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學:約公元前1237年左右至公元前1225年以前


    經文正文:


    雷米爾已經失蹤很久,而他的土地也已向北角之國赫梯臣服。盡管有傳言到了巴比倫尼亞,說雷米爾收到過一封赫梯傳來的信,而後就北上去了烏魯阿特裏。但因缺乏證據,熾天使米迦勒仍然無法把雷米爾下落不明的幹係推給任何一個人;當他親自在安納托利亞高原上翱翔數圈且尋找無果後,他降落在了瓦舒坎尼。米迦勒收起他的六根翅膀,踏上了那由大理石鋪成的米坦尼王城宮殿高聳的台階。拉貴爾連忙迎上來,說道:“殿下,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米迦勒的嗓音低沉而渾厚:“有人向我報告說最後目擊雷米爾的人看到他朝這個方向飛過來,而後就音訊全無,你有沒有見到過他?”拉貴爾虛偽地強顏歡笑,用小心翼翼的口吻說:“沒有……完全沒有見過他……他為什麽會來北角?而且還不通知我呢……若提前通知我,我會好好招待他的!”


    米迦勒瞥了他一眼,並沒有露出任何特別的表情,然後他轉過身去:“另外,我聽說凱美特成為赫梯的屬國,這件事的具體情況你清楚嗎?”


    “啊!那好像是赫梯出兵協助了凱美特抵抗海族入侵,您知道的……畢竟他們是盟國。”


    米迦勒又轉過身來,用鄙夷的目光望向拉貴爾。拉貴爾冷汗涔涔,但他也隻能迴以微笑和頷首。過了好半天,米迦勒才說話:“既然如此,西角總督的職位暫時空缺,就由你代理了。”說完,米迦勒徑直走出前殿,嗖的一下就飛走了。拉貴爾囅然而笑,迴到宮內。哈尼加爾巴特眾王族紛紛祝賀他,王儲瓦薩沙塔,留著惹人厭的卷燙胡須,上前說道:“既然您已成為北角與西角總督,那麽現在可以出兵赫梯了吧?”


    拉貴爾猛地抽了瓦薩沙塔一巴掌,摳住他的脖子,說道:“你是不是白癡?!凱美特臣服的是赫梯,而不是臣服於你哈尼加爾巴特!就算你能占領赫梯,凱美特也不會繼續向北方稱臣。到那時,米迦勒就會撤掉我西角的總督職位!”說完,他把瓦薩沙塔的頭狠狠地向前一甩,讓其險些跌倒。


    在拉貴爾離開那裏之前,他對眾人說:“你們現在不要折騰了!給我保持現狀就好。”


    尼赫裏亞戰役以後,在赫梯的首都哈圖沙。義軍將領們聚首側殿。他們頌讚奧萊克西神機妙散的運籌。所有進展皆與他的計劃相吻合。如今義軍接連奪下了阿濟·哈亞薩、赫梯與凱美特三大國,借拉貴爾之手消滅了仇人雷米爾和赫梯朝內的隱患庫倫塔;並且將住了想要維持西方總督名號的拉貴爾,使之無法對赫梯用兵,讓義軍能夠立足於此。但是,奧萊克西告誡眾人,不要因目前的成就而囂張,一切行事從以低調。


    他們並沒有為當前的勝利舉辦任何的慶祝活動。有人提議,將拉貴爾殺死雷米爾的地點作為證據傳到巴比倫尼亞去,以此來直接除掉拉貴爾。但奧萊克西卻說:“我們無法預測米迦勒究竟會對拉貴爾施以什麽程度的處罰,我們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於此,況且假如米迦勒最終把雷米爾死在尼赫裏亞的原因,歸咎於赫梯國王的那封信,倘若“利用天使”這樣的罪被定下,很有可能會使我們至今所有的努力頃刻灰飛煙滅。所以,我們暫時還是先替拉貴爾把這個秘密保守下來吧,把它作為我們的王牌,在未來的某個決定性的時刻再去使用。”


    赫梯國王圖特哈裏在奧萊克西與阿舒爾-伊丁的陪同下,按照士兵名冊一一走訪了在尼赫裏亞殉國的士兵家屬,支付了賠償並給予了他們連帶全家終身免除勞役的特權;從各地巡遊歸來之後,圖特哈裏國王就宣布了全赫梯的奴隸被恢複自由身,從那以後所有的地主們隻能靠雇傭幫手或勞工來進行生產,並且規定的工資額度、工作時長和強度限製被新成立的工匠行會刻在石板上立碑,用以監督雇主的行為;赫梯的刑罰體係也被完全的革新,所有的酷刑被廢止,死刑也改為隻針對極端的惡行,至於小罪則隻進行罰款,甚至連原本法律中的罰款條例也大幅度減少了懲罰的金額,力度變得非常和緩了;國王給予了赫梯的每一個國民參政議政,和對政策投票的權利,即使剛剛恢複自由身的奴隸也是如此;國王還大幅度減少了包括阿濟·哈亞薩在內全國各地的賦稅,轉而是帶頭過上了節儉樸素的生活——整個王室都搬到了普通的民房之中,所有的貴族都放棄了奢侈的生活;紛紛停止了修築宮殿樓宇的工程,他們用這種方式積攢下來的錢又流入到了那些窮苦人的身上,讓他們擺脫食不果腹的日子。這些改革雖然遭到了赫梯奴隸主與貴族的反對,但很快就被掌握軍權的義軍與赫梯王軍所鎮壓了。一年過去,奧萊克西並沒有安排進一步軍事行動的事項,他隻是一件又一件地做著他人無法理解的舉措,並且他極力迴避談及“阿托爾”,他讓大家也盡量少去談起這個詞,以防隔牆有耳。這些種種讓義軍中的複國派領袖們非常不滿。對此,義軍主帥巴布·阿塔·伊迪納與眾將領多次來找奧萊克西,希望他能開始製定計劃,早日南下出征討伐哈尼加爾巴特,以雪前恥,完成他們的最終理想。一次,巴布質問道:“軍師!我們何時才能借著這還未散去的士氣,以馬爾杜克之名複國阿托爾!奪迴我們的故土阿舒爾城;又何時能夠將那個惡毒的混賬拉貴爾千刀萬剮!將兇險的人渣沙圖瓦拉和他侄子瓦薩沙塔挫骨揚灰?!”不少人在這時隨聲附和,因為他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聲。


