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張口吃了。


    儀琳見他吃得歡暢,心下甚是喜悅,一小塊一小塊西瓜喂在他口裏。


    徐真吃了小半隻西瓜,才想起儀琳卻一口未吃,說道:“你自己也吃些。”


    儀琳道:“等你吃夠了我再吃。”徐真道:“我夠了,你吃罷!”儀琳早已覺得口渴,又喂了徐真幾塊,才將一小塊西瓜放入自己口中,眼見徐真目不轉睛的瞧著自己,害羞起來,轉過身子,將背脊向著他。


    忽聽徐真道:“真是好看!”語氣之中,充滿了激賞之意。


    儀琳大羞,心想他怎麽忽然讚我好看,登時便想站起身來逃走,可是一時卻又拿不定主意,隻覺全身發燒,羞得連頭頸中也紅了。隻聽得徐真又道:“你瞧,多美!看到了沒?”儀琳微微側身,見他伸手指著西首,順著他手指望去,隻見遠處一道彩虹,從樹後伸了出來,七彩變幻,豔麗無方,這才知他說“真是好看”,乃是指這彩虹而言,適才是自己會錯了意,不由得又是一陣羞慚。隻是這時的羞慚中微含失望,和先前又是忸怩、又是暗喜的心情卻頗有不同。


    徐真道:“聽到了嗎?”


    儀琳側耳細聽,但聽得彩虹處隱隱傳來有流水之聲,說道:“好像是瀑布。”


    徐真道:“說對了!這幾天不停下雨,山裏瀑布肯定到處都是,咱們過去瞧瞧。”


    儀琳道:“你……你還是安安靜靜的多躺一會兒。”


    徐真道:“這地方除了石頭就是雜草,沒一點風景好看,還是去看瀑布的好。”


    儀琳不忍拂他之意,便扶著他站起,突然之間,臉上又是一陣紅暈掠過,心想:“我曾抱過他兩次,第一次當他已經死了,第二次是危急之際逃命。這時他雖然身受重傷,但神智清醒,我怎麽能再抱他?他一意要到瀑布那邊去,莫非……莫非要我……”正猶豫間,徐真已拾了一根斷枝,撐在地下,慢慢向前走去,原來自己又會錯了意。


    儀琳忙搶了過去,伸手扶住徐真的臂膀,心下自責:“我怎麽了?徐大哥明明是個正人君子,今日我怎地心猿意馬,老是往歪路上想。總是我單獨和一個男子在一起,心下處處提防,其實他和田伯光雖然同是男子,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可相提並論?”


    徐真步履雖然不穩,卻盡自支撐得住。走了一會,見到一塊大石,儀琳扶著他過去,坐下休息,道:“這裏也不錯啊,你一定要過去看瀑布麽?”徐真笑道:“你說這裏好,我就陪你在這裏瞧一會。”


    儀琳道:“好罷。那邊風景好,你瞧著心裏歡喜,傷口也好得快些。”徐真微微一笑,站起身來。


    兩人緩緩轉過了個山坳,便聽得轟轟的水聲,又行了一段路,水聲愈響,穿過一片鬆林後,隻見一條白龍也似的瀑布,從山壁上傾瀉下來。徐真喜道:“這條瀑布可不算小了。在中國內陸看到這麽大的瀑布,很難得的。儀琳,你知道世界上最大的瀑布在哪裏嗎?”忽然轉頭,儀琳與他目光一碰,忙轉了開去,隻聽徐真接著道:“說這個幹嘛?其實隻要是對的人,就算再怎麽窮山惡水,看在眼裏,也是天地間最美麗的景致了,你說是不是?”


    儀琳心中突突亂跳,不知如何接話,沉思片刻,才道:“徐大哥,你和穀姐姐是朋友麽?”本想問:“你們是什麽關係?”話音出口,卻變成了是否朋友。問完這句話,低頭不敢去看徐真。


    徐真笑道:“朋友麽?算不上。以前穀警官驕傲的很,可瞧不上我。不過我們倆家鄉一個地方,在這個地方,隻有我知道她是誰,也隻有她知道我是誰。”說到這裏,迴頭看了一眼,道:“穀警官還沒有迴來?”


