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陰冷,不斷有冷風吹過,可腰間殘留的餘溫明明白白地告訴柳望舒,方才的驚險,不是夢,方才的眼前人,也不是夢。】


    柳望舒皺眉輕輕掙紮了一下,木羲和便鬆開了手,仍舊斜倚在那桌案上看著她。


    柳望舒憤憤地看著眼前的人,若不是自己有些怕黑,多想了一下,怕是會著了這木羲和的道了。


    木羲和眸色迷離,眼中倒映著柳望舒的身姿,麵容上卻是無悲無喜,讓人猜不透當中的意味。


    “帝姬可真是會挑日子!”木羲和的嗓音有些啞,帶著一絲醉意。


    然而柳望舒望向他那雙鳳眸,眼底卻是一片清明,哪裏有半分喝醉的樣子。


    “不比世子。”柳望舒輕嗤一聲,使力起身,俯視著那玄衣男子,一臉的玩味。


    木羲和用胳膊支著頭,往後仰了仰,薄唇輕啟,“微臣實在是有些醉意,不便起身,帝姬不妨坐下來聊聊?”


    “世子有話不妨直說,本宮一向不喜與酒鬼同坐。”柳望舒挑了挑眉。


    木羲和低沉地笑了兩聲,“帝姬莫不是在害怕?”


    “害怕又如何?激將法在本宮這兒可沒什麽用。”柳望舒依舊直立著,淺笑嫣然。


    “唉,原來激將法的確不管用呢!”木羲和歎了口氣,一副苦惱的樣子,原先撐著頭的那隻胳膊放了下來,隨手拿起桌上的幾張書頁,狀似不經意地抖了兩下,“就是不知這幾張破紙能否入了帝姬的眼了?”


    柳望舒眼神眯了眯,有些不甘心地來到了木羲和的對麵,正襟危坐。


    木羲和輕笑一聲,隨即自顧自斟起了酒,沒有說話。


    柳望舒的眼神落在那幾張有些泛黃的紙張上,她今天來,可不是為了看木羲和喝酒的。


    正想著呢,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小些的酒壇,柳望舒蹙了蹙眉,不滿地從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中接過。


    木羲和又從腳邊拿起一個尚未開封的酒壇,朝柳望舒幽幽開口:“記得上次在醉霄樓時,帝姬不滿微臣獨占美酒之舉,今日特意為帝姬留了一壇上好的七日醉,帝姬可要好好嚐嚐。”


    “哦?”柳望舒輕啜一口,辛辣之氣頓時湧入喉頭,待過上一瞬,舌尖上又有些微甜,滿是迴甘,怪不得那麽多人愛飲酒呢,這樣嚐來,倒也不差。


    柳望舒又仰頭喝了一大口,算上來,這是她第二次喝酒了。


    先前在淥水軒,自己根本無緣飲酒。


    後來在醉霄樓,自己逞一時之氣,飲了一杯,滿嗓子的不舒服。


    原以為,不會再與他對飲了,可今日細細品來,若是不喝,倒是辜負了這美酒。


    “本宮還以為世子是為了讓本宮的主子喝呢!”柳望舒望向那人,忍不住笑了出聲。


    望月閣相見之時,他木羲和便是認錯了人,還拿這七日醉來試探她。


    當時倒是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坐在一起喝這七日醉。


    哪怕,此刻都是陰謀。


    木羲和伸手按住了柳望舒正要往嘴邊送的酒壇,溫潤一笑,“就算這是專門為帝姬準備的,帝姬也不宜多飲。這七日醉現下嚐起來沒什麽,可這後勁倒是大,曾有人因暢飲此酒而醉倒數日。帝姬身份尊貴,微臣可不想因此而遭皇上的詰問。”


    柳望舒嘲諷一笑,順勢鬆開了手中的酒壇,木羲和穩穩地接住,剛要開口說些什麽,柳望舒的身子卻向前傾了傾,近到能清楚地看見這眉目如畫的男子那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


    醇鬱的酒香和柳望舒身上淡淡的暗香混合在一起,彌漫在二人的氣息間,竟是如此地幽深雅致。


    木羲和長眉輕揚,顯得有些悠然,也不在意先前要說什麽了,饒有興致地凝視著身前的女子。


    “本宮若是喝醉了,那也是托世子的福。”柳望舒朱唇微啟,一副嬌嗔的模樣,“世子本就知道本宮今日是專程來聽故事的,還故意用美酒來迷惑本宮,險些讓本宮忘了正事。”


    木羲和看著身前撒嬌一般的女子,眸色微深。


    柳望舒和如沒看到那人的反應一般,又往前近了一些,笑意盈盈,“世子,不打算滿足本宮心中所想,以示賠罪嗎?”