    奧萊克西說:“我們會奪迴那片土地,但我們也不能再打著這個名號和旗幟了;阿托爾和馬爾杜克的名字已經被永遠烙上了“罪惡之國”的烙印,再去堅持以這樣的名義征戰,那會立刻招致巴比倫尼亞眾天使的清剿和攻擊,這個名字應該在杜爾-卡特利姆一役戰敗後就永遠被埋葬……”奧萊克西清了清嗓子,“當阿托爾的建國者烏巴裏特以及先王阿達德·尼拉裏在這北方的平原上所向披靡,因而心生傲慢以致用人類之子馬爾杜克作為國家象征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他們將會因自己的盛氣淩人付出代價。至於安德烈,他隻是他們倨傲行為的犧牲者……”


    義軍中有人訝然驚叫,有人交頭接耳,還有的人小聲質疑。巴布怒喊道:“奧萊克西!你怎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奧萊克西讓眾人平靜:“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心中的不平與怒火,但請用理性思考這件事;對於複仇一事,我們絕不能急於求成。因為凱美特隻是名義上的歸屬,我們無法依靠它的兵力;赫梯的國庫空虛,主力部隊又已在尼赫裏亞全軍覆沒;倘若我們不積攢實力,現在就冒然南下,我們隻得整合阿濟·哈亞薩的軍隊、赫梯的金色長矛軍團以及我們寥寥數百的自己人,要用這些東拚西湊出來的不到一萬人去攻擊那有拉貴爾助陣的瓦薩沙塔的十萬大軍嗎?”


    那些將領們聽候紛紛點頭稱是,他們走到巴布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他繼續聽從奧萊克西的引導。巴布隻得暫時作罷。又過了一年半,奧萊克西仍埋頭於內政,絲毫沒有征戰的準備;巴布已忍無可忍,他召集大家準備商討出征的計劃。奧萊克西說道:“使不得!我們現在出征,依舊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


    “不試一試,你又怎能知道呢?!”巴布帶著怒火問道。


    “諸位!請你們耐心等待,我們還需要修養,需要重新集結力量;待我們秣馬厲兵,萬事俱備。到那時才是我們行動的日子啊!”


    “集結力量?!三年以來,你把赫梯的國庫掏空,去眷養那些懶惰不做工的混混與窮人;補助那些殘疾與老弱,你有能從哪裏得來錢去積攢實力呢?!我們已經等不起了,你可知有傳言說哈尼加爾巴特已經擴軍至四十餘萬!若再這樣下去,我們的大仇何時才能得報!”


    “諸位!正因敵人太過強大,我們才要吸取前人慘痛的教訓,不要再低估他們的力量了!另外即使你們能夠創造奇跡,以少勝多,打贏哈尼加爾巴特。這前提還要是拉貴爾不去幫助他的走卒,在這次保持中立,甚至傾向於我們一方。但即使如此,倘若我們真的能夠鋌而走險,戰勝了哈尼加爾巴特。可是到那時,我們又將以什麽樣的策略去麵對你們所記恨的這個最大的仇敵——擁有如此巨大力量的拉貴爾呢?用那張王牌去直接威脅他嗎?那恐怕我們隻會先落得屍骨無存!所以,還是請大家繼續等待吧!”


    人群中開始有人大聲地譴責他的說辭:“你已經忘記了複仇!你已經不再是我們中的一員了!”


    “是的。他們說的沒錯,軍師。”巴布應和道,“三年以來,你就好像是已經安逸於現狀,隻把注意力放在這我們曾經仇敵之一的赫梯國的老百姓身上。你好像已忘記了過去,倘若你都忘記了,我需要在這裏重新提醒你!你是否忘記了尼尼微被屠城的慘狀!你是否忘記了杜爾-卡特利姆一役中那些被石頭砸的皮開肉綻的戰士們!你是否忘記了我們被掠走的國王至今杳無音信,被殘忍殺害的王後拉勒,以及你我最好的朋友——王子安德烈將軍的含恨而終!


    “軍師,你不讓我們談論複國之事,但請你不要忘了你我皆是阿托爾國之子,我們背負著血海深仇!若你不幫助我們,我們就將自己行動;哪怕結局隻是落得個戰死沙場,那也甘願謀求這最後一搏!”說罷,巴布將軍摔門而出,其他將士也跟著走了。奧萊克西低下頭沉默。


    當他們走後,阿舒爾-伊丁留下來安慰他。他用親和的口吻問道:“將軍。你真的忘記複仇了麽?這些年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奧萊克西哽咽著說道:“伊丁,你可知道……我沒有一天……沒有一天不去想到複仇……”他抬起頭看到伊丁正在認真傾聽,便繼續說,“假如我真的能忘記安德烈和阿托爾的滅亡,那我又怎麽可能忘記……忘記我妻子和孩子……”奧萊克西擦去眼淚,“他們死……死了……伊丁,雖然殺死他們的並不是拉貴爾,但殺死他們的與殺死安德烈的卻是同一位上帝。伊丁,是仇恨讓我活了下來,正是這股複仇的力量,它讓我逃出了地牢,支撐我走到了今天……但是……”


