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汝與魔祖之戰,崩其山,填其澤,斷其水,壞其良木花草,又有多少無辜妖族因其喪命?”


    “就算汝,複而塑山,開澤,疏水,植其花木,死傷之妖族,就可以全然當做此事未發?”


    “殺其傷其之人,不是汝嗎?”


    “帶來患禍之人,不是汝嗎?”


    “一己之快,汝,雖強於世,不配為眾妖王”


    “而吾,與汝也無甚好言”


    “請了啊啊啊。”


    迴身落座


    陰風乍起,火堆裏的紛亂的火光讓師清晝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女子的呻吟聲擾人心煩,師清晝很是奇怪,上鉤的那群壯漢是魔怔了嗎?被這種鬼叫給誘惑。滴滴噠噠的雨聲,先是火熄滅了,不過於鬼帝而言,夜能視物再尋常不過。


    -


    昂首撞入眼中的便是一張蛆蟲橫生盡是腐肉的鬼臉,師清晝麵色未變,迴答了白衣女鬼所問,“做雞。”舉起已經被淋濕的烤雞,似乎是在佐證自己所言非虛。眸內寒光淩冽,手中的木棍已然成破雲槍,朝女鬼麵門襲去。女鬼雖無防備,卻也堪堪避過。


    -


    清心鈴聲起,趁女鬼恍惚之時,師清晝以靈力聚鎖,封住女鬼去路,起身躍至半空,槍身分,前後夾攻女鬼,聚靈於拳,直擊女鬼額前命門。


    -


    一拳斃命,靈力鎖將惡鬼魂魄與怨念盡數鎖住,幽深藍光下最終將女鬼聚在球中,攝魂鈴起,掠奪女鬼意識,“你且說,十八層地獄為誰所破,其餘諸鬼,躲於何地?”


    十、十尾?


    目光在觸及其尾巴數量時由警惕轉為詫異,還帶著點驚慌無措。


    自她出生起就沒見過擁有十條尾巴的狐狸,即便是德高望重的老國主,也跟她一樣隻是擁有九條尾巴而已,十尾狐狸在她的世界裏——是不存在的妖怪物種。


    可如今這十尾狐狸都站在她麵前了,她的認知一下被顛覆了過來。按照青丘國內尾巴數量多為尊的規矩,見了十尾狐狸,即便是一國之主——


    不敢多想,她姿勢端正又恭敬地朝對麵行了禮,手心緊張到出了汗,黏黏的。


    “不知是十尾前輩,方才多有得罪——”


    在十尾麵前她哪兒敢跳啊,還不是裝著乖乖巧巧的樣子。


    可還是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瞅了好幾眼那十條尾巴,他看她的眼神並無惡意,從一開始她也沒感覺到任何惡意,甚至可以說是縱容又寵溺——可她就是不敢靠近他,三哥曾告誡過她在外邊不能輕易相信別人,何況是隻見都沒見過的十尾狐狸。


    “那便謝過二殿下了。”伸手接過玉碟,玉無塵暗自思索這位二殿下所言之事。


    按道理來說無生之地封印破損,這些被封印不知多少歲月的群魔應該一擁而起,四散逃跑才對。而現在偏偏這些實力低微,無足影響大局的魔留了下來。反倒是對他界影響慎重的實力高深的大魔逃離了無生之地。這種完全像是計劃好了一樣的逃生順序讓玉無塵不得不慎重考慮幕後策劃者的真正目的。


    然而還未等玉無塵進入無生之地內,身後傳來的氣息讓他停住腳步,那是獨屬於魔的氣息。默然轉身,正麵對上一雙滿是欲望的雙眸。如同饑荒者看到了一桌珍饈佳肴一般,華麗到異常的服侍穿在他身上絲毫沒有掩蓋到本身的光華。隻是一眼,便讓玉無塵感覺到來人的不凡和危險。


    “作為既得利益者的魔族這個時候來到無生之地,當真不怕引火燒身。還是……”玉無塵的眼神一暗。“在這無生之地裏有你想要的東西?”


