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道:‘此事揭過,徐兄又再提起,複有何益?徐兄,咱們握一握手再死。’我在樹上看著二人,他們渾身泥水,躺在草叢,一動也不能動,甚是淒慘。田伯光手伸到一半,大聲道:‘徐兄,田伯光交上了你這個朋友。你倘若傷重先死,田某決不獨活。’他這句話剛出口,便聽得右側數丈外陰惻惻的一聲冷笑,跟著一人道:‘華山派新一代徐真,墮落成這步田地,居然去和江湖下三濫的淫賊結交。’田伯光喝問:‘是誰?’黑暗之中,那人身影朦朦朧朧的,手執長劍,光芒微閃。借著月色,我見他劍身闊長,那是嵩山派的用劍。”


    嶽靈珊心想:“華山派劍身細長,便於男弟子使用;恆山派劍身狹短,劍刃鋒銳,便於削刺;衡山派劍身彎曲,與衡山莫測詭秘的劍法配合,便威力大增;嵩山派用劍既闊且長,適宜大力劈砍;泰山派劍長三尺,劍刃無鋒,最是好認。這是江湖上眾所周知的事情,以東方妖女眼光,斷不能看錯,想必果然是嵩山派的師兄到了。”


    隻聽東方不敗道:“他冷笑道:‘徐真,你此刻尚可反悔,拿這把劍去,將這姓田的淫賊殺了,便無人能責你和他結交。’噗的一聲,將長劍插入地下。徐真道:‘我跟誰交朋友,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是誰?’那壤:‘你跟田伯光這等萬惡淫賊相交,下人個個管得。’徐真道:‘的真好聽!好聽的很!你一閑的沒事幹,就跑這裏來偷聽別人話?你以你是誰?’”


    “那壤:‘我是誰?我是嵩山派狄修。掌門師伯命我到華山巡查,要看華山派的弟子們,是否果如外間傳言這般不堪,嘿嘿,想不到一上華山,便聽到你和這淫賊相交的肺腑之言。’田伯光罵道:‘狗賊,你嵩山派有甚麽好東西了?自己不加檢點,卻來多管閑事。’狄修在田伯光頭上重重踢了一腳,喝道:‘你死到臨頭,嘴裏還在不幹不淨!’田伯光兀自罵個不休。他動也不能動,狄修要取他性命,自是易如反掌。但他百般折辱,想來是為了氣徐真的。狄修道:‘徐真,你和他臭味相投,是決計不殺他的了?’”


    “徐真罵道:‘滾你媽的,我殺不殺他,關你甚麽事?你有種便一劍把我殺了,要是沒種,挾著尾巴,滾遠遠的罷。’狄修道:‘你想激怒了我,讓我一劍把你二人殺了,下可沒這般便宜事。我要將你二人剝得赤條條地綁在一起,然後點了你二人啞穴,拿到江湖上示眾,道一個大胡子,一個白臉,正在行那苟且之事,被我手到擒來。哈哈,你華山派嶽不群假仁假義,裝出一副道學先生的模樣來唬人,從今而後,他還敢自稱‘君子劍’麽?’”


    嶽靈珊聽到這裏,氣的胸膛起伏,怒道:“嵩山派名傳下,左盟主更是響當當地人物,怎地弟子這般下作?狄修這張臭嘴,辱及爹爹,下次見到他,非給他撕爛不可!”


    東方不敗不理她,道:“兩人氣的大罵,狄修不理,去剝他們衣衫。我本想探聽風清揚下落,眼下再不出手,這二人怕要自盡,我嚇跑烈修。田伯光看到我,便求我解毒。我心想他寧死不肯吐露風清揚下落,再去逼問,隻怕無用。這種宵之徒,日後多半還有用處,是以替他解毒。徐真無法動彈,倒是一樁難事,我瞧他傷勢沉重,若不先行醫治,到不得恆山,便得沒命,那還如何見儀琳?”


    “他得我之助,精神漸旺,起去恆山,他道:‘那看到你,還以為你是個男的。姑娘,你裝扮的還真像,要我去恆山,你先放了我師妹再。’盈盈,有件事很是奇怪。這麽多年我始終男裝,舉止也學足了男子,數十年來,神教眾長老絲毫看不出破綻。怎地他不過見我兩次,便知我是女扮男裝?”到這裏,臉上一紅。原來她想起徐真這番話時,油腔滑調,言語輕佻,自己當時是男裝打扮,仍被他的大覺羞澀,便忍不住打了他幾個耳光。


    盈盈心想:“你眼眉兒彎彎,甚是秀麗,身形婀娜纖秀,明明是個女子,神教長老人人眼睛不盲,豈能看不出來?這麽多年下來,誰不知你女扮男裝?隻是無人敢在你麵前出來罷了。你也真是好笑,尚以為瞞過了下人,其實被瞞過的,隻有你自己而已。”道:“多半是姐姐語氣中露了破綻,或者是徐少俠信口胡。”


    東方不敗搖了搖頭,道:“恐怕不是。他話討厭的厲害,我就教訓了他一頓,哪知他瘋言瘋語,始終不停,還甚麽……甚麽……”越越是遲疑,臉上滿是紅暈。便如白雪之上一抹胭脂,紅白相間,嬌豔無雙。


    盈盈暗暗吃驚,自幼記事起,這位東方姐姐不允旁人叫她姐姐,一定要以哥哥相稱。神色間也是冰冷如霜,不苟言笑,何曾見過她這般羞昵難言,欲語還休?東方不敗續道:“他百般胡言亂語,我聽的生氣,便封住他啞穴,不再理他。”