    “將軍,這我理解。”


    “伊丁,你要知道……如果我們開始召集軍隊,就將沒有迴頭路可走了。因為我們要對抗的是天使,一但失敗我們將失去一切,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我很抱歉,這些年來,我確實忘記了諸位義軍夥伴們的要求,因為我總想著要趁現在,也就是在我還擁有力量去救那些可憐人的時候,能夠最大程度的幫助他們……”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但是將軍,現在義軍中已經出現這樣巨大的裂痕,你必須迴來了,你必須和他們站在一起……要盡力避免事情走向不可收拾的那天;否則,我們將會大禍臨頭……”


    奧萊克西點了點頭。當晚,他便找到了巴布道歉,並對他說:“我將支持你們進攻哈尼加爾巴特。但是,現在我們所有的禁衛軍和義軍軍團,步兵、騎兵和盾牌衛隊總共加在一起隻有一萬兩千餘人。所以,我們還要向赫梯全國下達募兵令,目標是擴充到三到五萬萬人。”


    “五萬人對四十萬大軍,恐怕還是螳臂當車……”巴布說。


    “目前赫梯的財力隻夠維持這樣規模的軍隊了。不過哈尼加爾巴特總是喜歡對外虛報自己的兵力,他們號稱已經擁有四十萬大軍,但估計真實的情況並不會有這麽多。考慮到我們不但要戰勝哈尼加爾巴特,還要同時對抗拉貴爾的話,我們就需要非常多的遠程支持,五萬人遠遠不夠了。但我想到了我們可以依靠的力量。”


    “哦?什麽力量?”


    “那些和我們一樣充滿仇恨的人。他們當中有些,甚至可以一當百。”


    次日,奧萊克西召來阿濟·哈亞薩國王穆蒂,對他說:“陛下。請你組織一支部隊,把他們化妝為土匪和山賊,這樣就不會被南方的加喜特當局抓小辮子;你們要從東麵的山上南下,那裏不屬於任何國家的領土;你們要攻下整片山崗裏大大小小數百個地牢,包括囚禁了我十年的馬蒂亞努斯森林地牢,這些地牢隻有稀少的雜兵守衛;你們要釋放那些囚犯,而我將會給予他們食物和住所。”


    就這樣,當那些被關押著世界四角重罪之人和被判定為非人的侏儒與畸形者的諸多地牢被流匪掃蕩之後,那些可憐人被帶到了山崗上。奧萊克西宣布了他們的自由,為他們在山上建立了營地,為他們提供生活的必需品,而這全部都是免費的。當即就有眾多罪犯宣布願意效忠阿濟·哈亞薩的王軍。除此以外,當穆蒂和他的士兵們將進入馬蒂亞努斯湖畔森林的南段道路和標記徹底破壞之後。穆蒂王換上正規軍的衣服,宣布他們趕跑了那些匪徒,控製住了整座森林;他還安排了諸多士兵把守在北段進入森林的各個入口,並以防止人們被惡魔與怪獸襲擊為由,下達了禁止所有非官方人士進入森林的禁令——而這也意味著所有的獵魔人被永久禁止進入其中。奧萊克西手舉那顆寶石再次進入了馬蒂亞努斯森林,與他同行的是他重金聘請的巫師。樹林中的微精靈進入那顆寶石之中驗證了他的身份,那寶石發出一圈圈的環形光暈,和清脆的迴響,認定他為胡瓦瓦的朋友。接著,在微精靈們的指引下,他再次來到了烏圖庫亞人群落的聚集地。烏圖庫亞人們圍過來,奧萊克西告訴他們,他領導下的阿濟·哈亞薩國已經解放了這座森林。


    他站在山崗上向那些亞人們宣布:“龍族的後裔們!千年以來,你們被人類諸國攻擊和獵殺,被天使封印而成為困獸;你們被迫逃到這片森林之中卻仍無法安生;但是今天,我帶來了能夠解除這座森林封印的魔法師。我向你們宣布,你們重獲了本該屬於你們的自由!隻要你們遵守赫梯國與阿濟·哈亞薩的法律,放棄你們心中對人類的仇恨;那我的國家將不再把你們定義為怪物,而是平等地被接納為人類的一支!”


    這時,四處傳來歡唿與嗥叫聲,獸人們熱烈的擁護他們的解放者。


    “但是!”奧萊克西話鋒一轉,“你們可還記得那北方的天使拉貴爾,就是那欺騙了你們還把你們囚禁在這座森林中的罪魁禍首,若讓他知道你們已經被釋放,他定會在這北方各地上尋到並且一一處決你們;他還會揪出釋放你們的人——我,以及我的國家,那企圖保護你們的赫梯與阿濟·哈亞薩。我們會被牽連,被人類定為罪惡的叛徒;拉貴爾終究會來攻打我們,把我們從地圖上抹去!朋友們!我們的國家赫梯本身就在尼赫裏亞與那拉貴爾為伍的邪惡人類王國哈尼加爾巴特結下了血仇,拉貴爾在那裏將我們數萬將士活活埋在了這大地之下!現在,我們正在籌備一次反擊,倘若我們先發製人,去對抗拉貴爾與他的傀儡王國,把握住這一次機會將他殺死,這也將是你們向這真正的惡魔報仇的最好機會!所以,我在這裏請求你們。請求你們能夠,幫助我和我的國家,去對抗我們共同的敵人!”