    木羲和放下手中的酒壇,隨意將手撐在了桌案上,伸出另一隻手的食指挑起柳望舒的下頷,嘴角噙著微微的笑意,“帝姬既說出了這番話,莫不是想要微臣以身相許?”


    柳望舒有些怔愣,麵色一熱,忙不迭推開了身前的人,自己也險些向後摔去,“木羲和,你放肆!”


    木羲和卻很是肆意地笑著,說不出的得意,“帝姬這扮豬吃老虎的本事,怕是還要抽空多學一學。”


    柳望舒聽得額上青筋一跳,扮豬吃老虎,他木羲和可真是會貶低別人、抬高自己!


    柳望舒穩了穩心神,平複了自己的怒氣,“本宮再怎麽學,也比不上世子天賦異稟。”


    木羲和如何能不明白這話中的諷刺,卻也不惱,依舊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帝姬可莫要妄自菲薄,畢竟,帝姬可是微臣最看重的柳家人了。”


    柳望舒心中一驚,果然,是和皇室之人有關,麵上卻是無悲無喜,“先前世子送給本宮的匣子,已是讓本宮惹了一身麻煩,若不是本宮警醒,怕是早就成了他人的刀下亡魂。而今,世子竟是看重本宮嗎?”


    “當然,”木羲和不甚在意地一笑,“微臣明知先皇後之死到底是何原因,卻眼睜睜地看著那罪人登上後位,心有不忿,特此告知帝姬,自然也是心係帝姬安危,看重帝姬。”


    柳望舒雙手緊攥自己的衣裙,告誡自己要沉穩。


    借刀殺人,何時能說得這般高尚了?他木羲和明明就是想看自己與柳聿晟鬥個兩敗俱傷。


    柳望舒深唿一口氣,“世子想借本宮之手去做一些為人不齒的事情,怕是也該拿出點兒誠意出來。”


    木羲和搖頭輕笑,緩緩起身,“微臣早就把誠意擺在帝姬眼前了,是帝姬不要。”


    柳望舒的眼神飄向了身後那暗道的大門,隨即轉迴了頭,去拿桌案上那幾張泛黃的書頁。


    僅看了一眼,柳望舒就將那書頁揉成一團,扔到了一旁。那上麵,盡是一些沒用的記載。


    柳望舒理了理衣裙,起身望向那人,“那不知世子可否陪本宮走一趟?”


    “帝姬莫不是怕黑?”木羲和一點兒都沒有要陪同柳望舒進那道暗門的意思。


    “本宮才不會怕這些。”柳望舒斜睨了木羲和一眼,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朝那道暗門走去。


    此時日落西山,天地昏黃,萬物朦朧。


    書房裏已是昏暗無比,若不是木羲和也在這裏,柳望舒是萬萬不會進來的。


    而今,隻能硬著頭皮往進走了。


    柳望舒手心裏已滿是冷汗,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那人。


    那人卻是緩緩闔眸,轉過了身。


    隻能賭一把了。


    柳望舒迴身看向那深不見底的深淵,小心翼翼地往裏踏了一步,沒有什麽暗器之類的聲音。


    柳望舒又忐忑地往裏探了兩步,依舊平安無事。


    不該如此呀,這裏不該是有機關的嗎?


    四步,五步……


    在走到第十步時,暗道的盡頭陡然生起一團烈火,火龍迅速向前蔓延開來,照得整個暗道通明。


    柳望舒倒吸一口涼氣,扭頭便要往迴跑,卻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個胸膛上。


    柳望舒被撞得向後倒去。


    眼前的人卻伸出左手環住了柳望舒纖細的腰肢,極快地將柳望舒帶到懷裏,旋了半圈,遠離那火龍,同時用右手按下了嵌於牆間的一個機關。


    方才的火光映得眼前人的臉有些發紅,柳望舒有些沒迴過神來,呆呆地看著本應在桌案那邊的木羲和。


    身側有一道石門落下,轟然閉合,將火龍隔絕在外。


    暗道又恢複了方才那般濃得化不開的漆黑。


    柳望舒有些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黑,什麽都看不見,卻清晰地感受到了,環在自己腰間的那手傳來的灼人的溫度。


    柳望舒隻覺自己的臉比那會兒更燙了,扶住牆努力地站穩。


    而那本來環在她腰間的手,瞬間鬆開。


    暗道陰冷,不斷有冷風吹過,可腰間殘留的餘溫明明白白地告訴柳望舒,方才的驚險,不是夢,方才的眼前人,也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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