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背後便是一條長廊,穿過長廊,為護院武士居處,亦有大批奴隸、女奴。右側廂房為奴隸居住,便如騾坑,一間一間的通鋪,四周圍著木板。正對一排白色高牆大屋,左右兩邊、中間各有一門,自左而右,約莫二十餘個窗戶。


    其時天色漸晚,有的窗戶之中,已開始掌燈,瞧身影,正是女奴。眾女奴絲毫不介意旁人望去,反而大開窗戶,與過往武士調笑。科恩指著正對那大屋道:“這裏是女奴居住之所。兄弟,無論何時,隻要瞧上哪個女奴,進去就行。”指著左側一排房屋道:“這裏是護院居所,再後一排,是管事所居。最後那一排粉色高牆的大屋,你平日不要進去。”


    徐真留神細聽,道:“我知道了。”說話之間,忽覺身後微風響動,下意識地微微側身,唿地一聲,一個身影猛地衝到身前。他一衝力道甚是猛惡,並未撞到徐真,前衝數步,仍是無法站定,又踉蹌搶出兩步,這才站定。


    那人膀圓腰粗,腦門錚亮,沒有半點頭發,轉過身子,怒道:“你他媽的堵著門口幹甚麽?還絆老子一交,你他媽想幹甚麽?你在這裏幹甚麽?”


    科恩道:“這是小主人親自招迴來的護院,我替他介紹住所,是你自己不長眼珠兒,怎麽還怪上別人?”


    那光頭漢子道:“他絆我一交,老子還不能問了?他媽的,狗雜種,你叫甚麽?”


    徐真怒氣上衝,但想初來乍到,還是不要多事,陪笑道:“我叫狗雜種。”本是一句自汙之言,聽在光頭漢子耳中,卻成了反話。


    大多數下人仍未休息,院中忙碌,來迴不停。二人爭執一起,便有人駐足觀看。


    科恩哈哈笑道:“是啊。狗雜種就是狗雜種,兄弟,咱們進去。”


    光頭漢子騰騰騰搶上數步,一雙大手往徐真脖子抓來。怒道:“你才是狗雜種,你他媽賤種、龜孫、臭豬……”


    徐真不願惹事,可不是怕事,本欲息事寧人,光頭漢子不肯,雙手來抓,他微一矮身,從敵人腋下穿過,站在那漢子身後,道:“我沒罵你,我罵我自己,我是狗雜種。哥們兒,我今兒才來,甚麽都不懂,剛才要是得罪你了,我說對不起。”


    那光頭衝勢頗巨,眼前人影一晃,徐真不見蹤影,一雙大手也不落空,正抓住科恩。


    科恩大怒,碰地一聲,一拳擊在他鼻子上。光頭大漢鼻子劇痛,連退數步,嗚嗚連聲。


    隻聽科恩道:“小兄弟是我找來的,他就是我的人,你們他媽眼睛亮一點,誰要找小兄弟麻煩,先問問老子答應不答應。”說到這裏,一腳踢開光頭漢子,向徐真招了招手,道:“兄弟,咱們走。”


    徐真一怔,心想:“這科恩看著老好人一樣,脾氣也挺大的,一句話不說,先動手再說。”當即跟上。忽聽得身後有人驚唿,後心勁風銳疾。徐真久曆生死,陡然之間,已知絕非臨時爭執,這人是存心殺人。一想到有人要殺自己,豈肯束手待斃?


    二人剛入門口,並行而入,沒有絲毫閃避餘地,徐真身子一側,不往前奔,身子猛然後退。一退之下,已然看清,光頭男掌中拿著一柄鐵劍,他背脊貼著鐵劍刃麵無鋒之處,嚓地一聲,劍刃咬入門框。


    光頭大漢鐵劍幾欲脫手,當即放脫,經驗之富,臨敵之果決,絕非外表那般魯莽。這人右手橫揮,一拳猛擊徐真咽喉要害,同時屈膝頂上。


    徐真側著身子,左側便是科恩,右側又是敵人,前後各有門框,絕無逃走之機。他後退之時,已看到光頭大漢手臂微動,右跨一步,右手成肘,雙掌交叉,合在一起,使力道更加猛惡。他身無內力,僅憑拳腳功夫,甚是吃虧。光頭大漢比徐真高出一頭還多,兼之有心算無心,對於自己拳腳功夫,甚是自豪,絲毫沒有看到徐真手肘。