    整座森林都已經沸騰,奧萊克西的聲音迴蕩在這空場上。又被微精靈傳到了林中各處。眾人被奧萊克西激情澎湃的言語所打動,紛紛踩腳跺地或用拳頭拍打著樹木與石頭,呐喊著他的名字。


    獸人領袖胡瓦瓦說道:“恩人,我們將為你而戰!直到最後一刻!”


    “請不要為我而戰,要為你們自己而戰!戰士們!為你們的自由和生命而戰!”


    那日傍晚,胡瓦瓦把奧萊克西帶上了東部的高山之巔,那裏是千年冰封的無人之地。那山的輪廓呈現出一層一層的凸起,像極了無數被大雪覆蓋的巨大鱗片。


    “你帶我到這裏做什麽?”奧萊克西不解道。


    “報答你,我的恩人。”胡瓦瓦說。


    接著,胡瓦瓦念了一段咒語,整座峰巒地動山搖起來。


    “嗷!”一聲巨大的吼叫響徹蒼穹,沉睡的千年巨龍——庫爾(kur)被喚醒了。


    白色的冰封巨龍衝破了覆蓋它的皚皚白雪,在山巔上迴旋。


    胡瓦瓦開始講述他的故事:“恩人。在這地上,我已經有一千歲了,就與這巨龍庫爾同歲。那時,我隻是一個普通的阿卡德戰士,我們跟隨著薩爾貢大帝一起南征北戰。那時,蘇美爾有魔法師出入世間,他們被各城邦領主們聘去對大帝和他的戰士們降下多重的詛咒。一夜之間,我們中的很多人變成了龍,還有一些人卡在了變身的過程中,成了似人非人的怪物,就是你今天看到的我們這些烏圖庫人的祖先;那時,天上降下上帝的憤怒,他判定這些龍裔的血液已被魔鬼玷汙,於是派出了眾天使來追剿和屠殺我們,那些上古的巨龍們大都在那場戰爭中戰死,唯有這庫爾——他曾是我親密無間的戰友。他逃到了這座高聳的雪山之上。那時,我有幸保持了人形,但我的很多戰友都變成了怪物;北方天使拉貴爾找到我,他教會了我一段咒語,然後告知我,若我能到這山上來接近庫爾,騙取他的信任並在它麵前念誦這段咒語,將之永遠封印在這山上;他們將會以此交換,不再追究我和我朋友們的血緣,甚至會尋來巫師把他們恢複人形。那時,我為了救更多的人,選擇了犧牲庫爾,我便獨自上了這東方的山上。與之接近,那時我欺騙了他,說我能用一段咒語將他恢複。他相信了我,我便觸著他的身體,誦下那段詛咒。於是,他便被封印在了這冰雪之中。


    “在那個黎明時分,我帶著忐忑的心情下山,朝著天使所指引的地點行去。那是一個位於幽深密林之中的神秘所在,我的朋友們就躲藏在那裏,希望能從那位即將出現的巫師手中獲救。那時,我滿懷信念地認為,這個巫師能給我們帶來希望,解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


    “然而,當我踏進那片黑暗森林的刹那,一股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我小心翼翼地探尋著,終於,在一片幽靜的林間空地上,遇見了那名巫師。他神秘而強大,讓人敬畏。正當我滿懷期待地以為他會施展神奇的法術拯救我的朋友們時,一道箭雨猛地射向我。那巫師的眼神中,透露著背叛與謀殺之意。在那一刹那,我感受到了強烈的痛苦,我的體內湧動著一股奇異的力量。我意識到,我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一頭怪物。天使欺騙了我,這名巫師並非救贖之神,而是使我墮落的始作俑者。憤怒的火焰在我心頭熊熊燃起,我以怪物之軀發起了反擊。然而,他的魔法屏障強大無比,將我擋在了外麵。那巫師並未選擇與我展開曠日持久的戰鬥,而是在我與朋友們的周圍布下了一道結界。這道結界將我們永遠困在了這片森林之中,結界我們的力量大大削弱。他冷笑著離去,留下了我和我的朋友們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掙紮。起初,當我剛變成魔獸之時,我的性情也完全變成了殘暴的野獸,終日暴走於這林中,瘋狂的獵殺各種動物用以充饑,那些日子,我失去了記憶,甚至忘卻了我們的起源和仇人。直到數十年後,我才逐漸地找迴了理智,開始試圖拚湊那些零碎的記憶。但關於那場戰鬥的起因,我已無法迴想起來。我們曾為了什麽而戰,都已成為了無法觸及的迷霧。


    “盡管如此,我還是清楚地記得我們曾被人類的巫師詛咒,從人變成了怪物。然而,關於那位英雄的記憶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曾是我們的領袖,帶領我們勇敢地抗爭,如今你們稱唿他為薩爾貢。但我已經無法迴憶起他的容貌、性格,甚至我們曾經共同度過的那些歲月。盡管失去了那段珍貴的記憶,我與我的夥伴們仍然在這片森林中孜孜不倦地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我們堅信,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那抹曙光,重拾那段被遺忘的過往,將我們從這無盡黑暗中解救出來。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們將繼續與命運抗爭,直至破碎那惡劣的詛咒,找迴我們失落的自我。關於薩爾貢這個名字,甚至都是我聽來的;那時,有人進入森林。我偷聽了他們的談話,從字裏行間之中,我意識到了上帝與天使們篡改了所有人的記憶,不隻是我們的族人,而是所有人都無法迴憶起那段曆史的細節以及那個最初帶領我們的人是誰了。那些宮廷裏的學者們為了補上這段曆史,就編纂了一個名字“薩爾貢”,並說他帶領著惡魔的軍團突然侵占了世界;為了突出他的崛起之迅速,就傳他是藏於人間的魔鬼,用黑魔法控製了基什的國王,從平民之身一躍成為宰輔,再奪取了王位;但我確信這段故事不是真實的,因為那名字讓我感到十分的陌生。我們越來越多的同族逃到了這座森林,他們的情況大致與我相同,在他們繁衍數代之後,新生的烏圖庫後代們的獸性也越來越低,身體的外觀也愈發的呈現人形了。如今,我們的恩人,你。解除了囚禁我們的森林封印;使我能夠前來彌補我所犯下的錯誤,釋放我的朋友庫爾。”


    他唿喊著龍的名字,把他召喚到地麵,向他訴說過往關於奧萊克西拯救他們族人所做的一切,而後又轉向了奧萊克西,“現在輪到我們來迴報於你了,恩人。我們將與你並肩而戰!”


