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學:約公元前1275年至公元前1266年


    經文正文:


    安德烈為伯公舉辦了盛大的國葬,他的遺體被安葬在阿托爾和赫梯邊境的聖山,西北的阿曼諾斯山(amanus)上。他為父親立下了國王碑,那碑上的石頭中央鑲嵌著方形的凹槽。很快,卡拉赫大公沙圖瓦拉也自立為王,宣布複國哈尼加爾巴特,他擄走了阿達德·尼拉裏的遺體,帶迴卡拉赫城加以淩辱。沙圖瓦拉對外宣稱阿托爾國的締造者烏巴裏特是篡位者,他的後裔並非正統的人族;沙圖瓦拉聲稱他自己的血脈才是人類的正統。他還把蘇珊娜稱為“孽種”,宣揚她是其母親與野獸交配所生,正因如此,他才殺害了蘇珊娜的母親紮萊。


    於是,北方再度陷入分裂——形成阿托爾和哈尼加爾巴特兩個敵對的國家。北方的赫梯在名義上與阿托爾結盟,但實際上並無意派兵協助。在人族內部的戰火中,一場劇變即將上演。戰爭初期,北方的守護天使拉貴爾雖心係摯友、哈尼加爾巴特國王沙圖瓦拉,卻未曾公然表態支持哪方勢力。東岸的暗殺風波過後,阿托爾臨時攝政大將軍安德烈下令征兵,意圖招募與動員大批士兵,將之鍛煉成常備精兵。沙圖瓦拉率軍北進,試圖侵占尼尼微城,卻被總督巴布·阿塔·伊迪納擊退。巴布俘虜了眾多敵軍士兵,迫使沙圖瓦拉隻得用阿達德·尼拉裏支離破碎的屍身交換歸還俘虜。事後,巴布·阿塔·伊迪被調往中央,獲得安德烈座前軍事顧問團中的一席,成為維齊爾;他向安德烈匯報說:“將軍,從這次沙圖瓦拉對我尼尼微城的進攻一役中俘獲的俘虜透露,先前卡拉赫、阿拉法和努茲駐軍河東岸平原的目的,隻是為了逼迫阿達德·尼拉裏承認三座城的獨立,以及讓他承認沙圖瓦拉的王位。他並沒有打算在之後進一步攻擊幅員遼闊的阿托爾,當時他的野心還並沒有那麽大……”


    “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


    “是的將軍,事態的變化甚至超過了沙圖瓦拉的預料,通過那次刺殺活動,他一箭雙雕,不僅讓我們失去了國王,同時還俘獲了王儲,在這種情況下他可以直接稱王並宣布獨立,而我們也不敢冒然去反擊他。”


    “然而他還是那樣的虛弱!”安德烈道。


    “不然,將軍。我認為他這次襲擊尼尼微也沒有使出全力,隻是蜻蜓點水,想試試我們的深淺。”


    “是的。我又何嚐不知道呢。”安德烈歎息道,“為了保護我父親的安全,我們現在仍然無法直接率領重兵北上去取卡拉赫。”安德烈憤怒地說道,“但是我們可以向西跨過小紮卜河(petit zab),去攻擊防守薄弱的屬地阿拉法和努茲。等到時卡拉赫成為了孤城一座,我們再與他進行談判。”


    “嗯,這樣做確實比較穩妥。”


    在安德烈籌劃的戰役中,事態遠比他預想的要複雜曲折。當他們跋涉河流之後,意識到兩座城池的守軍遠超預期。阿托爾人的進攻氣焰頓時熄滅,士兵傷亡慘重。安德烈無奈之下,隻得退迴阿舒爾,養精蓄銳,等待再次出征的機會。


    戰火烽煙,愈演愈烈,拖延數年。阿托爾屢次出征,卻始終未能攻破兩座附庸城。卡拉赫方麵暫時也未再有較大動作,雙方陷入僵持。直至有一日,沙圖瓦拉的侄子瓦薩沙塔(wasashatta)悄然繞過尼尼微城,率軍突襲毫無防備的卡拉納。不久,卡拉納城淪陷。安德烈在這些年裏,以國王的名義赦免了那些與他一同來到此世界的人——曾受囚於監牢之星的不幸者們,他們因勞役犯的身份而被拒於城外,如今重獲自由之身(a''?lu)。卡拉納的城主為了向新主人——哈尼加爾巴特的主子們獻殷勤,而把這件事的始末都泄露給了他們。盡管安德烈已銷毀了那些移民的舊記錄,使沙圖瓦拉無法直接從當地居民中識別出哪些人是那些越獄的“鬼怪”了,但他仍然派出一些人到附近的村莊隨便砍殺了一些平民。


    在史官們的記載中,卡拉納城主的背叛成為了後來一係列事件的轉折點。首先,由於安德烈和他伯公行為的種種傳聞,北方主天使拉貴爾開始傾向於哈尼加爾巴特一方。盡管缺乏直接證據,而且協助實現這一違反上帝律法行為的魔法師皮尼基爾所在的埃蘭地屬於南方主天使的管轄範圍,拉貴爾並無權過問。但他仍然相信了這一傳言,並答應協助沙圖瓦拉。沙圖瓦拉的軍隊如虎添翼,實力得到了極大的增強,他的野心也日益膨脹。如今,他開始覬覦地理位置重要、左右受敵的北方重鎮——尼尼微城。


    戰爭就這樣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一日,蘇珊娜曾到卡拉納附近的村社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寧伽勒夫婦住在一間農舍的木頭房子裏,過著普通人的生活;蘇珊娜多次獨自而來,偶爾安德烈也一同前往,順便拜訪過去的好友和他們的家人。這麽多年過去了,曆經滄桑的蘇珊娜已經完全褪去了稚嫩青澀,舉止更像一位莊重的王後了。父親在廚房忙活著,為了招待她留下吃晚飯,而蘇珊娜在正屋內陪著母親,她走到母親的身邊坐下,捧著她那已經蒼老了許多的雙手說道:“媽媽,這次我懇請你們隨我一起到王宮裏去住吧……”


    “不必了,我和你爸爸前去,會連累你和安德烈的……況且,我們在這裏很開心。我們在這村子裏有很多朋友,我們並不孤獨。倘若我們到了那深宮禁苑之中,怕是會十分寂寥難耐呢。這些年來,尼努爾塔一家對我們非常地照顧;尤其是他們的兒子圖嚳爾第,就是之前叫奧萊克西的那個孩子,他是個好小夥;我們這土房子就是他幫忙蓋起來的,後來有任何的漏雨或損壞,都是他過來幫助修好的。”


    “哦,是的。奧萊克西,我記得那個人。現在他們一家人在哪裏住呢?”蘇珊娜問道。


    “他們住的比較偏僻,但就在離這裏不遠的村子外麵。”


    “嗯……”


    “他們真是命苦的一家啊。起初我們和他們一起來到這裏,沒過多久先前那位城主給的盤纏就花光了,那時圖嚳爾第的父親還在壯年,能幹不少力氣活。但是後來,隨著年老體弱,又染了疫病,幾乎臥床不起了;她的妻子在剛到這裏的時候本來身體就不大好,後來也在這種經常食不果腹的貧窮狀態中,因缺失足夠的營養而病倒。所以他們家從裏到外的活兒,都是圖嚳爾第那孩子一個人在幹,他毫無怨言地照顧著兩個老人。當時與我們同來的其他家庭,大都成為給地主幹活的雇傭勞力(?iluhlu?)了,也過上了不錯的日子;而他卻因為要照顧老人而留在家裏,最後也隻能成為一個農夫(ālāy?),勉強糊口。”


    “他怎麽不來向我們尋求幫助呢?”


