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現在已經不是王爺了。”雪無影道,“除了鴻棲,你願意去哪裏我陪你去哪裏。”


    “我隻想迴鴻棲。”九歌斜倪過去一眼,“那是我的故鄉。”


    “除了鴻棲,什麽地方都可以。”比之九歌還要固執一百萬倍的雪無影又一次反駁了她的意願。


    九歌雖然已經知道她短時間無法迴到鴻棲,不過是例行公事般的嘟囔一句,但是知道是知道,得到迴答後的九歌更加屯氣。


    “除了鴻棲,我現在哪裏都不想去!”九歌冷笑。


    又是一陣沉默。


    九歌越來越習慣這個流程。


    她說話後,雪無影要麽不說話,要麽執拗至極,沉默越來越被她所接受。


    自顧自說話的九歌轉身不去看雪無影的臉:“我去別的地方幹什麽?我是王爺,鴻棲國的王爺!我有錢有權,而現在,你陪我到哪裏,也不會再讓我恢複原來的身份!”


    九歌口是心非的嘲諷,心中的怒火不知為何又一次燃燒了起來。


    “說話!”九歌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雪無影:“你。”


    “除了我。”九歌已經沒有了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那種吐槽的感覺了,她從善如流的道,“除了我,什麽都行。”


    “除了你,什麽都不要。”


    這種談話不是第一次進行,也不是第一次以這句話結束,從第一次心中莫名的感覺,到現在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也僅僅是經過了一段時間而已。


    “隨便你。”九歌道,“我一直沒有問過,雪家……你是放棄了?”


    雖然雪無影太過於遺世獨立,但是父母親情,怎麽可能是說丟掉就丟掉的?而且,還是為了她——一個並沒有什麽值得他這麽做的人。


    “你想迴鴻棲,是因為喜歡權勢?”雪無影道,“隻因為喜歡權勢嗎?”


    雖然是問句,但是九歌覺得,在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最後的答案。


    不過……沉默的次數太過於多,她都快忘記,雪無影除了沉默是一絕之外,轉移話題也是一絕。


    刻意且生硬僵板,但是,他這句話卻引起了九歌的興趣。


    “這個世界上,有不喜歡權勢的人嗎?”九歌道,“能為所欲為,為什麽屈居人下呢?”


    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沒有願意屈居人下的人……但是,雪無影依舊覺得,曾經那些不願意屈居人下的人,所作所為,依舊是錯誤到極致的!


    “如果你喜歡,可以重新掌權。”


    “掌權?”九歌笑了起來,“你說的可真容易,如果我當年不是投胎到貴妃的肚子裏,如果不是養在我母妃名下的哥哥登基,我還會如此風光嗎?”


    如果當年夜傾城隻是一階平民,那些帶著清醒頭腦,卻莫名墮入地獄的一切,她還會經曆嗎?


    “如果你想,便會如願。”雪無影一句話,說的仿佛是明天天氣依舊很好一般輕鬆平淡,但是九歌卻莫名的感覺到了『毛』骨悚然。


    他太認真了。


    認真到她不得不注視著他的眼睛,想要從中分辨出謊言與欺騙出來。


    認真到九歌都要相信他了。


    “隻是,你喜歡的真的是站在權利巔峰嗎。”雪無影聲音小了一些,卻被九歌聽的清清楚楚。


    “當然不是。”九歌眼睛眯起,“我喜歡的不是站在權力巔峰,而是站在權力巔峰帶來的便利與……快樂。”


    “便利與快樂……”雪無影重複。


    半闔上的眸子讓九歌看不清裏麵到底是不是依舊風平浪靜。


    “便利……殺人便利……搶美人兒便利……而這一切做完後,快樂就隨之而來,多美好。”九歌仿佛憧憬般的說完了這句話,心中對這句話有些嗤之以鼻。


    美好才怪!


    腦海中那些血腥隨之而來。


    她晃了晃頭,她的快樂不在於此。


    看著又沉默的雪無影,九歌又加了一句:“如果當年那位驚豔絕倫的羽枳太子統一了七國,那便是真正站在了巔峰,可惜,我這輩子也不會遇見如此驚豔之人。”


    “如果無法遇見,你可以成為傳說。”雪無影道。


    九歌想,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雪無影說的好有道理。


    她覺得這個話題沒有到此結束真的是雪無影太過於縱容她,如此無聊的事情,居然他都願意陪著她說下去,不得不說。她每天嘟囔的想迴鴻棲,可能真的惡心他了。


    掃了幾眼雪無影的臉『色』,九歌遺憾的沒有看到有什麽變化。


    這種無聊日子中的樂趣,大概就是去看雪無影臉上有什麽變化了。


    自從離開了鴻棲,他也不笑了,也不會神經病了,除卻偏執之外,他在和剛剛進王府的那個他,逐漸靠攏。


    九歌想,如果當年知道那種笑容是她未來再也見不到的,她倒是願意在看幾遍。


    “如果我成為傳說……那一定會……”九歌沉思了一下,認真道,“一定會先許願,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你。”