    忘川神。


    “你這廝口出狂言,汙蔑冥界仙神,十八層地獄九百九十九道刑法,你都一一受了去罷。”清心鈴中心層層擴大,暴漲百倍,清明冥力裹了那惡鬼滿身,嘶吼叫喊,呻吟尖銳,拆骨扒皮,散了三魂七魄,永生永世,禁入六道輪迴,什麽線索,什麽下落,通通狐不要了,瞬息之間,清心鈴黑氣震蕩,頃刻消失,再一震蕩,迴歸掌心大小,靜靜躺於君綰手心,貼符念訣,送迴十八地獄。


    –


    與師清晝四目相視,身上暴漲的冥力終歸平靜,方才舉動過激,竟是一意孤行將惡鬼送了迴去,也沒與他商議,忘川神親自放出惡鬼,這讓人如何信服,小憩扶額,還是傳了個信迴去,金蝶躍於指間,吩咐了判官務必照看好忘川神,我與師清晝,速速便迴。


    –


    “還找嗎……還是迴去。”


    “你既然已經走了,你還迴來幹什麽。要走的話!趕緊走啊!”


    滴答滴答的墨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在自己和男人周圍畫出一條方形的墨線,刷的一下幻化成了四麵牆壁將自己和他單獨困在一起,隔絕了外麵的一切。牆壁定型之後仿佛惡作劇成功一樣衝著人歪了一下頭,那掛著燦爛笑容的腦袋順著力道就掉了下來砸在地上漸漸化為一攤墨跡。頭顱落地的瞬間,全身的其他部分像是收到了命令一樣分成不同的部分掉落、溶解分別化為墨籠的頂蓋和地麵將蔣殊整個困在裏麵。


    六麵的牆壁一樣緩緩流動,突然每個麵都像下雨一樣射出無數的墨滴。上對下,左對右,前對後,牆壁射出的墨滴無視重力快去的融入對麵,在整個墨籠內部織出一張沒有漏洞的網。


    “嗯,我在紫薇上神的寢宮裏發現了密道,然後……”原本一幅認真嚴肅的有錫突然在嘴角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然後我親愛的哥哥,你大概已經猜到了?一幅畫像,哦謔謔謔謔,一幅女子的畫像?!”


    ——談話間,有錫從身後抽出畫像,把耍了一下,然後“唰”的一下展了開來,畫上的女子栩栩如生,仿佛要從畫上走下來似的。當然,不一會他便將畫重新合上了,阻止了畫上人?


    ——再次把畫插入身後,有錫的表情又嚴肅了起來“想必您知道些什麽吧,天尊上神。”視線不在天尊身上,但卻讓人感覺有錫在看著他。這等逆反之事,也是平常了。


    ——“想必全神界,就您知道的最多了吧?”有錫眼角下搭的更嚴重了,低垂著,讓人看不見他的眼睛,語氣一轉“看著俊仔們跑前跑後很有趣麽,親愛的哥哥?”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愚蠢啊。”


    話音剛落,青衫男子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八隻巨大的蛛腳慢慢舒展,宛如一座小山。


    妖氣蔓延,逐漸實體化,成為一根又一根的絲線,轉眼就鋪天蓋地,將墨跡隔離在外,又憑空搭建出一張網來。


    緊接著,在這個巨大的蛛身的頂端,冒出了半截人影。


    那人半身赤裸,長發飄飄,看著倒是有幾分仙氣,隻是視線轉到他原本俊美的麵容,此刻卻充斥著攝人心魄的妖邪之感,說不出的迷幻氣息隨著蛛絲四散開來。


    “我當然會走,不過既然來了,自然不會白走一趟。”


    墨牆被破的瞬間,他快速的用蛛絲將忘川神裹上,體型轉瞬化小,在幻氣掩蓋下帶著忘川神直衝而出,順著自己方才過來的鬼道迴到人界。


    離開鬼域已是一片黑夜,直到落在無人郊外,蔣殊這才將被蛛絲裹住的忘川神放開丟在一旁,一口暗紅色的血倏然噴出。


    等他重新化迴人身,這才瞧見原本冷漠的男子身上滿是被腐蝕的傷痕,也難怪他走時會那般迅速,就連走時都是用幻氣掩蓋。男子抬手抹了抹嘴角殘留的血跡,目光掠過身上的傷口,麵色越發不虞,冷聲道


    “嘖,所以我才不願和那家夥碰麵,這招數真夠惡心的。”


    “嗬,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霸者反笑不止,大殿晃動不止,眾妖此刻絲毫不言,仿佛在眼前的小姑娘口出狂言之時。企圖與一名霸者,一名武癡在講這些,果然。果然這個世道的確讓他有些措手不及,若問為何,因為,太好笑了罷。狂笑之間,是諷,是不屑,是完全未曾見到的一幕,至極的氣氛,在這一刻似乎都已經崩碎殆盡。


    “孤當真是孤身一人久了,如今還有這般的笑話,妖神,如今你還是這般的癡愚,但是,講的笑話倒是有所長進,這就是你的進步嗎?”