    “你知道的,斯特列利琴科家的人都比較內斂。並不願意過多的與其他家庭交際,很怕麻煩別人。圖嚳爾第他獨自開墾荒地、種植黑麥和萵苣,還圈養了一些綿羊;他完全自力更生,不打算依靠別人……”


    “我這就過去看望他們家。”蘇珊娜說道。


    “你是應當去看看他們,早就應該去了。”


    飯後,蘇珊娜與父母告別,便與護衛朝著村外母親告訴她的方向走去,她掀開麵紗,遠遠地瞥見一片被整齊的蘆葦籬笆環繞的土地。那裏分布著一塊塊有序的小農田,排列整齊的蘿卜、洋蔥和葡萄樹顯得井然有序;羊圈裏的十幾隻羔羊正悠哉地休息,院子裏還堆放了一捆捆準備過冬的牧草;她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地裏,坦露健壯的上身,在烈日驕陽下揮汗如雨,他正在用手犁鋤地,翻開一層層的土壤。那正是圖嚳爾第·尼努爾塔,他的樣貌完全改變了。在他剛到這裏時那個瘦弱幼氣的青年,如今在殘酷的命運的磨練中,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剛毅冷峻的漢子。他太過專注,以致於沒有看到走過來的蘇珊娜。


    “奧萊克西。”蘇珊娜走近了叫他的名字。


    那男人抬起頭,看到了這個他多年未見的熟悉麵孔——蘇珊娜·索貝茨卡的時候,他並沒有顯得太過驚慌,而是因感慨時光荏苒和世事變遷而瞬間濕潤了眼睛。


    “蘇珊娜……”他放下鋤頭走上前去,親吻來客的手,而他的動作也已經比過去從容太多了,“公主殿下。”


    “不必客套了。我聽說了你父母的事,他們病倒了……我來看看他們……”


    “謝謝你。”圖嚳爾第的眼淚流了下來,“但是真不巧,他們在上個月先後離開了……我不久前才安葬了他們。就在那邊的草原上。”


    “對不起,奧萊克西。我來的太晚了……”


    蘇珊娜說著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圖嚳爾第看到她輕輕地閉了一會兒眼睛,她的目光中也泛起了淚水,而她的口中輕聲嘟囔著什麽,他知道那是自責的言語。


    這一刻他便知道了,她也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她會為一個陌生人所受的苦難和死亡傷感。對此,圖嚳爾第的心底湧出一股熱流,公主的關切對他來說是莫大的安慰。


    “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們幫忙呢?”蘇珊娜有些哽咽地問道,“我們……我一定會帶來最好的醫生的!”


    “我已經盡我所能找到了最好的醫生醫治他們……但是……我的父母他們終究不可能戰勝自然……自然的力量。”


    “自然的力量……”蘇珊娜輕聲地重複著。


    “是的。生老病死,自然的力量……”


    他們兩人來到斯特列利琴科夫婦的墓前悼念,蘇珊娜在那石堆上放了一朵百合花,偷偷地擦去了眼淚。一陣微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迴過頭來喃喃地說:“奧萊克西。如今你們的王已經赦免了你們。你們是自由的了。我感到虧欠你和你的家人許多。請你隨我迴到阿舒爾去,而你地上的作物與牲畜我會全部贖買,我會在城裏安排一間舒適的寓所給你。讓我彌補你的傷痛……這樣我也能安心些。”


    “公主殿下,我非常感謝您的慷慨。但讓我過寄人簷下的生活並以此慰情勝無,我將失去我的本心。”


    蘇珊娜停頓片刻,然後微笑著點點頭,她已經料想到了他會拒絕她的邀請,也就無意再去勸說。她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一些一些黑鉛錢幣。


    “那請收下……這些。”


    “謝謝你,蘇珊娜。”


    蘇珊娜離開後,圖嚳爾第·尼努爾塔像往常一樣繼續靠自己的雙手努力地過了一些日子。某日,他在草場上碰到另一個牧羊人,那人與他閑談的時候告訴了他現在阿托爾國的沉重現狀:安德烈與他父親的命運如何一波又一波地翻滾;還有不久前卡拉納遭受卡拉赫襲擊後,那些操控著哈尼加爾巴特軍隊的利欲熏心之徒,以捕捉地獄來的“餓鬼”為借口,殘忍地四處劫掠、屠殺了無辜的民眾。那些曾經寧靜祥和的村莊,如今遭受到無情的焚毀,村口處,滿是盛滿孩童屍體的罐子,令人不禁背脊發涼。


    然而,他們所在的這個角落,因其地理偏僻而僥幸逃過了這場浩劫。圖嚳爾第·尼努爾塔的內心被震撼得無以複加,然而,他深知在這黑暗的時刻,不能被恐懼與絕望所擊潰。


    那之後的幾天他都輾轉難眠,他想到了太多的事。他想到了安德烈在學校的那次演講,想到了在侏羅山上的生活,也想到了他曾傾慕過的蘇珊娜。他曾多麽想象安德烈那樣,成為獨立而又充滿激情的靈魂;像安德烈那樣知道自己應當為了什麽使命而活;像安德烈那樣知道人生的意義是什麽。但他做不到。


    有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他應該去幫助他,去幫助陷於困境的安德烈,為這地上受苦的人們出一份力。況且如今,他已經送走了自己的父母,而自己勞役的身份也被解除,沒有什麽再能夠限製他的了。於是,圖嚳爾第變賣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他簡單收拾了行裝然後向東方的尼尼微城而去,因為那裏正在征召守城的步兵。當瓦薩沙塔占領了卡拉納的時候,安德烈就基本上放棄了繼續與周旋多年的阿拉法和努茲城對抗,轉而匯總兵力撤迴到西岸以北,他把軍隊分為兩部分,一部分並入到了阿舒爾的守城軍內,然後親自率領另一部分北上,打算去收複失地。這時他們聽說了一個壞消息:由拉貴爾坐鎮的卡拉赫軍隊與卡拉納的軍隊聯合,已經兵臨尼尼微城下。


    尼尼微城的守城戰役是殘酷而艱難的。


    由於實力過於懸殊,哈尼加爾巴特聯軍沒有絲毫的猶豫,數十輛帶著攻城錘的衝車快速的集中到了城牆下。因為有天使拉貴爾的力量,掩護縮放梯的移動塔樓被閑置了,那些卡拉赫的士兵直接被天使的力量托舉,如同飄渺的羽毛,輕盈地降落在城牆之上;拉貴爾再次施展神力,將投石機以極速部署、移動到周邊地區。城牆上防禦的弓箭手(?ābu?a qalte)很快被破空而來的巨石擊斃,他們在驚恐中發出最後的悲鳴;接著在城牆上,就在柯沙河(khosr)流過的地方裂開了一個口子,整個東段的城垣開始轟然倒塌。北麵內爾伽勒(nergal)門兩側的翼牛人massu)石像被拉貴爾用力量從地上拔起,懸於空中然後朝著城內的主殿砸去。城內不多的持短劍防禦的士兵們並沒有抵禦多久就投降了。城中開始出現火光,慘烈的哀嚎聲傳遍了半個平原,就連姍姍來遲的,那些安德烈所率援軍中的將領們在聽到這聲音之後,都叫前行的隊伍停下,隻敢隔著曲折的河岸遠眺而不敢再去靠近。他們看到那些居民和士兵的頭顱被砸碎或砸癟,從城牆上扔出來;他們看到那些人將戰俘從城中拉到外麵,被活活砌在牆裏。


    安德烈震驚不已,尼尼微城守城之役的慘烈超過了他的想象,不知不覺淚水奪眶而出。就在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的時候。他們看到一個男人仍然手握長槍站在城牆上與那些從四處襲來的敵人對抗著。那人周圍的幸存者們也被他的勇氣所鼓舞,沒有投降或是逃跑,甚至有些人從俘獲他們的人手中掙脫,重新奪迴武器,奮力地反抗與撕殺著。安德烈拔出了腰間的劍,向身後的眾士兵喊道:“我們沒有失敗,我的士兵們!你們看到了嗎?!我們並沒有失敗!那就是真正的戰士!讓我們去把那個人救下來!我們今天這一仗就算是勝利了!”