    赫梯的征兵令下,他們集結了兩萬一千名重裝步兵、三千名持盾步兵、八千輕步兵與弓箭手、四千二百名重騎兵以及九百輕騎兵,總計三萬七千人的正規軍;然而,出乎所有義軍將領們預料的是,那些為了扞衛奧萊克西所施仁政而前來報名參軍的人則有十餘萬之多,那些人中多為剛剛被解放的奴隸或是收到了扶助的窮人,他們自願前來,一窩蜂地湧入練兵營之中,宣稱即使少拿甚至不拿軍餉,也要為保護赫梯而戰,他們組成了後援的民兵團。


    那些從地牢裏解放的囚徒們,除了那些老弱病殘的,約莫也有十萬人自願加入其中,這樣民兵團總共就有二十萬之眾;另外,他們用馬蒂亞努斯湖畔森林的木材,打造了兩百輛戰車、十幾輛投石機、更長的矛與斧,以及用自己故鄉的知識打造的七台弩炮。就這樣,義軍領袖巴布·阿塔·伊迪納與奧萊克西帶領著二十四萬大軍,以報尼赫裏亞之仇為名浩浩蕩蕩的南下討伐哈尼加爾巴特,他們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巴布在出征前向他的軍隊做了動員:“赫梯英勇的戰士和新兵們!哈尼加爾巴特與我們已經為敵數年,他們覬覦我們廣袤的領土而不斷侵擾我們的邊境;在尼赫裏亞,他們殺死我們了三萬將士,使我們的國家蒙受了空前的危機,然而在那一次,我們也重擊了他們,使他們這些年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但是如今,敵人已經備好了大軍,他們隨時準備傾巢而動,向我們的土地侵來。這些年來,我們已經受夠了枕戈待旦的日子!戰士們!今天,我們是等他們攻進來再行動;還是現在我們就先發製人,殺他個措手不及?戰士們,我們是戰還是不戰?!”


    “戰!”二十四萬眾,軒昂同聲。


    那時,哈尼加爾巴特的主力軍,依舊是由瓦薩沙塔所率領,駐紮在阿舒爾城東北方大紮卜河下遊的平原上。義軍則仍盤踞在北方的山中,沿著狹窄的河穀行軍。晚上,在軍帳中,奧萊克西對眾將領說道:“明天我們要讓義軍的正規軍舉著烏魯阿特裏的戰旗,身著哈亞薩人的盔甲,率先從河穀進入平原,向著石巴尼巴的方向出擊。”


    “為何不以赫梯的名義舉兵呢?”巴布問道。


    奧萊克西迴答:“我們不能以赫梯的名義出兵。因為拉貴爾很有可能會為了保住西角總督的位置轉而偏袒我們,如果那樣的話,他雖然會停止幫助哈尼加爾巴特,但他也不會直接出來協助我們作戰,而是居於高空,處中立的位置觀察;倘使如此,我們就無法攻擊到他。”


    “按照您的推測,如果我們處於劣勢,他就應該會下來幫助我們。”阿舒爾-伊丁說。


    “並不。”奧萊克西忙補充道,“若我們舉赫梯的戰旗,假設我們處於優勢,他不會做任何幹預;但倘若我們處於劣勢,他會被迫從天上飛下,並做出最可怕的決定:因他不會像相信哈尼加爾巴特那樣相信我們,所以他會做出如同他在尼赫裏亞所做的事,為了銷毀自己幹預人類爭鬥的證據而將整個大地都掀開,將兩方的軍隊一同埋葬。”


    “所以我們要以阿濟·哈亞薩的名義出兵。”巴布說。


    “是的。並且我們還要在戰場上占據上風,因為隻有那樣,才能將拉貴爾從天上引下來,幫助哈尼加爾巴特,他會停留直到將我們一方的士兵圍剿殆盡。我們必須把握住那段時間,去執行我們的計劃。”


    翌日,義軍快速突破了哈齊爾河(khazir river)穀隘口的敵方守軍,進入到了哈尼加爾巴特的領土上。尼斯羅赫(nisroch)雄鷹旋繞在軍隊上方的頭頂,發出驚空遏雲的鷹唳;戰士們揮舞著阿濟·哈亞薩那由紅白藍三色的菱形方塊組成的戰旗,高聲齊唱著雄壯的奈裏戰歌,向石巴尼巴挺近;正規軍居前,二十萬民兵團局後,他們腳跺著地麵,發出氣壯山河的磅礴聲浪。石巴尼巴的守城者在第一時間就燒起了狼燧之火,向西南的尼尼微城傳遞危情訊息,而尼尼微也立即點燃了烽火台,把消息傳至卡拉赫,卡拉赫又傳給了阿舒爾。那時在阿舒爾,雖城內的警鍾已經被擊響,但哈尼加爾巴特的王儲瓦薩沙塔正在狎妓,縱享雲雨之歡,來報的通訊兵隻得候在門外。待半晌,王儲穿著鬆鬆垮垮的袍子出來嗬斥:“什麽事?!淨是些掃興之聞!”