    笑話,徹底的激發了如今完全的譏諷,即便將此時的言語當做混沌,如今,再度見到這些情況,癡愚的人,依舊癡愚。手卷風雲魔氣如龍,調息一掌,竟是再讓整個妖神大殿再沉一丈。整個檀木盒再度浮現。他無奈搖了搖頭,身體周遭的妖氣盡數收納,隨即身體周遭宛如星辰流轉隨即,緩緩消散,抬眸正視諸方妖,一手負背,一手抬掌,仿佛周天之間的生靈軌跡,氣運流轉萬物變化,都浮現於眼前。


    “你同孤說戰?孤當年靈智初開,便是與天爭,與地鬥,何時不在戰。孤的命格本就是不許,何不是戰,生靈生死輪迴定數,孤的確是生靈塗炭,但是,這便是法則,這便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孤為何逆天,為就是,截天一子,換吾妖界繁榮。”


    沐浴於女媧所給予肉身,他並非厭惡女媧,並非厭惡這樣一名神明。但是,他恨,恨這生靈六道輪迴,他恨妖靈成智竟需虔誠信仰一名神,萬物生本自由,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之路更是如此。爭奪這一切造化的,並非本來氣運注定,注定歸於無端神明,而是萬物,而是眾生,為此他破盡不許,為此他斬盡天地不容,如今,他本就不是王,他本就不是神。隻是一個為自身奮鬥的霸者。啟唇淡笑,仿佛笑其軟弱無能,仿佛歎其悲哀。


    “而,孤所戰本就是精怪靈智本能,強,就應該有更強的權力,隻有告訴他們能夠為自身氣運而戰,才是正道,晏,吾在當年踏平海妖以前,就已經同你談過了,妖,是自由而平等,是擁有神也攔不住氣運之族,你如今,還未曾清醒嗎?”


    踏步之間,寸寸地麵再度崩壞,檀木盒應聲飛出,刹那妖魔氣焰滔天而起,第三次整座地麵紛紛破碎。甚至周遭環境都為之粉碎,背負陰陽之氣,眸含日月雙重。一步而上,一步而滅。那檀木盒應聲而開,砸在人前方,掉落而下的是數枚宛如頭顱一般大小的血凝一般的明珠。隻有海妖那邊才會出現的,唯有千年不斷用無數天材地寶才能夠孕育而成的,並且隻有海族稱得上龍王之人,才能夠擁有。


    “那七個所謂在孤身邊的,自以為與你聯係,孤未曾發覺,如今用他們之血及他們的寶貝給你的誕辰添一份禮。用他們鮮血沐浴,不差吧。如今,除去孤所在之處,以及陸地所在之外,其餘之境,歸孤!”


    轉身以後,淡然而言,雙手負背,未曾敢想,有一天曾經是患難與共,且是曾經願意相信的戰友,如今卻是依舊癡愚,彼此高傲之間,又是何時產生隔閡,如今唯有對立。在他轉身間,依舊是昔日最後的情分所立下的一個誓言,當日,一人雙掌平海妖,過的是負背後的三招,今日,是孤讓迴的三招。打完,情義徹底,恩斷義絕。


    “你,決斷罷。”


    果然是仙人,而且還是仙人中的高位者,啊,沒想到有這樣的意外之喜,因為魔祖逃走的怒火一下被拋到了腦後。


    魔氣完全凝實,少年眉宇神采飛揚,身段俊逸風流,華服美飾,貴氣逼人。若是忽略掉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狡黠貪婪,還真是個翩翩少年郎。


    魔波旬隨心所欲慣了,何況眼前的男子道體無暇、道心無漏,若是墮了魔,想想都讓人食指大動。到時候先將人搓磨一番,七情亂六欲動,心魔叢生萬劫不複時,再一點一點享用了,啊……那滋味,嘖嘖。


    此時這柄扇子展開,擋住了少年紅若胭脂的唇。他笑彎了雙眼,猩紅的眼珠浸潤了一層波光,琉璃般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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