    安德烈用腳狠狠的磕了一下馬的肚子,向前衝去。


    於是後麵的眾人也追隨他向尼尼微殺去。安德烈和援軍的騎兵先一步到達城下。他們衝散了敵人的盾牌部隊(s? bu?a aratē),安德烈將哈尼加爾巴特的一命指揮官斬於馬下,將城下敵人的步兵驅散;接著他和眾人下馬順著那些從牆上脫落的石塊,向上爬到了城牆上。他們突出重圍,來到那個已經倒下的,身受重傷的士兵麵前。


    “安德烈將軍……你們快走……”那人在失去意識之前看到了來救他的人,竟直唿他的名字,然後便合上了雙眼。


    拉貴爾看到了安德烈一行人,便迅速朝這邊飛來,用能力驅動那些碎石塊朝他們砸去。情急之下,安德烈將這個士兵抱了起來,和眾人朝城牆下跑去。


    鮮血從這個男人麵龐滴落、散開。這時,安德烈才在顛簸中認出了這張臉。


    “奧萊克西!是你!竟然是你!”安德烈不敢置信,“堅持住!我一定會救你迴去的!堅持住!堅持住!”


    安德烈的軍隊向南撤退,帶著重傷的圖嚳爾第迴到了阿舒爾城。並將奄奄一息的圖嚳爾第交給了內殿的禦醫(as??a betā nu)直接治療。禦醫為了救治圖嚳爾第,調和了一劑特殊的熏蒸草藥酊劑,瞬間令昏迷不醒的圖嚳爾第恢複了生命體征。禦醫端詳了一下圖嚳爾第的傷勢,發現他的胸口和腹部都有嚴重的外傷,骨折的斷裂聲令人膽顫心驚。為了防止傷口感染,禦醫用藥膏覆蓋了傷口,並用紗布將其纏繞緊密。藥膏中含有一種特殊的草藥,不但能防止感染還有止痛的功效,能夠加速傷口愈合。接下來的幾天裏,禦醫和宮女(sinniltu?a ekalle)們輪流照顧圖嚳爾第。他們給他喂食流質食物,以保持他體力的恢複。圖嚳爾第的傷口逐漸開始愈合,但他仍昏迷不醒,仿佛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禦醫知道,圖嚳爾第的生命之火雖已恢複,但他的精神卻依然脆弱。為此,他采用了一種古老的神秘療法,利用特殊的音樂和咒語來喚醒圖嚳爾第的意識。安德烈與蘇珊娜經常前去探望他,詢問醫師他還要多久才能蘇醒。


    蘇珊娜問:“這種療法有多大的把握能使圖嚳爾第完全恢複呢?”


    禦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迴答道:“這種療法對每個人的療效都有所不同。有的人可能在幾天內便能恢複清醒,有的人則需要數周甚至數月的時間。在圖嚳爾第身上,我已經看到了很大的進步,但我仍不能確切地告訴你們他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醒過來。”


    安德烈和蘇珊娜彼此看了一眼,他們明白這並非一個容易的過程。蘇珊娜輕聲問道:“那麽,我們能為圖嚳爾第做些什麽呢?有什麽方法可以幫助他更快地康複嗎?”


    禦醫沉思了一會,然後說:“其實,你們已經在幫助他了。你們的關心和陪伴對圖嚳爾第的康複有很大的促進作用。在他的意識尚未完全蘇醒之前,你們可以為他講述一些過去的故事,讓他聽到熟悉的聲音。這些都將有助於喚起他的記憶,幫助他找迴自己。”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安德烈與蘇珊娜經常來到他的床榻邊,一邊講述,一邊與他一起迴憶著從歌篾到赫爾維蒂,再到阿托爾的往事。然而此時此刻,阿舒爾國的局勢卻每況愈下。因為有拉貴爾的協助,尼尼微城就這樣快速陷落了。反叛者們如狂風席卷,掌控了西部遼闊的土地。他們在憤怒之中,對被占領地的百姓施以滿腔的瘋狂與殘忍,仿若世間惡魔降臨。阿托爾商人的財富被他們一網打盡,而那些勇敢反抗的人,更是慘遭肢解,淪為供養士兵的離奇食品。安德烈對此的反應,不出所料地遵循了自己伯公的旨意。阿托爾的國徽被重新賦予了意義,化作了人類英雄馬爾杜克的榮耀之象。此舉本來並沒有激怒南方天國的當權者們,但當他們在聽完了拉貴爾煽風點火的闡述後,他們認定了阿托爾國不可饒恕的瀆神行為。


    天使長嚴令修改律法,禁止世人再對馬爾杜克的名號供奉與傳頌。在協助越獄者的重罪之上,他們宣判阿托爾國的諸城不再是“人類”,而成了應被毀滅的“罪惡之城”。就像約旦河東岸、鹽海(即死海)以北的所多瑪與蛾摩拉那樣,因觸犯上帝的律法而被定義為惡魔的領地。如此,昔日的繁華與安寧,已被惡劣命運的陰影所掩蓋。


    於是,有五座城邦直接宣布脫離阿托爾的統治,包括中部三城塔貝圖、沙迪坎尼和泰爾-比德裏和西北的哈蘭城,南部的特爾卡;中部三城與哈蘭加入了哈尼加爾巴特的陣營,而特爾卡則獨立建國。北麵的大國赫梯也背棄了阿托爾,轉而去巴結沙圖瓦拉;他們與西部的遊牧民族阿赫拉穆(amu)結盟,不斷滋擾阿托爾的邊境省份。由於國家已經處於被三麵包圍的狀態,宮廷利木(limmu)的長官,也就是大管家(ma?ennu)——馬紮茲·帕尼(mazzāz pāni),他曾是先王的密友和知己。他向大將軍安德烈提議將王都遷往最南端的馬裏。那裏有伯拉河作為天然的屏障,也許可以讓已經疲憊不堪的阿托爾軍隊得到有效的修養。安德烈並沒有同意這個提議,因為他知道一旦真的走到這一步,就意味著要完全放棄首都阿舒爾城了。


    安德烈已經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覺了。他在會議內踱步至天明。在朦朧的晨光中,圖嚳爾第從沉重的昏迷中掙紮著醒來。他的意識仿佛從深邃的夢境穿越迴現實,逐漸感受到了周遭的環境。他看到自己正臥於這間四壁鑲嵌珠寶的房間裏。仆人們穿梭往來,輕輕挑撒著香水,讓室內保持著淡淡的清香;床頭那做工精美的木製品讓他猜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雖然傷口仍在隱隱作痛,但圖嚳爾第鼓起勇氣,緊緊扶著床沿努力地坐了起來。當一個仆人走進房間,圖嚳爾第焦急地問出第一句話:“尼尼微城怎麽樣了?”仆人聞言,立刻前去通知大管家和禦醫。不久,他們又請來了安德烈。


