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寒茵道:“你別轉錯了念頭。我那兩手擒拿格鬥,在現在這個時代,就差的遠了。你以為這段時間我沒跟別人打過架?”


    儀琳微笑道:“青城派的招數也不見得怎麽高明,姐姐又何必妄自菲薄?我瞧除了餘觀主,其他人都不必在意。”


    徐真笑道:“對對對。你忘了嗎?在酒樓上,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說到最後幾個字,已有些喘不過氣來。


    儀琳道:“你別多說話,再好好兒睡一會罷。”


    徐真看看穀寒茵,又看看儀琳,隻覺二人便如明珠生暈,容色秀麗,難描難述,此情此景,竟是無比的賞心悅目,便連嶽靈珊、蓮兒,也暫時忘在腦後。他心情甚佳,縱然美人兒隻能看,不能動,亦是暢美難言之事,張口便哈哈笑了起來。


    穀寒茵冷冷的道:“要是我身上這麽多刀傷,我就安安靜靜的躺著,不會沒事發神經,一個人傻笑半天。”


    徐真仍是大笑,臉上神色甚是古怪。


    穀寒茵越來越是惱怒,背轉身子,不再看他。此地山明水秀,昨夜下過大雨,綠油油的極是喜人,空氣便如瓊漿玉液,甘甜之至。


    儀琳忍不住道:“徐大哥,你傷勢這般重,還是多歇息一會,莫在說話了。”


    徐真又笑一會,說道:“人有嘴巴,難道就是為了吃飯?要是不讓我說話,那不是憋死我了嗎?”轉向穀寒茵道:“穀警官,因為黃金被盜的案子,我們倆一起坐在這裏,你想過嗎?人這一輩子可真是夠奇怪的。要是以前,你跟我這麽坐著,肯定一腳就把我踢飛了,今天居然一起同生共死,像這樣的際遇,我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啊。”


    穀寒茵道:“青城派那些人要找你,要不是看你受傷,我自己就跑了,誰還管你?大偵探,你最好想想,我們是怎麽到這裏的?怎麽才能迴去。”說話之時,仍背轉身子,不願看到徐真,其實臉頰越來越燙,已暈紅一片。


    徐真道:“我不知道。我當時跳下來的時候疼昏了,醒來的時候就在福州,然後跟著嶽靈珊一起來衡山,到底怎麽迴事,我現在還糊塗的很。”


    儀琳見他嘴唇幹裂,臉色蒼白,心想須得多喝水才是,左右一張,卻無小溪,道:“姐姐,徐大哥身子發熱,須得給他弄些水喝。”


    穀寒茵深吸一口氣,心跳碰碰作響,想安靜下來,偏偏越是這麽想,越是無法凝定心神,不由得暗暗惱怒,尋思:“這混蛋沒事鬼笑什麽!?”點頭道:“你在這裏等著,我剛才過來看到有西瓜地,我去摘兩個來。”


    儀琳道:“還是我去罷。山中野獸必多,姐姐不會武藝,倘若路上遇到危險,那可糟了。”站起身來,一摸身邊,卻一文也無,轉向徐真道:“徐大哥,你身邊有錢沒有?”


    徐真道:“沒有,我身無分文,要錢幹嘛?”


    儀琳道:“去買西瓜啊。”


    徐真險些笑了出來,道:“大清早的誰沒事在瓜地裏守夜?這麽早你跟誰買去?你去摘兩個不就行了?還買什麽?”


    儀琳小聲道:“不予……而取,那是偷……偷盜了,這是五戒中的第二戒,那是不可以的。倘若沒錢,向他們化緣,討一個西瓜,想來他們也肯的。”


    徐真道:“這麽大清早的,人都沒來,你跟誰化緣?算了罷,你還是別去了,穀警官,麻煩你走一趟罷。”