    身體相接,噗地一聲悶響,光頭大漢肋骨處劇痛。這一撞攜著他前衝之力,徐真強攻之力,兩股力道加在一起,撞中他肋下柔軟之處,力道之強,可想而知。哢擦一聲脆響,光頭大漢肋骨登時斷了,斷骨刺入髒腑,他哼也沒哼一聲,撲倒在地。


    動作迅猛,速度快捷,眨眼之間,已分出勝負。直到此時,眾人才反應過來,見徐真瘦弱如斯,卻將一個威猛大漢擊倒,神力驚人,怔了半晌,突然齊聲大唿:“唿哈……唿哈……”


    科恩哈哈大笑,道:“我說兄弟身手靈活,還看的錯了。你這功夫也是厲害的很。”拔下門口鐵劍,遞給徐真,接著道:“這把劍你拿著,就是你的。”


    徐真背心壓住鐵劍,手肘猛撞,使力過巨,經脈痛的他難以忍受,臉色蒼白之中,喘著粗氣,幾欲暈倒。但聽科恩說的開心,也不推辭,心想:“我沒有內力,能打倒這人是因為他心急。要是有個經驗豐富的人來打,一拳一拳的慢慢耗著,我就真的輸定了。有劍在手,那還怕甚麽?可是身上這麽疼,他媽的,一直沒有吐血,卻一直這麽疼。我操,早知道還不如吐血。”喘息片刻,細看鐵劍,上寬下窄,重量也是不輕,劈刺兩下。手臂動作,全身也不知何處疼痛,隻覺眼前一黑,連退兩步,險些跌倒,他定一定神,見科恩望著自己,笑道:“沒事沒事。”尋思:“這個劍不行,太短,而且折手腕。我要是有勁還差不多,現在沒勁,刺出去改變方向。跟高手打架,稍微一個小錯就掛了。不行,重新打造一把劍去。”


    眾人喝彩聲音甚大,後院亦有人前來觀看,問起之時,看著徐真足邊光頭大漢,實不相信這麽瘦弱的人能擊敗如此強勁的對手。


    科恩道:“真的沒事?我看你臉色難看的很啊。”徐真笑道:“我一直這個樣子,真沒事。”科恩道:“沒事就行,走罷,我帶兄弟去你位子。”跨入門中,光頭大漢身子抽搐,斷骨刺入肺中,肺部穿孔,無法唿吸,偏偏一時不死,亦無法活著,這段時間極是痛苦。徐真絲毫不知,自己手肘一撞,已送掉光頭大漢性命。門外眾護院心狠手辣,經驗豐富,隻看他一眼,便知光頭漢子絕無活命可能,叫來奴隸,將他抬了出去。


    護院、奴隸之間打架多有,有時為賭資,有時為女奴,往往一言不合,便即血拚。如光頭漢子一般,僅為一個衝撞,便拔劍砍殺二人,院中並不罕見。


    房中兩排木板,南北各有一排,上有不少被褥等物,來到東側,科恩指著東南角那床被褥,叫道:“佐丹,佐丹,滾過來!”


    門外有人大聲道:“是是是,馬上來。”隨著話聲,一個瘦小身影奔了進來。這人身材與徐真相仿,肩膀寬闊,滿臉堆笑,說道:“在,科恩大哥,甚麽事?”


    科恩道:“把你鋪蓋拿走,換一床新被。”


    佐丹快步上前,收起被褥,道:“是是是,馬上換。”轉身而去,多一個字也不問。


    科恩道:“這小子也是你們中原人,我見他可憐,就帶他迴來。他的功夫可跟你差遠了,兄弟,這個鋪靠著南邊,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陽光升起,冬天溫暖的很,你就睡這裏。”


    腳步聲響,佐丹抱了一床被褥迴來,鋪了整齊,笑道:“好啦!科恩大哥,是這位大哥要睡的麽?”


    科恩哼了一聲,道:“當然是他睡,難道還是你睡?小子,我問你,剛才幹甚麽去了?他奶奶的,褲子還沒穿好!”


