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援手是他,請君入甕也是他,舍身相救是他,幕後黑手也同樣是他。】


    一室靜謐,二人長久不語。


    柳望舒靠在牆麵,本是可怖的暗道,卻因另一人的存在而心下稍安。


    柳望舒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施以援手是他,請君入甕也是他,舍身相救是他,幕後黑手也同樣是他。


    一想到方才那人攬自己入懷,柳望舒隻覺心煩意亂,不自察歎了口氣。


    “帝姬不是怕黑嗎,也不開尊口一問,是打算就在這兒待著了?”木羲和揶揄的聲音自身側傳來。


    柳望舒更是心有鬱結,若不是他木羲和,自己又怎會在這暗道裏?冷哼一聲,不滿地說道:“相信世子心中定有思量,本宮就不添麻煩了。”


    “原來帝姬竟這般信任微臣。”木羲和朝柳望舒身邊走近一步,“那微臣就謝過帝姬了。”說著俯下身來,一手撐著牆,將柳望舒禁錮在自己的身前。


    柳望舒有些惱怒,看向黑暗中那雙眸子,“世子還請自重。”


    話音剛落,柳望舒便聽到耳邊傳來機關響動的聲音。


    木羲和放下方才上前旋轉那方機關的手,緩緩起身,輕笑開口:“帝姬方才說什麽?”


    “無事。”柳望舒有些窘迫,恨不得將眼前這人滅了。


    石門再次開啟,不再有駭人的火龍跑出來,身側卻有點點火星跳躍,帶來片刻的溫暖,讓人恍惚。


    木羲和拿出了火折子,向前走了兩步,卻沒有聽到那本應跟在自己身後的腳步聲,迴頭望向那本就害怕至極還強裝鎮定的女子,默了一瞬,溫聲開口:“怎麽,真的不走了?”


    柳望舒抿了抿唇,有幾分猶豫地走上前來,朝木羲和瞥了一眼。


    雖說木羲和剛剛也算救了自己,自己暫時是無性命之憂,可這暗道的盡頭,誰知道會是什麽呢?


    柳望舒攥緊自己的衣裙,不住地安慰自己,再差也不會死,那又在擔心什麽?大不了,臨了再拉個墊背的,柳望舒的眼神忍不住飄向身邊那人。


    “帝姬放心,微臣可不想英年早逝。”木羲和沒有轉頭,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飄過來的的視線,嘴角微勾。


    火光明滅不定,給木羲和的身上鍍上一層柔光,難得添上了一份溫和,細看之下,好似歲月靜好。


    柳望舒跟著身邊那人,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起初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的,那人卻是一臉的淡定從容,自己不禁也跟著放寬了心。


    待走到盡頭,柳望舒有些啞然。


    木羲和上前點燃了桌上的燭燈,一臉興味地迴身看向柳望舒。


    這裏和書房的布置並無二致,若說略有不同之處,便是沒有那酒、沒有那紙錢,大概,那書架上的書冊也是不一樣的。


    “世子可真是好興致。”柳望舒嘲諷開口,朝那書架走去,“本宮以為,若是世子再在這暗道建一所淮安王府,倒也不錯。”


    “微臣隻是不喜有人進書房打擾,”木羲和也抬步向書架旁走來,“以免影響微臣潛心看書。”


    “世子天資聰慧,會的東西可比這書裏的東西多多了,”柳望舒隨手拿出一本書冊,漫不經心地翻了兩下。


    “天資聰慧也不能成事,若有帝姬相助,才是萬無一失。”木羲和從書架另一側拿下來一本泛黃的書冊,書角已有些微微卷曲,伸手遞到了柳望舒的麵前,“帝姬想知道的東西,應該會是在這裏,包括,微臣的一個秘密,也在這裏。”


    柳望舒看向對麵那人,卻根本辨不清他的神色,不知是惡鬼還是貪狼,垂眸伸手接過。


    木羲和卻是沒有放手,仍舊抓著書冊的一角,“帝姬可是想清楚了?帝姬今日此舉,可是要和微臣共同進退了。”


    柳望舒心裏一顫,她如何能不明白木羲和的意圖,可現在的她,能做的隻剩下接受,也隻有接受,“本宮自是想明白了的,隻要世子別背地裏耍陰招就好。”


    木羲和挑了挑眉,放了手。


    柳望舒拿著書冊,往桌案旁走去。


    燈下翻閱書冊的那隻纖纖玉手,不自覺握住,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帶出幾分血跡,秀眉微蹙,一臉愁緒。


    木羲和走近柳望舒,不由分說地將她的手掰開,低頭扯了一塊衣角,隨即認真地為柳望舒包好。


    抬起頭,隻見柳望舒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眼眶有些發紅,木羲和有些好笑地問他,“怎麽,帝姬看到這些,除了解惑之餘,莫不是覺得可憐微臣了?”