    “報!主公,北方有大軍突然南下。已近石巴尼巴關口!”


    “怎麽可能!是否是赫梯?!”瓦薩沙塔頓時驚慌失措起來。


    “尚且不知!還要待驛使進一步的消息……”


    瓦薩沙塔換上戎裝出城,召集他的大軍迅速北上,行至黃昏,前方傳來戰報:敵人為阿濟·哈亞薩國軍隊,正規軍約五萬,另有二十萬朽戈鈍甲的民兵同行,已破石巴尼巴、尼尼微,正向卡拉赫而來。米坦尼儲君長歎一口氣,麵露喜色,說道:“我當是什麽人呢!原來不過隻是北麵那些山裏土著組成的烏合之眾,我軍人數,即使刨除那一萬雇傭軍,剩下所有正規軍的人數都是其總和的二倍之多,何以擔憂!”說罷便就地紮營,次日清晨才繼續行軍至大紮卜河畔。那時正是初秋,河水很淺。瓦薩沙塔知道,無論如何那些哈亞薩人都會攻來,便轉而采取守勢,準備以逸待勞。他命令軍隊坐南朝北,在正對著河岸的陣地上布陣,河岸陡峭,哈尼加爾巴特軍隊則在易於被突破的地方加設柵欄——就是那埋在地裏削尖了的木頭樁。


    上午。敵人已經從河岸以北的地平線露頭,瓦薩沙塔便讓他人數眾多的輕裝部隊居於最前,掩護後方的部隊調動布署。他見敵人的中央方陣,是一種雙手握矛,盾牌掛於臂間,前麵數排將矛頭正對前方,中後排將長矛搭載前麵一排人的肩上,或是垂直於地麵,形成一種堅不可摧的銳利攻勢,這種震懾和壓迫感他從未見過,於是瓦薩沙塔將雇傭軍調往中央,伴隨其兩翼布署半重裝的鎧甲部隊;見敵人左側的前方為盾牌衛隊,主要的騎兵團也跟隨一旁,於是他便吩咐將人數最多的輕裝步兵居於左翼,形成一支半凹的蛾眉狀人牆,企圖吸住敵人騎兵衝擊的陣腳,並將之包圍在人海之中,進一步消滅;接著瓦薩沙塔把哈尼加爾巴特的精銳騎兵團調至右翼,準備先一步攻擊敵人薄弱的右側;至此,瓦薩沙塔完成了布兵,而他自己則親自坐鎮在全軍的中央位置,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阿濟·哈亞薩的軍隊在三名將領的帶領下前進,然而他們時而前行時而停下觀察瓦薩沙塔所排的陣勢。直至接近哈尼加爾巴特的弓箭射程時,瓦薩沙塔手下的騎兵團將領已不耐煩,他見敵人右側皆是些穿著布衣,手持鈍器的非正規外援,便率先渡河朝向那些看起來毫無戰鬥力的人群衝鋒而去。那些阿濟·哈亞薩的民兵見到這突襲而來且龐大數量的哈尼加爾巴特騎兵,立即顯示出慌張之情,迅速地向後主動撤去,他們抱頭鼠竄,四散開來,同時向兩側避讓,在中間留出一個巨大的空間;瓦薩沙塔的騎兵團將領欣喜若狂,於是帶著所有的騎兵殺入那個缺口之中。那時,敵人的大部分已經接近了河對岸,瓦薩沙塔看到搶在自己命令前就行動的騎兵有所進展,便撫掌大笑,然後立即下令向敵方放箭,打算趁對麵頹勢之時繼續予以猛擊,讓敵人完全失去陣腳。


    但就在此時,瓦薩沙塔看到在敵軍的左前方,一位身材中等的將領騎著一匹駿馬,留有不長的絡腮胡和飄逸淩亂的頭發,他冒著箭雨,執劍前行,帶領著騎兵與盾牌衛隊迅速渡過大紮卜河的河床,水花飛濺,雖然在他身後的諸多將士都倒在那亂箭之下,但那些更後麵的士兵,看到他們的將軍身先士卒的英勇,便毫不猶豫地繼續跟隨著他,踏河而來。由於騎兵都在渡河,這使得阿濟·哈亞薩那同荊棘一般的中央方陣的左側失去了保護。瓦薩沙塔急忙命令他兩旁的雇傭軍立即上前攻擊敵方的中央方陣。這時,在敵人的左翼,那些殺入到後方的哈尼加爾巴特騎兵團,完全陷入了被動的局麵;原來,那些民兵所避讓開的通路,是為了引誘他們的進入;然而,等在他們前麵的,竟然是剛剛在後方埋伏好的一支精銳的哈亞薩騎兵,於是他們隻得硬著頭皮與之戰鬥,而那些民兵閃讓出的缺口卻在他們身後慢慢的合上了,阻擋住他們的退路。


    在右翼,那些已如癲狂一般的敵人高喊著“奧萊克西”的名字,跟隨他們的將領,殺出一條血路。他們一分為二,將那瓦薩沙塔事先布置好的半包圍陣勢衝的完全失去隊形。眼看著,敵人的騎兵團就要逼近自己,而右翼的己方騎兵卻有去無迴,中央的雇傭軍和半重裝部隊陷入與敵方荊棘方陣猶如砧板一樣難解難分的狀態,而自己就暴露在毫無保護的孤立之境。於是,瓦薩沙塔架著戰車落荒而逃。哈尼加爾巴特之軍因群龍無首而開始全線崩潰。這時,一塊飛來的巨石將向南疾馳中的瓦薩沙塔的戰車掀翻,使之從車裏摔出來。從天上飛下來一個人,他身穿黑色考納克斯(kaunakes)長袍,神情嚴肅中帶著惱怒;他走到狼狽不堪的瓦薩沙塔麵前,說道:“戰鬥還沒結束呢,給我迴到你的戰場去。”說罷,他又飛了起來,來到戰場的正上空。開始操縱泥土與石塊,襲擊阿濟·哈亞薩的將士。見拉貴爾前來助陣,那些哈尼加爾巴特的士兵恢複了猖獗,重新拾起武器,恣肆地廝殺起來。奧萊克西急忙向仍在河對岸帶領民兵團的穆蒂揮手示意,並呐喊道:“現在!”


