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鬼氣順著門縫擠進來,客棧上空瞬間被烏雲遮擋。這烏雲似乎是小範圍的,跨出客棧門便是晴空萬裏。


    狂風從窗戶灌進來,吹散了孟離的發絲。


    隨著一聲震響,客棧門從裏麵緊緊關上。


    外麵的黑霧闖了進來。


    兩個小二蹲在櫃台下抱做一團,瑟瑟發抖。


    黑霧慢慢飄到孟離麵前,對他絲毫不畏懼的態度有些驚奇,有一瞬間的凝滯。


    “畫妖?!“


    黑霧中傳出一聲雌雄莫辨的聲音,之所以說她雌雄莫辨,是因為這道聲音非常嘶啞,像是被掐住脖子,從胸腔發出的聲音。


    孟離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輕輕抿了一口,斜眼睨了她一眼:“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突然響起,在客棧中迴蕩。


    “可算讓我抓到你了。”


    “畫呢?畫去哪裏了?”她有些興奮的聲音響起。


    麵前的黑霧逐漸消散,露出裏麵女人猙獰的麵容。她的頭上有一個很大的血窟窿,兩隻眼睛沒有眼白,隻剩下漆黑的眼球,和她對視有些嚇人。花白的頭發隨意披散在肩頭,遮住了一大半的臉,多了幾分陰森。


    “快把畫給我。“


    孟離抬手朝客棧的其中一間房間指了指。


    想用真實麵目恐嚇孟離逼他交出畫的女鬼:……


    抖著腿,準備拿工具救美人的店小二:……


    雙方對麵前的情況都有些懵。


    “還不去嗎?他們要迴來了。“


    女鬼愣愣轉身,半信半疑地朝著房間飄去,然後成功地拿到了一幅畫……


    一切都順利的不可思議。


    孟離動了動,施施然鑽進畫裏,他在畫裏伸了個懶腰:“快走吧。“


    他餘光又瞟到蹲在櫃台下一臉呆滯的兩個小二,愣了一下。


    “我的法力被封住了,記得讓道長來救我。“


    兩個店小二見外麵沒有了動靜,悄悄抬起頭,女鬼已經走了,他們追到客棧門口,像老父親般看著女鬼逐漸消失不見的背影,眼裏閃著點點淚花。


    美人真是太好了,為了不讓他們受傷,居然忍辱負重地和女鬼離開。是他們拖了美人的後腿,嗚嗚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傳來幾聲急促的腳步聲。


    祈白率先跨進客棧門,聲音裏帶著幾分寒意。他下意識捏緊了手裏的黑劍:“人呢?“


    “去哪了?“


    店小二縮著腦袋從櫃台後麵走出來,聲音帶著幾分顫抖:“被帶走了。“


    “你們走之後來了一個女鬼,他把畫妖帶走了。“


    祈白一向平靜的臉色仿佛被撕破,他皺起眉頭,薄唇緊緊抿住。


    他微微側頭,從懷裏摸出一個羅盤樣式的東西,那東西剛走不久,客棧裏還有她的氣息。


    刻著繁複花紋的盤麵上有一根黑色的粗針,粗針在盤麵上晃動幾瞬,指向客棧外。


    祈白一言不發朝外麵走去,頃刻間就走到街尾。凡竹二話不說跟在祈白身後,正欲跟著他一起離開,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你就打算這麽去,自己的安危不顧了嗎?“


    “畫妖救過我,我不能棄他不顧。“


    季懷硯深吸口氣,拿過小二隨手放在櫃台上的撣子塞進他懷裏:“拿個東西傍身,保護好自己。”


    耳邊傳來唿唿的風聲,看得出來女鬼很急。


    周圍的景物急速後退,光線越來越暗,直到被拖著進了一個地方,這好像是一個形似山洞的地方。


    潮濕的土腥味從地裏升騰而起,在空氣中彌漫。


    剛剛的入口隨著女鬼的進入逐漸關閉,四周忽地陷入黑暗。


    “快了快了。”


    女鬼的聲音裏帶上幾分興奮。


    孟離撐著腦袋,有些無聊地搭話:“什麽快了?“


    她聽到孟離的聲音,嘿嘿嘿地笑了幾聲,在這個黑漆漆的地方,莫名有些陰森。


    “你快死了。“


    女鬼帶著孟離左繞右繞,不知道走了多久,原本隻能容納一人的小道逐漸變得開闊起來。麵前突然出現一盞燈,燈光向兩邊蔓延,煤油燈一盞接一盞的亮起。


    孟離這才看清四周的景象。


    這裏似乎是山洞的最裏麵,前方已經沒有路可以繼續通行。山洞的地麵上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池子,紅色的液體逐漸從裏麵噴湧而出。