    佐丹手腳利索非常,低頭一看,提好褲子,笑道:“趁著飯前運動一會,不然哪有胃口吃飯。”


    科恩踢了他一腳,道:“就因為這樣,你才爭不過阿克巴。”一指徐真,接著道:“徐真兄弟今天剛來,就給阿克巴一個下馬威,小主人把他一頓大罵,跟徐真兄弟聊了一天,中午還一起吃飯,你們都是中原人,怎麽你就這麽不爭氣?”


    佐丹喜道:“大哥如此了得?不知大哥尊姓大名,何門何派?”


    徐真道:“我叫徐真,是華山弟子。”見他三十餘歲年紀,一張娃娃臉,張口閉口叫自己大哥,他心裏年齡三十八歲,倒沒覺得如何。


    佐丹道:“原來大哥是華山弟子。五嶽劍派名震天下,嶽掌門紫霞功更是江湖一絕,小弟在山西之時,聽到君子劍之名,心下好生仰慕。嶽先生是聞名地大俠,小弟自知不配結交,華山也是不敢去的。今日有幸得見嶽先生高足,真是不勝之喜。”一邊說話,連連搓手,見徐真臉色如常,接著道:“大哥武藝高強,那是不必說,難得少年英雄,不驕不躁,沉穩幹練,與科恩大哥一起,便是洛克斯雙龍,他日揚名立萬,名震索達城,也是指日可待……”


    科恩笑罵道:“甚麽洛克斯雙龍!?你這小子淨放屁。飯食弄好了沒?”


    佐丹道:“科恩大哥稍等,小弟立刻去查看一番。”快步奔了出去。


    徐真搖了搖頭,道:“這兄弟和我以前挺像的,喜歡拍馬屁。”二人相視一眼,齊聲大笑。


    科恩在床鋪上拍了拍,點頭道:“還算這小子機靈,沒給你拿床舊被子。兄弟,你試試。”


    徐真在一旁坐下,果覺甚是柔軟,似乎還有淡淡香味,道:“不錯啊,我也覺得挺好。”指著旁邊床鋪問道:“這是誰的?”


    科恩哈哈一笑,右手搭在徐真肩膀,道:“這是我的。你我兄弟一起,聊聊索達城,你再跟我說說中原故事。聽說漢人到了索達城,每人都有一套獨特地故事,兄弟身手了得,故事肯定非常精彩。”一邊說話,身子前傾,口氣噴在徐真臉上,又癢又熱。


    徐真悄悄坐開幾分,道:“哪有甚麽故事?不過以前辦過不少案子,倒碰到過不少人。”


    科恩又坐近了幾分,搖晃他兩下,喜道:“我喜歡聽故事,兄弟,反正飯食沒好,你先跟我說說。”話音甫落,忽聽門外一個女子聲音道:“科恩!科恩,出來!”


    科恩眉頭微皺,大踏步走出房門,道:“誰他奶……”聲音一頓,笑道:“原來是妮弗,有甚麽事嗎?”


    那叫妮弗的女子道:“徐真呢?你有沒有帶他迴來?”


    科恩道:“在在在,請稍等。”


    徐真大出一口長氣,頗覺科恩熱情過頭,聽到聲音,放下手中鐵劍,走出門口,道:“甚麽事?”


    隻見科恩身旁一個白人女子,約莫二十出頭,下巴尖削,一雙眼睛甚大,身穿紫色布裙,胸前開叉,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卻非布條裝束。她神色冷豔,眉清目秀,看到徐真,微微一笑,道:“徐先生,主人請您去竹葉堂一聚。”


    徐真大奇,尋思:“這家主人迴來的時候,我站在門邊,又沒跟他照麵,他怎麽知道我的?就算知道,我又是甚麽人,怎麽找我見麵?”心中疑惑,道:“好啊,請帶路。”


    妮弗施了一禮,微微側身,道:“這邊請。”對著科恩,她板著臉孔,對著徐真,卻始終微笑,貝齒微露,容色便增幾分甜美。


    二人出了護院所居之處,順著長廊直行。行出二十餘丈,折而往南,走上一條石階。石階之後,一個小院,三間房屋東、西、南各一,圍攏一圈,院中一張石桌,幾張石椅,種植不少矮樹。微風輕送之下,頗具寧靜清神之意。在一片高屋大牆之中,彷如世外桃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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