    於是,整個瓦薩沙塔的軍隊開始向北撤離,但是在整個過程之中,他們始終保持分散在那些追趕他們的哈尼加爾巴特的士兵的中間,這樣就迫使拉貴爾不但無法使用地麵塌陷來直接埋葬敵人,還不得不保持在低空飛翔,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分清敵我,進行精準的攻擊;當那些佯裝逃跑的義軍將他們的仇敵引到那離河不遠的北部丘陵的山坡上,那些埋伏已久的亞人與獸族們就狂嚎怒嘯著翻過山頭,奔下山麓;他們在帕祖祖和拉瑪什圖的帶領下,衝撞進哈尼加爾巴特的軍隊之中,解救義軍的戰士們。他們撕咬與踩踏著敵人的身軀,用那被解除了封印之後巨大的力量擊打著那些如同螻蟻一般的人,一巴掌就能打飛或是拍死十幾個哈尼加爾巴特的士兵。瓦薩沙塔和一眾將領此時大驚失色,驚唿尖叫,企圖朝著山下逃去,但已經太晚。


    拉貴爾被這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但此刻,讓他更無法注意到的是,就在那些遮擋了他視線的丘陵的後麵,義軍的遠程部隊已經就緒,他們隻有這一次機會,當他們看到拉貴爾就暴露在射程之內的時候。投石機與弩炮以及那些藏在穀地的弓箭手,同時萬箭齊發,朝著拉貴爾的方向射擊。


    然而,拉貴爾躲開了。他驚恐地飛到高空之上,心想:原來這些哈亞薩人早就謀計好了要在這裏除掉他;他們還解開了那封印怪物長達千年的結界,並與他們結盟,隻為處心積慮的與自己作對。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拉貴爾憤怒地自言自語道,然而下一刻,他就說道:“不過現在,這都不重要了。”


    接著,他的眼睛又開始變幻出不同的顏色。


    山川開始顫鳴,飛鳥魚獸開始遯走。主天使拉貴爾滿懷憤怒,他即將大肆屠戮,將敵友同歸於盡,借米迦勒所授予的權柄任意妄為。他心想:“攻擊我的,隻是奈裏的哈亞薩人,而非不可被侵犯的赫梯人。沒有出息的瓦薩沙塔軍隊,也沒什麽留下的價值,不妨一並與這些魔怪惡獸葬在這裏;無論是怪物還是那些把算計了的人,今日皆將在此被一掃而空,免得南方的老爺們知道以後,到我土地上來插手插足。”


    地麵破碎,裂縫縱橫,石片與泥土翻騰湧動,如同勃發的潮汐。劇烈的震動使得雙方的戰士和戰馬紛紛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正此時,奧萊克西跨上一頭半獸,健步朝丘頂的方向奔去;行至半途,他見巴布·阿塔·伊迪納早已到了那裏,他也騎於一獸背之上,就是那名叫烏加盧(ugallu)的亞人巨獸,它那雄鷹般的爪足半蹲而曲著,準備彈跳。巴布·阿塔·伊迪納笑言:“太慢了,軍師。”


    “巴布!”


    “你怎會挑選了一隻速度如此之慢的……”他露出從容不迫地微笑,望向奧萊克西。


    “不!”奧萊克西急喚道。


    然而,巴布的話音還未消散,他已隨著獸人猛然躍入半空;他猛地抓住了那靠翅膀飛在天上的拉貴爾的衣衫,而烏加盧則洛下去了,安全地落在了地麵上。拉貴爾與他扭打在一起,用力的上下竄飛,企圖甩去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瘋癲累贅。


    “嘿!畜生!”巴布奮力地大喊,“停下你這無用的行徑吧!我們都知道是你殺了雷米爾,還知道你把他埋在哪兒啦!”


    拉貴爾怛然一驚,道:“你在說什麽?!”


    “再見!畜生,記住是誰殺的你。阿托爾萬歲!”說完,巴布便鬆開了手,墜落下去。


    拉貴爾愕然,被這番話語攪得愈發混亂。他瞠目結舌,頓時失去了動作;待他迴過神來,重新分辨輕重緩急,便立刻飛離此地。地震戛然而止,人們因此得以幸免。拉貴爾朝著西麵拜利赫河平原,尼赫裏亞的方向飛去。他知道,現在沒有什麽比將那裏的證據毀滅更重要的事了,若這消息被想加害他的人告到米迦勒那裏去,他將死無葬身之地。然而他還不知道的是,那兒早已有一個強大的存在悄然等待著他的到來。就在那掩埋雷米爾與數萬將士的平原上,那荒涼的偶有起伏不平的岩石巨丘,與光禿禿的淡黃色土地上。在那渺無人煙的荒野,一條白色的巨龍匍匐在那裏,而他的身下正是那三年前的尼赫裏亞戰場。當拉貴爾到達那裏,看到將要阻擋他毀屍滅跡的,竟是這樣的龐然大物之時;他擰緊了眉頭,驚訝與怒火交織在了一起,但他已別無選擇,隻得背水一戰。拉貴爾迅速上升,懸於數萬跬(cubit)的高空。他的雙眸更替色彩,雙手前伸,手掌朝上。企圖重新將那片大地再次移山倒土,將巨龍一同埋葬;但他忽略了一個事實,就是飛到他所在的這個高度,對於那擁有巨大翼翅的庫爾來說,同樣易如反掌;況且,若僅論近戰,他拉貴爾絕不可能是那條龍的對手。就在這時,庫爾展翅翱翔,將龐大的身軀疾馳向空中,迅速靠近正在醞釀天使之力的拉貴爾。一聲震天的龍吼從庫爾的口中迸發出來,隨之噴湧而出的深藍色烈火猶如冥冥之中的審判。在這灼熱的火焰中,天使拉貴爾化為了灰燼。戰鬥的結束既迅速又毫無懸念。