    “我……”柳望舒懨懨地抽迴手,揉了揉額頭,忽而低沉開口,“若這些都是真的,本宮也是不會可憐你的。”


    木羲和低沉一笑,“沒事,能讓帝姬念著這些舊事,必要時手下留情,微臣還是賺了的。”


    柳望舒抬頭看入那雙深邃的眸子,“本宮說了,本宮是不會可憐你的,那不是本宮的債,沒有理由要本宮去還。”


    “好,”木羲和點了點頭,“帝姬這般說也無礙,微臣照樣會幫帝姬得償所願。”


    柳望舒沒有作聲,拿起燭燈朝外走去。


    原來,真相從來是這般殘酷。


    原來,任誰都是命運的棋子。


    那自己呢,自己會有何下場呢?


    柳望舒不敢想,隻想趕快逃離那讓人壓抑的地方。


    直至跌跌撞撞地走出暗道,推開書房緊閉的那扇門,迎麵吹來的冷風才讓柳望舒感到一絲真實。


    柳望舒深唿一口氣,腦袋有些發暈,任憑自己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可今日所見,仍是出乎意料。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木羲和施施然走上前來,“帝姬沒事吧?”


    “本宮以為,世子該是滿意所看到的一切的。”柳望舒冷眼以對。


    “微臣隻是滿意帝姬做出了明智之舉罷了。”木羲和微微頷首。


    “世子……”柳望舒剛想諷刺兩句,便被一陣唿喚聲打斷了。


    “哥,”木靈站在不遠處朝這邊喊道。


    待走近後,木靈看到柳望舒也在,有些不解,“望舒,你怎麽在這兒?”


    “靈兒,不得對帝姬無禮。”木羲和咳嗽兩聲,沒想到,這柳望舒和自己妹妹已經這般熟稔了。


    木靈沒有注意到哥哥的提醒,反是將目光落在了柳望舒的手上。


    木靈眯了眯眼,若沒看錯,那布料……好像是哥衣服上的?


    “我今日不過偶然路過淮安王府,故進來拜訪一番。”柳望舒對著木靈笑了笑。


    “嗯,知道了。”木靈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嬉笑著上前挽住柳望舒,“你要是專程來找我哥,卻不看我,那本小姐可是要不高興了。”


    “靈兒!”木羲和真是對這妹妹有些頭疼。


    柳望舒和木靈和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聊起了閑話。


    木羲和麵色不虞,徑自站在那裏。


    柳望舒扭頭看到那人成功沉下來的臉色,得意地勾了勾唇,迴頭朝木靈說到,“今日天色已晚,我要是再不迴宮就該受罰了。”


    木靈有些戀戀不舍,“那你下次出來,記得來找我。”


    “好。”柳望舒扭頭欲走。


    木靈卻是又拽住了她的胳膊,“這天色都黑了,你一個弱女子,多危險呀,我去送你吧!”


    柳望舒瞥了木羲和一眼,笑道,“不用了,我有隨從的。”


    “騙人,你身邊就沒帶人,”木靈有些認真地說道,說完還扭過頭征詢了一下木羲和的意見,“哥,你說是吧,這麽晚了,望舒一個人迴去,多不讓人放心!”


    “是。”木羲和無奈地應聲。


    柳望舒不知該如何開口,若是讓木靈送自己,木羲和該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吧,再者,自己總不能說自己有暗衛跟著吧!


    “你看,就讓我送你吧!”木靈說著就要拉起柳望舒的胳膊往外走。


    “靈兒,”木羲和皺了皺眉,“哥讓陳永送她,你放心吧。”


    “那好呀!”木靈眼中滿是狡黠。


    木靈湊近柳望舒的身側,輕聲開口,“其實我還真沒把握能打跑可能出現的壞人,不過你放心,陳永絕對能安全護送你迴去。”


    柳望舒心下了然,原來這是把木羲和擺了一道,真是大快人心!


    木羲和常年練武,聽力自是極好的,把自家妹妹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有些憤憤地朝柳望舒望了一眼,但還是開口喊道,“陳永。”


    陳永快步走上前來,“主子?”


    “務必將帝姬安全送迴。”木羲和眼中似有怒氣,一字一頓地開口。


    “是。”陳永心下雖不明白為何如此,卻也隻能領命。


    柳望舒衝木靈眨眨眼,很是步伐輕盈地走了出去,看著就是心情頗好的樣子。


    待柳望舒走遠後,木羲和剛要迴屋,便被木靈拽住了衣角。


    “哥,你不喜歡望舒吧?”木靈有些猶豫地問出口。


    “自然。”木羲和不知他這妹妹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竟問出如此荒謬的話。


    “那你能不能別利用她?”木靈咬了咬唇,終是說出了那句話。


    “我利用她?”木羲和氣急反笑,“她玩弄人心的時候,你根本就看不見,現在跟我說讓我別利用她?”


    “哥,”木靈有些艱難地開口,“我雖是從小被你保護得很好,可我也不傻。我知道你對她一直有敵意,可我也知道,你的書房除了你和陳永,從來不會讓別人進,進者,要麽,是利用致死,要麽,是痛不欲生。你既不喜歡她,便離她遠一點,好不好?”


    木羲和看著為那柳望舒說情的妹妹,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唇角微動,卻隻是說道,“你先迴去吧。”


    “哥!”木靈朝那人的背影大聲喊道,而迴應自己的,隻有那書房門“嘭”的一聲閉合的聲音。


    木羲和有些煩躁地坐在地上。


    房裏的酒味還沒有散去,正如自己身前,無意沾染的那個女子的香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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