴子般坐著。郭姨娘一臉老實相,木訥地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好像對爭鬥不感興趣。


    韓子霄從小在宮廷中成長,見過很多爾虞我詐。後又跟著張祥四處躲避追殺,嚐盡了人情冷暖,深知人性的真偽。再加上他博覽群書,以及張祥對他的教導,論權謀腹黑,這裏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韓子霄也覺得是該自己露一手的時候了,讓他們知道什麽叫權謀。


    他將麵前的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悠然說道:“權鬥之要,在於人事。方法嘛,主要是分合、虛實、欺騙、誤導等。如今最關鍵的就是掌握府上的刀把子和錢袋子,之前你們圍繞賬房爭鬥,這個肯定不能勝利!”


    “為什麽?”龐愛蒙著急地問道。


    韓子霄一笑說:“因為你們沒有掌握刀把子!咱們府上家大業大,不僅府中的賬房倉庫是錢,外麵的田莊、鹽鋪都是重要資產,要想控製這些錢袋子,必須先建立一支聽命的心腹打手!有了這股力量,不僅能保護我們自己的安全,還能威逼對手交出財政大權!所以,這第一步,就以招募護院家丁為名,組建一支部曲!”


    “部曲?”白紹友一驚,他知道部曲就是私人部隊。白沐雪也嚇了一跳,這個韓子霄真敢想啊,而且確實眼光厲害,段位很高。


    “接下來怎麽辦?”龐愛蒙倒不吃驚,畢竟知縣的女兒還是見過真刀實槍的。


    “接下來就是設局,除掉對方的人馬!先拿管家田貴開刀,搜集他把柄,找他錯誤。如果沒有,就引他犯錯,總之一定要先把他拿下,到時有我們的人接管賬房!還有,要趕緊打發白秀霞出嫁,削弱對方力量。再找機會調虎離山,讓老大白紹輝出去做生意,然後挑撥劉蕊和薑夫人鬥爭,實現借刀殺人的目的。等他們內訌得差不多了,咱們再乘勝追擊,將他們身邊的丫鬟仆人全部更換,死死控製住他們。如果不服就暗中削減其待遇,通過生活上的折磨來解決他們!”韓子霄一口氣說完,在他這種宮鬥中活下來的皇子看來,宅鬥簡直是小兒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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