    儀琳道:“啊,是了。咱們來這邊可沒跟姐姐說,怕姐姐要找不到咱們了。徐大哥,我去尋姐姐過來。”


    徐真道:“不用了,你以為穀警官那麽多年的野戰訓練都是玩的嗎?老實說,要是把我和她放在南美叢林裏,最後活下來的肯定是她。”


    水霧蒸騰,自下往上看去,彷如仙境,如今世界之純淨,讓人身處自然,便真的是在自然。


    儀琳不懂何為‘野戰訓練’呆了一呆,道:“什麽是……什麽是叢林?”


    徐真道:“叢林我也隻是聽說過,從沒去看過。叢林裏野獸很多,各種蟲子也多的很,一不小心就得沒命,所以沒人去那裏,除了科考探險隊,很少聽說有遊客去的。儀琳,這個世界很大,我們人又非常地渺小,不說遠的,隻說國內,就有無數奇特的地方,奇特的風俗。北方的長城、南方的海洋、敦煌石窟、千佛洞、大佛寺、尼布爾、尼斯湖,這些地方還隻是中國的,要說再往西,大海的另一邊,也有很多的國家,他們那裏的人皮膚像雪一樣白,眼珠兒卻是藍色的,頭發金黃。對了,北京也有不少這樣的人,你見過沒?”說到這裏,看一眼儀琳,笑道:“我說的什麽你一點兒都沒聽懂,是不是?還是不說這個了,你平時在尼姑庵都幹嘛呢?”


    儀琳在白雲庵中,師父不苟言笑,戒律嚴峻,眾師姊個個冷口冷麵的,雖然大家互相愛護關顧,但極少有人說甚麽笑話,鬧著玩之事更是難得之極。


    定靜、定閑兩位師伯門下倒有不少年輕活潑的俗家女弟子,但也極少和出家的同門說笑。她整個童年便在冷靜寂寞之中度過,除了打坐練武之外,便是敲木魚念經,這時聽到徐真說及世界之大,世界之奇,不由得悠然神往,尋思:“我若能跟著他到處去玩玩,豈不有趣。”但隨即想起:“這一次出庵,遇到這樣的大風波,看來迴庵之後,師父再也不許我出門了。甚麽到處去玩玩,那豈不是癡心妄想?”心中忽然一陣淒涼,眼眶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徐真望著瀑布,全沒留意,說道:“你才多大點兒?懂得甚麽紅塵?你如果不懂,又怎麽跳出紅塵了?儀琳,難道你就沒想過,去外麵走一走,闖一闖嗎?”


    儀琳一呆,低聲道:“我自幼拜在師傅門下,長於恆山,你說的這些我不懂。我是佛門弟子,一生便無怨無悔,縱是千萬好處,也是不能動了邪念的。”


    徐真在大石上坐下,道:“我以為到了瀑布底下,風景肯定更好,誰知道過來,又看不到彩虹。也對,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一個人費盡辛苦,苦苦追尋來的東西,拿在手裏,以前擁有的反而被扔掉了,這是何必呢。”


    儀琳微笑道:“徐大哥,你這幾句話隱隱含有禪機呢。隻可惜我修為太淺,不能理解。倘若師傅聽到,當有一番解釋。”


    徐真笑道:“哪有什麽禪機?唉,我困了,睡一會。”斜倚著大石,閉上雙目。


    儀琳守在他身旁,折了一根帶葉的樹枝,輕輕拂動,替他趕開蚊蠅小蟲,坐了一個多時辰,自己也有些倦了,迷迷糊糊的合上眼想睡,忽然心想:“待會他醒來,一定肚餓,這裏沒甚麽吃的,我再去采幾個西瓜,既能解渴,也可以充饑。”於是快步奔向西瓜田,又摘了兩個西瓜來。她生怕離開片刻,有人或是野獸來侵犯徐真,急急匆匆的趕迴,見他兀自安安穩穩的睡著,這才放心,輕輕坐在他身邊。


    徐真睜開眼來,微笑道:“我以為你迴去了。”


    儀琳奇道:“我迴去?”


    徐真道:“你師父、師姐們不是在找你嗎?她們一定掛念得很。”


    儀琳一直沒想到這事,聽他這麽一說,登時焦急起來,又想:“明兒見到師父,不知他老人家會不會責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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