    安德烈一見到奧萊克西醒來,眼中閃過喜悅與關切:“奧萊克西!我的朋友,你終於醒了!感覺如何?”說著,他上前攙扶著試圖站起來的圖嚳爾第。


    圖嚳爾第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別擔心,將軍。我的傷勢已經好轉,很快我就能重迴戰場,與你並肩作戰。”安德烈聞言,鬆了口氣,但仍然關切地看著圖嚳爾第。


    “叫我安德烈就好了!為什麽和我見外呢?奧萊克西,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療養身體,不必匆匆赴戰。你已經做得足夠多,足以讓我們為你感到自豪。那一日,在尼尼微城的戰鬥中,你以寡敵眾的英勇事跡激勵了一眾將領和士兵,遠勝於斬殺無數敵軍。”


    安德烈停頓片刻,接著說:“奧萊克西,關於你父母的離世,我深感遺憾。蘇珊娜曾多次讓我去勸說你來阿舒爾城住下,但是戰事緊張我卻沒有時間去看你,在此我再次向你道歉;蘇珊娜曾告訴我,你的轉變讓她感到驚訝。那時我還半信半疑,直至親眼目睹了你在戰場上的英勇表現。奧萊克西,你是我們的英雄,我們的國家現在陷入了危難,我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鼓舞大家的士氣……”


    圖嚳爾第並沒有因為安德烈對他的褒獎而露出半點高興的神情,仍然深深地緊鎖著眉頭問道:“安德烈,尼尼微城怎麽樣了?那裏的人民得救了嗎?”


    “對不起,尼尼微城已經完全淪陷了……”安德烈低下頭,“再那之後我們又失去了大片的領土。敵人已經在北麵匯集了全部的兵力,隨時準備南下奪取這座阿舒爾城……”


    “就是因為那個有翅膀的人是嗎?”


    “是的,就是那個為天神雅威看家護院的一條惡犬,那因擁有神力而恃勢淩人、魚肉鄉裏的惡霸,那位總督、天使——拉貴爾。”


    圖嚳爾第沉默不語。


    “現在情況更加的惡化了……奧萊克西,我們稍後要在作戰室開會,希望你也到場,大家都很關心你的康複狀況。”


    “好的,我會去的。”


    不久後,圖嚳爾第來到了議事廳,旁聽正在召開的作戰會議,巴布·阿塔·伊迪納作了最新的局勢匯報。當得知背信棄義的赫梯與那些趁火打劫的野蠻阿赫拉穆部族已經跨過了西麵最後的防守力量,向杜爾-卡特利姆逼近的時候,在場的眾人都感到大勢已去,他們繼續有人建議安德烈放棄阿舒爾,退到馬裏去做最後的抵抗。安德烈憤怒地嗬斥這種想法,他告訴他們即使隻剩這一座阿舒爾城,他也要堅持留在這裏包圍它,因為隻要這座城在,阿托爾這個國家就沒有滅亡。圖嚳爾第在這個過程中一句話都沒有說,他一直半閉著雙目思索著。當他看到在場的眾人那一張張絕望的麵容後,他鼓起勇氣,緩緩站立起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安德烈。也許這裏還有一條路。”


    立刻,大家停止了爭吵,開始聆聽這個英雄——但軍銜隻有普通士兵的人的陳述。


    “諸位,現在我們整個北麵和東麵都已經成為哈尼加爾巴特的領土,這讓大家產生了一種我們隻能撤往西南的錯覺。但是大家請看。”圖嚳爾第手指著地圖上標記沙圖瓦拉軍隊的地方,用堅定的聲音說道:“卡拉赫將大部分的兵力調往了我們這裏,也就是阿舒爾城以北三裏格遠的平原上。這就意味著,哈尼加爾巴特本就兵力薄弱的西北方向當前更加缺失防守,也就是哈蘭和哈布爾河上的三城。


    “所以,如果我們現在遷都杜爾-卡特利姆,而不是馬裏,把所有的軍隊西移去消滅本來就不是我們對手的赫梯與阿赫拉穆,然後繼續向西去奪取那些幾乎沒有抵禦能力的大片零散的赫梯附庸國,並以此作為籌碼逼赫梯恢複與我們結盟。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有力量南北夾擊去奪迴哈尼加爾巴特從我們手上偷走的領土了。”


    在場的人聽完他的陳述後,無不互望著點頭稱是。安德烈拍了拍他朋友的肩膀,恢複了那往日的目光如炬,讚歎道:“奧萊克西!如果是為了這樣充滿希望的目標的話,我願意放棄阿舒爾城!”


    “但是,還有一件事……”圖嚳爾第停頓了一下,“安德烈,你要以薩爾瑪那薩爾王的名義西征。”


    房間裏瞬間變得安靜了,安德烈感到有些眩暈,並向後退了兩步。


    “你必須有所舍棄。”圖嚳爾第說完了最後的話。


    安德烈明白安圖嚳爾第的意思,他陷入了沉思。他十分清楚這一點,到目前為止阿托爾的士氣低落與戰鬥力薄弱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安德烈的父親薩爾瑪那薩爾還在敵人的手上。如果要扭轉這一局麵,要麽是自己稱王,要麽就是向人們宣布他們的國王已經被救迴,但無論怎麽做都意味著他必須要放棄自己的父親。因為如果這樣做的話,假設他的父親還活著,那麽沙圖瓦拉就會因為他已失去了利用價值而殺死他。安德烈沒有立刻作出決策。會議結束後,他走到母親拉勒的身邊。在這個特殊時刻,他放下了在他人麵前的堅強外表,眼中泛著淚光,聲音顫抖地問道:“母親,我究竟該如何選擇?若是拚命去營救父親,他的國家將會灰飛煙滅;但若是放棄他,我和你將永遠失去他。母親,我該怎麽辦?”


    拉勒輕撫著兒子的頭,眼眶也濕潤了。她帶著哽咽說:“我也不知道,我……我的孩子……”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也許你爸爸他在那第一天就已逝去,也許……他現在還在苟活著。但是,作何決定……終究取決於你。我的孩子,你應該……應該去思考,如果你是他……他會希望看到什麽樣的結果……他會希望你如何行動呢?”