    在漫天飛舞的塵埃之中,庫爾昂首振翅向東飛離。當在約定的時間,奧萊克西抬頭仰望天空,看到巨龍庫爾朝著東方,而非北方的山脈方向飛去的時候,便知道他們勝利了。濃雲漸漸聚攏,擠壓著慘白的天空,掩去瘡痍的戰地,遮擋勇士們剛剛的滿眼猩紅;淡漠之風開始淩厲地穿梭,將人的驚唿刨向身後;仿佛地上的野草,也從戰栗中蘇醒。義軍將士們喚來隨軍大夫,為他們的英雄——從那高空摔落,竟還奇跡般的一息尚存的巴布將軍止血包紮。烏圖庫的亞人族離去了,他們按奧萊克西的請求,迴到山崗上去暫避風頭;而瓦薩沙塔已經失蹤,哈尼加爾巴特約有三分之二的士兵戰死,剩下的悉數被俘,納入了義軍的部隊。


    卡拉赫不戰而降,奧萊克西要求義軍在平靜中接管這座城市,不要幹涉城內百姓的正常生活;而他自己則悄然地進入城中,完成自己曾向地牢中的老人許下的諾言——找到那個名叫卡爾的奴隸,並還他自由。他在西麵最繁華的市井中四處打聽卡爾的下落,在水井旁的一個象牙作坊得知端倪,一位正在錘製金箔的工匠向他透露,說自己曾聽聞此名,奧萊克西以青金石和紅玉髓換取了這個消息:“卡爾”是這城外一戶大地主的管家,他口碑十分良好,在卡拉赫的遐邇小有名氣。於是,奧萊克西前往城外的鄧努(dunu)莊園,他在農場主的陪同下參觀了整座宅子,大大小小的事都被一位五十多歲,長相憨厚的男仆管家打點的井井有條。


    “您這位能幹的仆人,叫什麽名字呢?”奧萊克西問道。


    “‘卡爾’。”農場主把他叫來給奧萊克西看,“這仆人從還是孩子開始,就來到我祖父的這座莊園幹活了,他為我們卡希德(ka?id)家族三代人服務了四十多年。”


    奧萊克西審視了卡爾片刻,點了點頭:“尊敬的老爺。”他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顆閃閃發光的金牙:“請您看看這個,我猜想這應足以彌補您的損失。我正好需要一位得力的仆人,如若您同意,卡爾就請跟隨我吧。”於是,卡爾歸了奧萊克西,他們一起離開,行至半途,奧萊克西突然停下,鄭重地說:“卡爾,你已重獲自由。”


    卡爾不解地說:“主人。您在說什麽呢?”


    奧萊克西深吸一口氣,說道:“多年前,我在獄中結識了你的父親。他臨終前托付給我一個重任,要我將你從卡拉赫的奴隸主手中贖迴。今日,我終於履行了承諾。所以,你已經自由了。你不再需要跟隨我。”


    卡爾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主人,您贖下我,又還我自由,我本應心存感激,立刻答應。但是,如今我若不隨您走,又能到哪裏去呢?”


    奧萊克西沉默了片刻,然後說:“卡爾,現在你是一個自由的人了,你可以選擇自己的道路。若你願意繼續跟隨我,那麽請你作為一位朋友,而非奴隸;若你渴望離開,去尋找屬於你的未來,我也會祝福你。這一切,都由你自己決定。””


    卡爾流下眼淚,向他的恩人鞠躬致謝,並打算繼續留在他的身邊。


    經文注解:


    kur,被認為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條龍,常指蘇美爾東部的紮格羅斯山


    khazir river,是伊拉克北部的一條河流,是大紮卜河的支流,匯入其右岸


    nisroch,與希伯來語nesher有關,意思是“大鷹”,19世紀 40年代,英國考古學家奧斯汀·亨利·萊亞德(austen henryyard)在kalhu發現了許多有翼鷹頭精靈的石雕,迴想起聖經中關於西拿基立被謀殺的故事,萊亞德錯誤地將這些人物認定為“nisrochs”


    kaunakes,古希臘語:kauν?kη? orγauν?kη?,或persis,是一種羊毛外套,與古代美索不達米亞和波斯有關,它以簇絨圖案編織,暗示重迭的花瓣或羽毛,通過將簇絨縫合到衣服上或通過將環編織到織物中


    ugallu,“大天氣野獸”,(阿卡德語:umu rab?,意為“大日子”),是一種獅子頭風暴惡魔,有一隻鳥的腳


    cubit,為古近東的標準長度單位,約為0.5m,蘇美爾語中用ku?表示,阿卡德語中用ammatu表示


    dunu,中亞述帝國一種向一些有影響力的官員作為對他們服務的獎勵,授予dunu定居點,也就是大莊園,作為大型農莊運作,並免除其產品稅


    ka?id,公元前1265中亞述帝國利木官員,阿蘇爾-卡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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