    儀琳見他臉色不快,道:“我去我去!”向左首尋去。


    走出二裏有餘,果見數畝瓜田,累累地生滿了西瓜,樹巔蟬聲鳴響,四下裏卻一個人影也無,尋思:“徐大哥要吃西瓜。可是這西瓜是有主之物,我怎可隨便偷人家的?”快步又走出裏許,站到一個高崗之上,四下眺望,始終不見有人,連農舍茅屋也不見一間,隻得又退了迴來,站在瓜田之中,躊躇半晌,伸手待去摘瓜,又縮了迴來,想起師傅諄諄告誡,決不可偷盜他人之物,欲待退去,腦海中又出現了徐真唇幹舌燥的臉容,咬一咬牙,雙手合十,暗暗祝禱:“菩薩垂鑒,弟子非敢有意偷盜,實因徐大哥……徐大哥要吃西瓜。”轉念一想,又覺“徐大哥要吃西瓜”這七個字並不是甚麽了不起的理由,心下焦急,眼淚已然奪眶而出,雙手捧住一個西瓜,向上一提,瓜蒂便即斷了,心道:“人家救你性命,你便為他墮入地獄,永受輪迴之苦,卻又如何?一人作事一人當,是我儀琳犯了戒律,這與徐大哥無幹。”捧起西瓜,迴到徐真身邊。


    這時穀寒茵解釋過儀琳犯戒,徐真聽在耳中,已甚是動容,他來自後世,本就厭惡各種世俗規矩,聽儀琳說要向人化緣討西瓜,隻道這個尼姑年輕不懂事,渾沒想到她為了采摘這一個西瓜,心頭有許多交戰,受了這樣多委曲,見她折了西瓜迴來,柔情大起,讚道:“好儀琳,乖乖的小姑娘。”


    儀琳驀地聽到他這麽稱唿自己,心頭一震,險些將西瓜摔落,急忙抄起衣襟兜住。


    徐真笑道:“這麽慌張幹嘛?你偷西瓜,有人要抓你?”


    儀琳臉上又是一紅,道:“不,沒人捉我。”緩緩坐了下來。


    其時天色新晴,太陽從東方升起,三人所坐之處是在山陰,日光照射不到,滿山樹木為雨水洗得一片青翠,山中清新之氣撲麵而來。儀琳定了定神,拔出腰間斷劍,見到劍頭斷折之處,心想:“田伯光這惡人武功如此了得,當日若不是徐大哥舍命相救,我此刻怎能太太平平的坐在這裏?”一瞥眼,見徐真雙目深陷,臉上沒半點血色,自忖:“為了他,我便再犯多大惡業,也始終無悔,偷一隻西瓜,卻又如何?”言念及此,犯戒後心中的不安登時盡去,用衣襟將斷劍抹拭幹淨,便將西瓜剖了開來。


    徐真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就算在這裏,又怎麽樣?我們不知道怎麽來,肯定就不知道怎麽迴去。穀警官,要是咱們迴不去,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穀寒茵一呆,道:“我……我沒有親人!”語氣決絕,卻掩不住一絲顫抖之意。


    徐真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切開西瓜,一陣香味撲鼻而入,徐真笑道:“好瓜!”


    儀琳切開數塊,剔除西瓜籽,切成小片,遞給徐真。


    穀寒茵自行拿起一塊,見儀琳照顧周到,也不說話。


    徐真伸手欲接,手臂數次舉起,便是無法抓住。他額頭冷汗直流,臉色越來越是蒼白,忽然躺下笑道:“我還是等下再吃。”


    穀寒茵看在眼中,鼻子一酸,淚珠兒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徐真正對著穀寒茵,看到她流淚,不由得大吃一驚,認識穀寒茵幾有五年,這美麗的女警果敢堅強,雷厲風行,從來都是一個女強人。也從未見過她柔弱的一麵,此刻陡然看到穀寒茵哭泣,饒是徐真性格浪蕩,心頭不覺大為震動,呐呐的道:“穀……穀警官。你放心,我猜咱們能到這裏,肯定是那個鐵片跟項鏈的事。你忘了嗎?在舍身崖,那個項鏈一碰到鐵盒,鐵盒就融化了,還發出那麽亮的光,肯定是什麽神奇的寶物。隻要咱們能找到鐵片和項鏈,就一定能迴去。”


    穀寒茵淚水越流越多,卻不哭泣,她見徐真、儀琳定定的望著自己,走到大石邊緣,望著深山,一句話也不說。心想:“我這是怎麽啦?我……我怎麽啦……別哭了。穀寒茵,你是那種隨便就哭的女孩子嗎?快別哭啦!”越是這麽想,心頭越是發酸,她無法忍耐,哽咽道:“你……你們先吃……”


    儀琳望著穀寒茵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道:“徐大哥,你動彈不得,還是我來喂你罷。”將西瓜切成更小一塊,遞給徐真。


    穀寒茵快步離開,她縱然傷心,也不願旁人看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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