    “他一定會……會為了阿托爾而放棄自己的生命……”


    母子兩相擁而哭,他們知道現在隻剩這一條路了。在那天之後,安德烈向城內的百姓和眾將領發出公告:薩爾瑪那薩爾一世國王在尼尼微戰役中被自己救迴,如今國王將為遵守扞衛自己國家的誓言,向西出征來犯的赫梯與蠻族。夜幕降臨之際,阿舒爾城的百姓與士兵們開始緊張地準備著。軍隊的戰車和馬匹被分出一部分來協助百姓托運行李。家家戶戶搬空了房屋,倉庫裏的糧食和器械也被迅速清空。在夜色的掩護下,他們如同一股蓄勢待發的洪流,撤離了阿舒爾城,使之成為一座空城。


    當破曉的光芒灑滿大地時,一支浩浩蕩蕩遷都杜爾-卡特利姆的隊伍已經前進了兩裏格的路,即使哈尼加爾巴特的軍隊前來追趕也以無濟於事了。經過數日的跋涉,他們到達了目的地。圖嚳爾第憑借勇敢與智慧,被任命為副將,跟隨在安德烈的戰馬身邊,共同率領著軍隊。正如他預料的那樣,裝備和武器落後的赫梯與阿赫拉穆騎兵迅速被擊潰。接著阿托爾的軍隊在薩爾瑪那薩爾王的名義下向西攻陷了邊境阿林努(arinnu)的堡壘。


    在之後的征程中,阿托爾人所向披靡。他們輕取了泰特(taite)、伊裏杜(irridu)這兩座無人防守的哈尼加爾巴特的鎮子;不久他們繼續向西攻下了赫梯的屬國卡爾凱美什(karkemish)和比特-阿古西(bit agusi),甚至一直打到了瀕海的帕丁國(pattin),在那裏,他們戰勝了一萬四千四百名頑強的守軍。如此勝利的延續,使得阿托爾國成功拓展了自己的疆土。讓原本看起來已經命若懸絲的國家重新獲得了生機與希望。


    在杜爾-卡特利姆的壯麗宮殿中,高大的拱頂下,光影交錯,氣氛莊重肅穆。就在那空著的王座前,圖嚳爾第·尼努爾塔單膝跪地,低垂著頭。在那裏,安德烈將軍一手扶劍,背後佇立著蘇珊娜和眾將領,他們的目光穿過光線斑駁的空氣,緊緊鎖定在這儀式的主角身上。安德烈用劍輕輕放在圖嚳爾第的右肩上,聲音鏗鏘有力地說道:“強敵當前,無畏不懼;果敢忠義,耿正直言,寧死不誑;我代表薩爾瑪那薩爾一世,偉大的阿托爾的國王授予汝騎士的名號,望永誌不忘!”


    圖嚳爾第用左手放在胸口上起誓道:“吾將仁慈地對待弱者;吾將勇敢地麵對敵人;吾將毫無保留地對抗罪人;吾將為無法戰鬥者而戰;吾將為阿托爾的婦孺、兄弟和友人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正當馬裏的守軍與杜爾-卡特利姆的軍隊在收複了特爾卡之後,在他們會師哈布爾河平原之際,準備慶祝阿托爾的疆域幾乎恢複到卡拉赫叛亂前大小的時候。在那個夕陽餘暉映襯的黃昏,他們眺望著地平線的盡頭,看到了一片黑色的點點簇擁。視力敏銳的弓箭手向他們的將軍舒爾馬努·卡拉杜報告,那是哈尼加爾巴特的戰旗。將軍立刻派出信使,馳騁返迴杜爾-卡特利姆,通知那些沉浸在喜悅中尚未察覺危機的人們。此時,在新都,眾人從議事廳內出來,前往披紅掛彩的會廳赴宴。剛剛在會議上,圖嚳爾第建議了安德烈應該事不遲疑,立刻北上出征安納托利亞高原,攻打一直在拖延時間的背信棄義之國赫梯。然而,兩位禦前維齊爾——伊巴西利與巴布·阿塔·伊迪納對此提議有著巨大的分歧。直到會議結束,他們還一直在安德烈與圖嚳爾第的麵前喋喋不休,激烈地爭執著。


    “赫梯國王哈圖西裏三世(hattusili iii)一定被打到家門口的薩爾瑪那薩爾王軍嚇得夠嗆,但他竟然仍未與阿托爾恢複盟約。若再拖延,我們將失去攻擊哈尼加爾巴特的最佳時機!”巴布·阿塔·伊迪強調道。


    “他不可能馬上給出答複,他的進退兩難是可以預料的,我們應該再等等。”伊巴西利持反對意見。


    “我們等不起了!將軍,我同意奧萊克西的觀點,現在就出兵我們可以很快橫掃羸弱的赫梯,待我們攻下它的全境,到那時我們不需要盟友,以一己之力就可以與哈尼加爾巴特抗衡!”


    “將軍,我們沒必要浪費這樣的資源與力量,眼下我們已雄霸西部,縱使他拉貴爾一位天使的力量再強,亦不會在此刻輕舉妄動來襲擊我們。赫梯終究會為迫在眉睫的危機竭澤而漁,與我們結盟。”


    “不然。”圖嚳爾第對幾個人說,“若是在過去,他們同阿托爾結盟,共同對抗哈尼加爾巴特,隻會得罪北方主天使拉貴爾一個人。我依稀記得,薩爾瑪那薩王曾和我們說過,薩爾瑪那薩王曾與我們言及,天使在幹預轄區內國家政治格局時死亡,人類並無需負責,是否如此呢?”


    “誠然。”伊巴西利迴答道,“在古提和亞摩利襲擊南方以後,上帝削弱了天使們的力量,意在阻止他們過度幹預人類的政治生態。盡管祂未以法律明確劃定這一限製,卻因此滋生了如拉貴爾這般權謀之徒。”


    安德烈道:“我補充一句。我父親曾說,當人們最需要他的啟示與幫助之時,就是那些蠻族橫行霸道之際,上帝這位蒼老的造物主竟削弱了天使的力量。這不過是為了讓他的遊戲——觀賞塵世間的人類互相殘殺,變得更為有趣罷了。”


    圖嚳爾第點頭道:“因此,赫梯人會認為,若僅是對抗拉貴爾,隻要有機會重創他的軀體,也許仍有憑借運氣獲勝的可能。然而如今,南方的當局已經對我們阿托爾各城邦定了罪,盡管他們僅讓拉貴爾充當行刑人,但其性質與拉貴爾幹政截然不同。因為我們已被劃入必須毀滅的“不義之城”的範疇,赫梯會憂慮被牽扯入其中,故而他們隻會繼續拖延。倘若我們現在不立刻出兵,他們會用此時光凝聚更多力量,屆時事端對我們而言將變得異常棘手。”


    安德烈微微頷首,表示認同。此時,眾人抵達宴廳,隻見王後拉勒、卡拉赫公主蘇珊娜以及其他的貴族們早已在座等候。當他們用膳到一半的時候。信使匆匆送來了前線的戰報。


    “不可能!”巴布·阿塔·伊迪納倏地一怔道:“在缺乏補給線的情況下,他們如何敢以龐大規模的主力軍冒險遠征!他們豈不知杜爾-卡特利乃是我們最嚴密防守之城?何況這些日子以來,擁有補給線的北部要道上,我們駐守邊境的軍隊並未通報任何敵軍動向,他們又如何能從南部荒野中悄無聲息地湧現?“


    “他們一定是攻下阿舒爾那座空城之後,就從南方直接過來的。”圖嚳爾第說道,“你不要忘了,因為有主天使拉貴爾的幫助,他們無需攜帶過多物資。他們的戰車輪子在馬匹牽引下自行向前滾動,士兵們則被拉貴爾的力量托舉,雙腳離地,迅速向前移動。如此一來,他們便無需大量軍糧和補給,便能夠日行千裏……“


    伊巴西利沉思地說道,“拉貴爾的能力固然神奇,但終究有限,他不可能在同一時間運送如此眾多的兵力……“


    安德烈一直沉默不語,他雙手合十,指尖輕輕搭在眉心處;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咳嗽了幾下,鎮定地說道:“各位,不論今夜或明日,那將是決定我們生死存亡的最後之戰。”接著,他目光轉向母親與蘇珊娜,點了點頭,“鑒於敵軍的行進速度,我們已無法像上次那般撤離。母親、蘇珊娜,請速速召集城中的婦孺,帶她們藏匿於城市的地窖與暗道。”


    隨後他挺身而起,望向戰友們:“所有的男子,準備迎戰!去換上你們的戎衣,帶上你們的寶劍!立刻行動!這一天來得比預期更早。然而,讓我們在今日為這一切畫上句號!”