    即使兵荒馬『亂』已經逝去,即使兩人已經有了詭異相處的氛圍,但是,在九歌看不到的鴻棲,正在經曆著另一幫兵荒馬『亂』。


    ……


    遠在鴻棲的王府,已經不是兵荒馬『亂』可形容的了。


    人仰馬翻的王府,夜瑾臉已經黑到不能再黑。


    即使她一百萬個不願意,依舊不得不相信,王爺……真的已經死亡了……


    夜瑾懊惱自責,一度想以死謝罪。


    她說過要一直跟著,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她離開王爺。


    但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食言了。


    每一次,她都在想,沒有下一次,絕對沒有下一次。


    在皇宮的時候她是那麽想的,但是一個轉身的時候,等到的是宮宴昏『迷』的王爺。


    滿臉血汙的水映月驚恐眼中的倒影,是又一次昏『迷』的王爺。


    萬幸,她醒了過來。


    但是這一次……再也沒有機會被她等到了……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王府,陰影一片。


    沒有看到過王爺的貴族大臣全部半信半疑將信將疑,而看到過她的那些人……始終不願意去相信。


    顧難歇斯底裏的想要再一次開棺驗屍,被毫不留情的拒絕,到了最後,夜傾顏任由他長跪不起也在沒讓他踏進王府半步。


    夜傾顏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管那些王府留下來的人,除了明令禁止顧難再也不許出現在王府之外,王府所有的事物依舊是夜瑾在打理。


    一向冷靜,坦然自若的夜瑾,眼底已經有了崩潰之『色』,被壓在最深處,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徹底的爆發!


    在顧難灰頭土臉在顧家被冷嘲熱諷多天後,他終於如願以償的等到了夜瑾。


    曾經被他嫌棄到恨不得詛咒死去的人,此時此刻卻如此被他迫切的祈求著能見一麵。


    “王爺一定沒有死,一定沒有!”顧難雙眼通紅,宛如厲鬼,曾經黏膩的聲音收迴,而真正的嗓音卻也不再清澈,而是沙啞中帶著焦灼。


    夜瑾壓下心中的惱怒,悲傷逐漸代替其餘情緒。


    他不相信又如何,他再執著又如何?


    夜瑾不明白顧難為何如此執著於開棺驗屍,但是夜瑾不同意。


    她說,沒有王爺的王府,以後你也不需要再進去了,從今往後,顧難你隻是顧家的人,和王府再無瓜葛。


    如同王爺所期望的那樣……


    但是,直到最後,夜瑾也沒有見到裴行鳶……也沒有見過那個和他一起的女孩兒……


    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他們遊走過帝都,又瞬間消失,留下了一地漣漪。


    水映月離開了王府,在混『亂』的王府中沒有激起多少浪花,即使是夜瑾,也不願意再去想他,她沒有了時間,也沒有了精力,最重要的是,水映月的目的到底為何,此時此刻,再也不重要。


    顧難的祈求,終究是沒有結果,夜瑾實在不忍心她曾經付出過心血的人最後落得個死亡下場,明裏暗裏提醒一番,剩下的,就讓他聽天由命。


    當夜傾顏終於在混『亂』中把所有的事情整理清楚龍顏震怒之時,顧家已經無法交出顧難了。


    牽扯到了太上皇,所有的事情都變得複雜了起來,即使最後夜傾顏下了通緝令,依舊是惱怒於曾經沒有直接殺了他。


    如果說一次的意外九兒願意相信他,那麽這次……沒有人可以再讓他逍遙自在!


    九歌以為她的死亡隻是雪無影的心血來『潮』,但是遠在域的她並不知道,雪無影說的那句你已經不是王爺了,真的沒有在開玩笑。


    她已經“被”死亡了,毫無破綻。滴水不漏,被那個帶著她離開鴻棲國的人,騙過了所有人。


    偌大的王府,輝煌繁榮時刻,終究是不在了。


    美人似錦,各有千秋的後院公子們,到最後,隻剩下了兩人。


    竹韻最後也離開了。


    這個曾經的地獄,在逐漸頹敗,衰落,血紅已經褪去,慢慢染上人間『色』,這個地方,已經沒有生命值得他為之努力了。


    最後沒有離開的隻有段錦之,對於他來說,那個人的死亡,無非就是把他一年後的死期又延緩了一下,延緩到了幾十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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