    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


    池子裏的紅色液體逐漸翻滾,裏麵居然出現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嬰兒。


    水池邊上躺著幾具白色的骸骨,看身形都是小孩子。


    其中一具的骸骨上還殘留著血漬,一看就是剛死不久的。


    女鬼抱著畫,走到血池邊:“兒啊,你快看娘親給你帶來了什麽?“


    血池中的小嬰兒聽到女人的唿喚,慢慢睜開眼睛,和女鬼一樣的隻剩眼球的眼睛。


    山洞之中忽然傳來小嬰兒的笑聲,這聲音越來越尖。女鬼的嘴角也跟著咧開,越咧越大,竟是直接要撕裂開。


    她歪著腦袋,隻剩眼球的眼睛裏勉強露出了慈愛的神情。


    孟離隻覺得耳邊出現了一隻尖叫雞,而且越叫越大聲,仿佛要刺穿耳膜。


    他被叫的有些煩躁。幽幽開口:“吵死了,閉嘴。”


    嬰兒的笑聲戛然而止,被哭聲代替。


    他哭得越來越大聲,還伴隨著聲聲幹嘔,仿佛要將自己的心肺給哭出來。


    女鬼的臉立馬垮了下來,她惡狠狠地盯著手裏的畫,慢慢朝血池靠近,作勢要將畫扔下去。


    “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妖氣,你怎麽爭得過我兒子。”


    “快從畫裏滾出來!”


    另一邊,祈白的速度越來越快。凡竹和季懷硯用盡全力才堪堪能追到他的背影。


    凡竹有些著急,要不是季懷硯在身邊,他早就變迴了狐狸真身,哪還需要這麽累。


    眼見著祈白的身影又要消失不見,季懷硯咬了咬牙:“你留在這,我先追上去。”


    凡竹張了張嘴,心裏有些動搖,如果他找個隱蔽的地方變迴狐狸真身,是不是就不會被季懷硯發現。


    他們糾結的時候,凡竹的衣角忽然被拽了拽。


    一個巴掌大的紙人出現在凡竹腳邊,示意他彎下腰。


    自己則是攀著凡竹的衣服三兩下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抬起看不出形狀的手朝前麵指了指。


    凡竹見過這個紙人,自然知道是祈白在給他們指路。


    祈白慢慢停下腳步,看著羅盤上瘋狂擺動的指針皺起眉頭。


    他走之前那鈴鐺還沒取下來,這就意味著孟離此時是沒有妖法的,他和其他普通的小妖沒有區別。也沒有能力抵抗那妖怪的妖法。


    指針開始一圈接一圈地轉動。


    羅盤受到周圍磁場的影響,用不了了。


    祈白心裏難得升騰起煩躁的情緒,這股莫名其妙的情緒環繞著他,讓他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腦子裏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告訴他,那隻小妖會死的。


    孟離所在的畫,是一幅千古奇畫,除了可以給妖提供居所以外,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妙處。


    可以幫助妖怪養氣血,漲功法。


    而這幅畫是可以搶的,其他妖怪可以進入,然後將裏麵的畫中妖趕出,再將其妖丹刨出,吞進體內。


    畫就會錯認主人,從而為裏麵的妖提功法,還有傳說進入畫中後可以保證妖身不死。


    沒想到這隻妖費了這麽大的功夫是為了這幅畫。


    “叮,x+5,當前x值7%。”


    孟離腦海中猝不及防響起666的聲音。


    麵前的血池近在眼前,裏麵的血水翻滾中發出“咕嚕嚕”的響聲。


    裏麵的小孩停止了哭聲,臉上帶上燦爛的笑容,發出“咯咯咯”的笑聲,似乎發現了什麽極其開心的事。


    “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女人的聲音從孟離上方傳來,她咬緊牙關,臉上的表情猙獰中又帶著幾分爽快,手慢慢鬆開。


    凡竹追上祈白的時候,他閉著眼睛,手裏握著一張符篆,嘴裏念念有詞。


    季懷硯沒有任何感覺,凡竹卻是身體瞬間緊繃。


    他能感覺到符篆裏逐漸凝聚起來的力量,壞了,祈白這老道要刨人家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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