    安德烈與圖嚳爾第登上城牆,此時夜幕已降臨。他們望見東南方出現無數搖曳的光點,那是敵軍中領路者手舉火把組成令人生畏的排山倒海之象,令人望而生畏。從敵軍的移動速度來看,他們並無意在那矮橡樹叢生的草地上紮營休息,而是徑直向杜爾-卡特利姆的城垣直接攻來。安德烈迅速躍上戰馬,離城而去,對眾將領鄭重地說道:“從那密集的光點來看,敵軍恐怕有數萬之眾。一旦他們抵達城下,即使沒有拉貴爾的幫助,借著雲梯,他們也能迅速將此城夷為平地。遵循我的命令,立刻集結所有騎兵和戰車部隊,從左翼開始,挫敗敵軍的進攻氣勢!餘下之人與我同在右翼迎擊敵軍。”


    舒爾馬努·卡拉杜帶領著騎兵部隊和戰車部隊先一步出發了,每輛戰車除了司機(?a mugerre)以外,還有一名弓箭手(māru damqu)來增加整體的戰鬥力。安德烈坐鎮阿托爾的主力軍,帶領軍隊向右側行軍。他安排了獨特的陣型:在左右翼,讓盾牌部隊在前,武器部隊(s? bu?a kakkē)在後,加強兩翼兵力的戰鬥序列;中間用戰力薄弱的普通輕步兵填充,不安置盾牌部隊進行抵禦。


    就在陣前,安德烈執鞭馬背,振臂高談:“戰士們!一萬年前,雅威創造了這個世界,創造無數的生靈乃至人類,他讓所有這些被造物在短暫的生命中,承受著生老病死的磨難,又在他們死後安置無數諸多的地獄與監牢!戰士們!雅威和他的天使們在這地上犯下了諸多不可饒恕的罪孽,他卻說這罪來自我們!將我們因他所賦予的饑渴與好奇心而品嚐伊甸果子的行為視為原罪。他將我們逐出樂園,遺棄於荒野,製定嚴苛的律法,違者遭屠城滅頂之災;他降下洪水,隨意剝奪生命;他混亂人們言行與語言,引發紛爭和戰爭,以自相殘殺為樂。


    “今天,人類之子,馬爾杜克的故鄉——我們偉大的阿托爾,將完成預言中的使命!我們將與神的軍隊對抗,與天使拉貴爾和他的惡犬們對抗!戰士們,今天我們所做的事情不僅僅是為了保護我們身後城內的百姓,更是向雅威傳遞一個信號!我們,人類!將為向那個將我們逐出伊甸園的神複仇而戰!將為戰勝這個黑暗與痛苦所主宰的世界而戰!”


    安德烈的慷慨激昂猶如一把利劍,刺破了黑暗的長夜。戰士們被他的話語激勵,士氣大振,滿腔熱血沸騰。他們將誓言鐫刻在心,為了榮耀、信仰與複仇,勇敢地迎向戰場,無畏地挑戰神明的軍隊。在這個充滿黑暗與痛苦的世界,他們將以生命為代價,為人類開辟一條光明之路。


    戰車唿嘯,戰馬齊鳴,阿托爾衝鋒部隊猶如狂風暴雨,唿嘯而至,直撲哈尼加爾巴特的隊伍中心。舒爾馬努·卡拉杜矯健地穿梭於戰場,他的雙刃如同死神的鐮刀,揮舞間奪去無數敵軍的生命。他威猛的戰馬踩踏著敵人的屍體,瞬間,敵軍進攻的狂瀾之勢被削弱。接著,舒爾馬努按照安德烈的在戰前的指示,並沒有與敵人糾纏,而是快速率領殘餘騎兵隊伍向安德烈主力部隊的方向撤退,迂迴至步兵方陣後方,靜待良機。此時安德烈一聲令下。早已埋伏在後方的遠程部隊——投石手(?ābu?a u?pe)和弓箭手開始攻擊敵人的左翼。箭矢矯健地劃破空氣,如同蛟龍入海,直擊敵人左翼。投石手們也不甘示弱,騰身而起,揮舞巨石如同舞動風箏。巨石破空,帶著毀滅之力,直擊敵軍要害。


    本已減緩速度的敵軍希望快速尋找到反擊突破口,卻落入了安德烈巧妙布置的戰陣:哈尼加爾巴特騎兵團見阿托爾主力中鋒毫無防備,開始率主力一頭紮入敵陣,意欲一舉攻破。然而,宛若潮水般湧入的騎兵卻未料到中央部分正悄然向內凹入。最終,幾乎呈垂直排列的戰鬥序列,將深入敵陣的哈尼加爾巴特軍包圍,形成極度兇險的兩麵夾擊。自箭矢與巨石如雨般降落,撕裂哈尼加爾巴特士兵的軀體之時,拉貴爾已飛升至高空,遠離危險。於是哈尼加爾巴特的軍隊陷入了誘敵深入的險局,岌岌可危,眼見即將被殲滅,勝利的天枰向阿托爾一方傾斜。不料這時,後方的城垣方向突然響起倒塌巨響和慘烈的廝殺聲。


    “發生什麽了?!”安德烈大聲的詢問撤到後方的舒爾馬努·卡拉杜將軍。


    “糟了!定是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一定是他們熄滅火把的分隊!”舒爾馬努迴答道。


    圖嚳爾第立刻意識到事態嚴重,他上前勸阻執意返迴解圍杜爾-卡特利姆的安德烈:“將軍!士兵們需要您!您不能離去!請讓我代您返迴城中,解救城裏的人民,解救您的母親和蘇珊娜……”


    安德烈冷靜了下來,他看了看圖嚳爾第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於是,圖嚳爾第與舒爾馬努的騎兵朝城市方向疾馳。當他們抵達城邊時,發現城牆已破,城內四處熊熊燃燒。借著火光,他們看到半空中一個黑影操控著火焰攻擊頑強抵抗的守衛者們。與此同時,敵軍士兵已洗劫了城內大片建築。


    “那不是拉貴爾!是雷米爾(ramiel)!”舒爾馬努驚唿道。


    “所以他們這次有兩個天使助攻,這下一切都說得通了。”圖嚳爾第自言自語道,他深知無法挽迴的命運,已如逝水難收。


    “將軍,我們該怎麽辦?!”


    “我們已經無力迴天,快!現在當務之急就是進城去,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人出來!”說罷,圖嚳爾第將隊伍一分為二,他讓舒爾馬努帶一些騎兵在附近遊蕩,以備在他們出來的時候接應。他自己則帶領著剩下的隊伍,從城外一個隱秘的下水道口鑽入了居民們藏匿的密道,以此潛入城中,尋找幸存者的蹤跡。那一夜的戰鬥後來被遊蕩在美索不達米亞大陸上的詩人這樣提起:黑暗降臨,烽火狂舞,勇士湧動,誓斬星辰。鐵甲猶在,鮮血不幹,誓讓無辜,破曉重生。


    天空泛出微曦,沾滿鮮血與泥濘的圖嚳爾第和幾名幸存士兵艱難地從密道中走了出來。他們所救出的人數並不多,但卻從敵人的手上搶下了王後(a??at?arre)拉勒的屍體,並找到了躲在角落裏的還活著的公主蘇珊娜。


    但令圖嚳爾第驚愕的是,原本應在外接應的隊伍如今也所剩無幾。


    “究竟發生了何事?怎麽隻剩下你們這些人?”圖嚳嚳爾第焦急地問道。


    一名士兵顫抖著迴答:“將軍……他們去前線支援了……”


    “然後呢,就再也沒有迴來嗎?!”