    “這日行到孟塬,忽聽得一壤:‘你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順著聲音看去,遠處走來一隊迎親之人,抬著兩頂轎子。前麵坐了一個新郎,那新郎官胖如肥豬,四個大漢抬著,兀自滿頭大汗。這人旁邊一個廝,一路跑,點頭哈腰地道:‘不不不,人本來這種模樣,可不敢發笑。’他們身後跟著十餘人,手持棍棒,氣勢洶洶地走進一個村。”


    “新郎官道:‘他奶奶的,那狗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全是沒用的東西,四個人打不過一個人?全是他媽的飯桶!’徐真跟在那幾人身後。我瞧他似乎要多管閑事,心想他沒多少日子可活,這般悠悠蕩蕩,何時才能到得恆山?那乩:‘黃大爺,此事並非人之過。那姓趙的子幫手甚多,咱們去搶人,他們十裏八鄉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跑來為難……’新郎官打了廝一掌,罵道:‘你奶奶的,你不肯用心辦事,還他娘的推三阻四,什麽十裏八鄉?那些泥腿子有什麽驚人本領?李步泉,你這子狗肉吃的多了,如今正要用你,你……你他娘的又笑什麽?’這廝嘴角微彎,生一副笑臉,道:‘大爺,人沒笑。’”


    細細想來,潼關、恆山、洛陽一路行來,幾番生死,委實兇險無比,這時迴思,每個饒一言一行,在心中都是無比清晰。東方不敗本欲服嶽靈珊,知事無巨細,一句話、一個動作,必得的清清楚楚,否則有半點漏洞,自然難以取信。倘若引得嶽靈珊疑心,那麽自己一番心血,便得白費了。她沉思半晌,細想當日情形,接著道:“那時我心想八成是強搶民女,這種鄉下蠢婦愚民隻知色相,理他幹麽?我提了徐真便走,行不過五裏,身後吵吵鬧鬧,我迴頭一看,西邊道上奔來一夥人,就是適才那新郎官。這新郎官姓黃,叫做黃富貴。他身後跟著一個婦人、一個男子。那男子每次追上,便有家丁迴頭,棍棒齊下。這男子滿頭滿臉是血,那婦人卻是不理,一邊哭叫,一邊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麵。”


    嶽靈珊插口道:“光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你既看到,怎地不管?爹爹常,凡是我輩學武之人,不就是為了行俠仗義,抱打不平麽?你武功厲害,倘若出手,這人怎敢反抗?”


    東方不敗搖手道:“嶽姑娘,你別插口。”接著道:“突然間,後麵轎子當中,搶出一名灰衣少女,瞧她模樣,甚是嬌美。這少女便是趙青,她跌下轎子,顧不得摔得疼痛,奔到那婦人身邊,隻是哭泣。黃富貴叫道:‘他奶奶的!你們白癡麽?快攔住她!快攔住她!’跟著道:‘住轎住轎!李步泉,去,姓趙的再敢跟著,給我往死裏打!’那廝李步泉帶了數人,奔迴去便是一頓棍棒。”


    “便在此時,西邊道上又奔來兩人,一個七八歲的童子邊奔邊叫:‘爹……爹爹啊……’他身後另跟著一個女孩,約莫五六歲年紀,臉上全是黑灰,瘦瘦弱弱,拿著一根燒火棍,笑道:‘打老虎……嘻嘻,上山打老虎,老虎不見影,定要去偷雞。哇,好大地一隻公雞,沒有老虎,沒有老虎……’這姑娘顛顛傻傻,奔到婦人身旁,忽然道:‘壞蛋,老虎來啦……’往一名家丁身上打去。燒火棍指頭粗細,打在家丁身上,他隻當是撓癢癢,但一身青衣被火棍擊出黑印,他大怒之下,一棍打在女孩頭上,登時將她打的鮮血長流。”


    嶽靈珊啊了一聲,嘴唇顫抖,道:“這些人兇狠毒辣,連孩子也不肯放過,難道此刻,你仍不肯出手相助麽?”


    盈盈哼了一聲,道:“鄉下愚民,原是什麽事都幹的出。姐姐身有要事,何必多生枝節?再一幫賤民,何用神教第一高手出麵?”


    東方不敗道:“一路之上,兇險百般,我記憶本已不甚清晰,你們兩個不得再行打斷。”嶽靈珊哼了一聲,撅起了嘴生氣。


    盈盈道:“是。姐姐請。”


    東方不敗道:“趙青被幾個家丁拉起,強行推入轎子。那婦人隻是哭鬧,但數棍下去,倒在地上無法起身。女孩頭上流血,哇哇大哭,火棍亂打,那家丁惱將起來,一腳將她踢倒,搶上去棍如雨下。那童子奔了過去,抱住女孩,哭道:‘別打。別打妹妹……爹……’那男子倒在地上,滿是鮮血,已無法動彈。他忽然跳了起來,護住那童子,踉蹌奔出幾步,叫道:‘帶走她罷!你們帶走便是!’摔倒在地,卻不知疼痛,接著爬起,往迴奔去。我看到這裏,心裏生氣。”


    “盈盈,你有所不知,當年遭逢戰亂,爹爹帶著我和妹妹,逃難之時,也曾丟下我和妹子,隻抱著弟弟逃走。爹爹丟棄我和妹子,實為我畢生難忘之傷。這時看到那男子也是如此,不由得惱怒非常。那婦人護住了女兒,唿聲淒厲。黃富貴揮手道:‘走罷!’眾人又往東校那女孩兒蹲在婦人身旁,抓起泥土,堆在她頭臉之上,:‘好漂亮的顏色,公雞,喔喔叫,你叫啊,怎地不動呢?待會大老虎來,我卻打不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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