    “沒有,因為我們得到了消息……”士兵哽咽道,“我們……已經……全軍覆沒了。”


    清晨的霧籠罩四麵,周圍一片死寂。他們身後的城裏飄出濃烈的腐肉和焦糊氣味,以及硫磺燃燒後的惡臭;但已聽不到敵人兇殘的砍殺和人們悲慘的哭嚎聲了。


    “當您帶著人進去之後不久,舒爾馬努將軍就被告知前方戰事危殆,便帶騎兵團的大部分人前去支持了,他隻留下我們幾個在這裏繼續等你們出來……不久後,我們看到戰場那邊火光衝天,幾乎照亮了半個天空……”這個士兵越說道後麵越發的戰栗顫抖起來,“到後半夜的時候,那邊有我們的逃兵朝這邊騎馬奔來,“當時他的身上還有火焰在灼燒,當他靠近我們的時候,他喊道‘快跑!快跑!他向我們放火!’,我試圖把他攔下來,但他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他從我身邊疾馳而過,朝河邊去了……又過了些許,有我們的人又向這邊逃過來;當時的天太黑,我們隻能看到其中一個人扶著另一個受傷的士兵過來,而那士兵脖子上掛著什麽東西,當他走近了,我才看到那是他血淋淋的腸子,從身後繞上來,被搭在自己的肩頭。‘那個天使,他把我們舉起來,反複的砸向地麵……而其它的人差不多都被燒死了。’攙扶他的士兵說。我們中的一個工兵(?a nēpe?e)帶他們到軍營那邊去找醫生了,但後來我們見軍營那邊也起了火,他也再沒有迴來。”


    圖嚳爾第聽後駭然的後退了幾步,問道:“那安德烈將軍呢?!有關於他的消息嗎?!”


    那名士兵聽後哽咽難言,之後說道:“……不知道,但……你們聽,戰場那邊已經沒有任何動靜了……甚至連一聲哀嚎聲都沒有了……”


    蘇珊娜險些要暈倒過去,被圖嚳爾第扶住了。他讓蘇珊娜與那些騎兵和幸存的人一起逃走,自己去戰場尋找安德烈的蹤跡,但蘇珊的再三懇求他,能夠讓自己與他同去。於是他們兩人便上了戰馬,朝著昨夜戰場的方向前去,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沒有說一句話。圖嚳爾第·尼努爾塔時刻提防著那被大霧遮擋的前路,手裏攥著長矛;從霧中時不時的竄出一些驚慌逃跑的馬匹和渾身是血的已經瘋癲的阿托爾士兵,這讓他的精神十分緊張,數次險些就要誤擊。約莫六十格什秒(gesh)後,他們看到地麵上的草已出現焦黑色,他們便知自己已經離衝突的中心地帶不遠了。接下來的場景讓他們兩個人驚心怵目:那些支離破碎的屍體分散壘迭在各處,已經分不出那些內髒與四肢的主人到底是誰;那些隻有全身皮膚被燒焦的人仍然在喘氣,即使他們的口腔和喉嚨都也已經燒成了炭片狀,一片片的剝離、吹散,因此他們無法發出慘叫,隻能在地上蠕動、腐爛並祈求死亡的到來;還有一些人,他們的五官都被泥土塞滿,很顯然他們的髒腑也早已被這些淤泥脹破。在一棵被燒死的枯樹前。他們找到了身中數箭,癱靠在那裏的維齊爾大臣伊巴西利——他當時作為參謀之一,處於軍隊的後排。圖嚳爾第和蘇珊娜立即下馬,上前查看他的傷勢,並打算把他帶走,但他們因隻將他身體稍稍移動都會產生劇痛而放棄了。鮮血從他的牙齒的縫隙中滲出,他說道:“你們來這裏幹什麽呢?都結束了……我們輸了……敵人也沒打算停下來,他們已經南下去了……去攻我們的特爾卡和馬裏去了……”


    “安德烈還活著麽?你看到他在哪兒了嗎?!”圖嚳爾第問道。


    “沒人能知道……到後來,這裏亂作一團了……”


    “為什麽?!安德烈調我迴去支持城內的時候,我們還處於上風!”


    “上風?我們從來就沒有處在上風……都怪我們太輕敵了!我們忘記了拉貴爾可是主天使!當我們以為我們的遠程部隊挫其銳氣之後,他並不是飛到天上落荒而逃了,而是偷偷繞到了投石手和弓箭手的身後,偷襲了他們。也就是在你走後不久,那些投石機的木頭就被他用力量折斷,他將那些可憐的孩子們舉起落下,不斷地摔在地上,或是被直接插死在那些木頭尖刺上……等到我們失去了遠程支持,拉貴爾則可以肆無忌憚的飛到我們的上空,開始對我們的士兵進行慘無人道的虐殺……而在我看來,他的行為確實印證了安德烈說的——他隻是出於好玩……”


    “那為什麽雷米爾會出現在杜爾-卡特利姆的上空?!為什麽他們會有兩位天使的幫助?!”


    “我早該想到的……你和巴布是對的。當我們把赫梯逼得太緊而又沒有立刻對他們下手的時候,哈圖西裏一定是向南方的凱美特總督拉美西斯(ramesses)求救了。當他們結盟,並和哈尼加爾巴特這群敗類坐下來一起商討的時候,他們一定貪婪地等待著時機,企圖瓜分我們那些日子辛辛苦苦打下來的西部土地。而凱美特正是西方主天使雷米爾轄區內的國家,他當然願意以清除“罪惡之城”這樣名正言順的名義,擴大自己的疆域……順便滿足他那變態的屠城愛好……


    “你們可能已經注意到了,他在用硫磺燒毀了我們的城市之後。立馬過來協助拉貴爾,將這些士兵燒成了現在這副恐怖的摸樣——他為了折磨這些人,不讓他們立即死掉,僅僅燒掉了他們的表層的皮肉和五官;讓他們就這樣痛不欲生,暴露荒野而慢慢死去……”


    這時,霧漸漸散去了,完全的露出平原上那地獄般流血漂櫓的景象。圖嚳爾第問道:“我們的人全都死了麽……就沒有能活下來的嗎?”


    “當他們準備南下的時候,我看到有一小撮人騎上馬去追了……但……”


    伊巴西利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還是咽了氣。圖嚳爾第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淚眼模糊的蘇珊娜,說道:“如果還有人沒有放棄,那一定是安德烈……我們繼續找下去……”


    兩個人重新上馬,向南而去。他們沿著地上的痕跡,行走了約數纜繩(able)的距離以後,聽到從前方的丘陵處傳來兵器碰撞的戰鬥聲音;他們相視點頭,便向前方疾馳而去;蘇珊娜也拔出了佩劍準備作戰。當他們翻過那座丘陵的山頭,便看到在穀底是阿托爾的寥寥幾個騎兵,正在糾纏和攻擊哈尼加爾巴特脫離部隊走散的一個約莫有二三十人的小隊,但他們因為眾寡懸殊已經陷入重圍,地上還躺著一些戰死或受傷的人。圖嚳爾第舉起長槍衝了下去準備支持他們,其中一個騎兵被三五敵人圍住,多虧圖嚳爾第拋出的槍刺破了其中一個敵人的喉嚨,才使那人解圍。當圖嚳爾第與蘇珊娜上前,才認出那騎在馬上被血染紅的臉——那正是參謀巴布·阿塔·伊迪納,他當即指向那邊的地上一個躺著不動,雙腿被削去的人:“你們趕快走吧!帶上他,離開這裏!如果他能活下去,我們的精神就不死!你們快去,把他救走吧!”說罷,他繼續應戰去了。


    蘇珊娜下馬衝上來,來到那個傷者的身邊,淚水奪眶而出:“安德烈!安德烈!我們來了!來救你了!你要堅持住啊!”


    那時安德烈已經暈厥了過去,圖嚳爾第上前將安德烈抱到馬上,對蘇珊娜說:“蘇珊娜!我們先離開這裏!快走!”身後的飛箭襲來,二人騎馬向另一座丘陵奔去。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們見沒有人來追趕他們了。便在那山坡上一塊能遮擋他們的岩石邊停下來,把安德烈抱下,為他包紮傷口;蘇珊娜拍了拍他的臉頰,希望把他喚醒,但血很快還是把那亞麻布洇開了。後來,安德烈還是醒了一會兒,他看見眼前的蘇珊娜和圖嚳爾第,問道:“我媽媽呢?”


    “她走了,安德烈……”


    安德烈又閉上了眼睛,過了好半天才又睜開。圖嚳爾第說道:“請堅持下去,安德烈!蘇珊娜需要你!我們需要你!我們的國家需要你!隻要你活著,人們就永遠不會放棄!你是我們的馬爾杜克啊!你是我們的希望!安德烈!堅持下去!”圖嚳爾第和蘇珊娜各握著安德烈的一隻手。安德烈微笑著望了望圖嚳爾第,又望了望蘇珊娜,說道:“蘇珊娜,對不起。在我們剛到這裏的時候,我答應過要娶你。但這些年,我先要去救我的父親,後來又為社稷之事而奔波;我很後悔,這些年沒有把你放在第一位……如今,我隻能說一聲對不起……我希望……你能活下去……這是我唯一的,最後的要求……奧萊克西!你還在嗎?”


    “我在,我在……”


    “我要你立即起誓,你會照顧好她,照顧好蘇珊娜!”


    “我答應你。”圖嚳爾第向他起誓了。


    “答應我,你們……你們都要活下去!奧萊克西,帶上她走吧……忘記什麽阿托爾,也忘記什麽馬爾杜克吧……忘記那些對雅威的無謂爭鬥與仇恨吧……我早就應該放棄了,放棄與神對抗……我們是凡人,不可能戰勝他,也不可能戰勝這個世界……你們走得遠遠的,到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吧……答應我……”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圖嚳爾第再次重複,他和蘇珊娜雙雙聲淚俱下。


    安德烈聽著這聲音,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記述結束。


    經文注解:


    amanus,即努爾山脈(土耳其語:nur dar?),古稱阿曼諾斯山(古希臘語:?μaν??),是土耳其的山脈,位於該國中南部伊斯肯德倫灣以東,處於托魯斯山脈東端


    petit zab,是底格裏斯河的支流,河上建有大壩,被廣泛用於灌溉和水力發電。小紮卜河發源於伊朗西北部皮蘭沙赫爾以北


    wasashatta,約公元前13世紀前後在位,米坦尼國王,沙圖瓦拉的繼承人


    a''?lu,自由人,中亞述帝國一個不屬於上層階級的人口階層,但有一定的社會地位


    ?iluhlu?,中亞述帝國的農奴,放棄自由並自願進入他人服務(主要是農業)的人,而其他人又獲得了口糧和衣服


    ālāy?,為中亞述帝國較低社會階層的成員


    ?ābu?a qalte,中亞述帝國的兵種


    khosr,底格裏斯河分支,柯沙河穿過尼尼微


    nergal,尼爾加爾、奈爾伽爾或奈格爾,又稱埃拉(era),蘇美神話中的神隻,祂是恩利爾(enlil)和寧利爾(ninlil)的兒子,尼努爾塔(ninurta)和尼沙巴(nisaba,掌管農業、學術和書記的女神)的兄弟


    massu,即拉瑪蘇,拉瑪蘇(阿卡德語massu),是亞述文化中半人半獸的怪物,由於其外型好像一頭插上一雙翅膀的公牛,在一般媒體可能會將它指為翅公牛(winged bull)或尼尼微的翅公牛(winged bull of nineveh)


    s? bu?a aratē,中亞述帝國步兵的一個兵種


    as??a betā nu,“內區醫生”,中亞述帝國皇家宮廷官員之一


    sinniltu?a ekalle,中亞述帝國由女王和其他宮廷婦女”(sinniltu?a ekalle),即由較低等級的女性組成的皇家後宮


    amu或amu是閃米特半遊牧民族的一個群體或名稱,它們的棲息地位於幼發拉底河以西,在khabur河口和巴爾米拉河口之間


    limmu,是亞述每年都會選出一個新的議政團體,雖然是按抽簽挑選的,但很可能是有限的群體,例如最顯赫家族的男人或市議會的成員


    ma?ennu,中亞述帝國宮殿的首席行政長官是管家(ma?ennu),從公元前12世紀後期開始,在著作中被確定為“大管家”(ma?ennu rabi''u),以區別於小家庭的管家


    mazzāz pāni,中亞述帝國官職,這裏做人名,馬紮茲·帕尼可能是國王的密友和知己


    arinnu,薩爾瑪那薩爾一世時期,他在第一年征服了西北部的八個國家,並摧毀了阿林努(arinnu)的堡壘


    taite,在亞述語中稱為泰都,是米坦尼帝國的首都之一,它的確切位置仍然未知,盡管據推測它位於khabur地區


    irridu(irrite)是美索不達米亞西北部的一個城市,可能位於harran和carchemish之間,它在青銅時代中後期蓬勃發展,然後被亞述摧毀


    karkemish,或carchemish,又譯卡爾基米什、卡赫美士,《聖經》和合本譯作迦基米施,思高本譯作加革米士,西亞古城,位於今土耳其和敘利亞之間的邊境地區


    bit agusi,或bit agushi(也寫作bet agus)是一個古老的錫羅-赫梯國家


    pattin,亞述人稱它為unqi,也稱pattin,是一個古老的錫羅-赫梯國家,它位於古敘利亞的西北海岸


    hattusili iii,新王國的赫梯國王,篡奪烏爾希泰舒普之位,著有自傳,敘述其掌權經過,改朝換代未對赫梯政治結構造成重大變化


    ?a mugerre,中亞述帝國戰車的駕駛司機


    māru damqu,中亞述帝國指揮戰車的弓箭手


    s? bu?a kakkē,“武器部隊”,中亞述帝國步兵的一個兵種


    ?ābu?a u?pe,中亞述帝國遠程作戰單位


    ramiel,即上文中提到的傑拉米爾,在翻譯的時候建議用不同的拚寫代替即可


    a??at?arre,“國王的妻子”,中亞述帝國宮殿的職位,現代曆史學家稱之為“女王”


    ?a nēpe?e,中亞述帝國兵種


    gesh,蘇美爾語mu-e?,古代近東時間單位,約1\/360 watch(1 watch等於1\/12日,即大概兩小時)


    ramesses,即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 ii,約前1303-前1213),希臘名奧茲曼迪亞斯,是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的第三位法老


    able,古近東長度單位,約為720m,測距係統的基礎單位,與上級單位6個長繩的長度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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