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著來到揚州的玩家,早就被野怪練出了過人的膽量,短暫的驚懼之後,便抓緊了手中的武器,對著剛露頭的鯢胎就是一刀。


    可惜,他們太小看鯢胎了,即便剛剛成型,它們的速度也是快得驚人,往往刀子還沒落下,就快速地從宿主的體內爬了出來,繞到了攻擊者的身後,一口咬住了他們的腳踝,將他們拖入了水中。


    落水的人越來越多,唿救聲連綿不絕,然而沒能撲騰兩下,就被鯢胎拉入了水底,徹底失去了蹤跡……


    玩家們為了自保,紛紛遠離了鯢胎的宿主,有些人甚至將他們推入了水中,讓其自生自滅。


    如果沒了生的希望,人也將失去繼續活下去的勇氣與動力。


    一些懷了鯢胎的宿主扯開了衣襟,用乞求的目光望著尚有良知的同伴,渴望一個有尊嚴的死法。


    下得去手嗎?


    風在顫,手在顫,心也在顫……


    然而到了最後一刻,刀終究還是落下了,帶著一抹寒光,筆直地插入了高高隆起的腹中。


    無處可逃的鯢胎自然是被殺死了,而它們的宿主也因失血過多而奄奄一息,大把大把的丹藥被喂入了他們的口中。


    他們以為自己又抓住了生的希望,卻不知在緩慢修複的腹腔中,另一隻鯢胎正在悄悄地孕育成型……


    而在傲天神域那一邊,船槳飛速地滑動著,帶出一串串水花,向著唐欣幾人所在的樓船,筆直地撞了上來。


    碰——


    船體被頂了起來,甲板頓時向上傾斜,與海平麵成37度斜角。


    唐欣幾人抓緊了欄杆,剛剛穩住了身形,船又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碰!——


    碰!——


    碰!——


    他們的樓船又受到了三次連續的撞擊,這次撞上來的分別是歸去來兮、歸途和飄渺宗的畫舫!


    “嘿!居然全被收買了啊!”胖道士不屑地撇了撇嘴,沒看到蠱師對著普通玩家都下手了嗎?跟著這麽個心狠手辣的家夥,可沒好果子吃!


    唯一讓他慶幸的是,仙宗的人還算頭腦清醒,沒有跟著那些雜魚瞎起哄。


    “秦二,帶著所有的船工棄船!”六尾分身冷聲吩咐道。


    這次,一直對她唯命是從的秦二沒有動,卻帶著那些啞船工一同跪了下來,“東家,船在人在,我們不走!”


    “費什麽話,讓你們走就走!”


    可是五個船工依舊跪著,沒有起身。


    六尾分身像是生氣了,臉色冷了下來,甩了下衣袖,竟然帶起了一道強勁的旋風,將秦二和他身後的船工卷了起來,刮入了湖水之中。


    “好自逃命去吧……”


    她對著水中的幾人推了一掌,將他們幾人往蠱蟲稀少的北麵推了一把,這才收迴了目光,散去眼底的最後一絲柔情,冷漠地望向了傲天神域的畫舫。


    隻見七八個黑衣蒙麵人,從船艙內魚貫而出,正打算飛身躍上樓船。


    緊隨其後的是歸去來兮、歸途和飄渺宗三派的成員,一個個來勢洶洶的,向著唐欣幾人衝了過來。


    生死存亡的時刻,要麽殺人,要麽被殺。


    胖道士也顧不得照顧胡誌浩的情緒了,怒吼一聲,將“金剛怒目”和“護法伽藍”同時開啟,朝著黑衣人和那些幫派成員迎了上去。


    唐欣十指微勾,露出了鋒利的爪子,和宋欽真一起殺入了敵營之中。


    胡誌浩歎了口氣,讓他同胖道士一起動手,他是萬萬做不到的,他隻能選擇留在原地保護蘇哲,好讓他繼續安心地對付湖麵的蠱蟲。


    兵對兵,將對將!


    同一時刻,老大爺和蠱師鬥起了曲藝,阮音和塤聲同時響起,一個是純厚圓潤,一個是悲淒哀婉,兩道音波狠狠地撞擊在一起,氣勢不相上下。


    撞擊下形成的漣漪,化作了無形的風刃向四周擴散,所經之處,掀起了一道道狂暴的巨浪,向八方翻湧而去。


    洶湧的潮水衝刷著湖底的淤泥,露出了底下埋葬的一具具腐爛的枯骨,由暗潮推湧著浮上了水麵。


    原本幽黑空洞的眼窩,突然冒出了一簇簇鬼火,閃爍著熒綠色的光。


    因腐爛而粘合在一起的嘴角,被粗暴地撕裂開來,誇張地向上翹起,勾勒出了一個森冷的笑容。


    兩排泛黃的牙齒露了出來,不住地相互叩擊著,發出哢哢的聲音,給人一種詭異的陰森感。


    枯骨活過來了!


    一隻隻鬼手從水裏伸了出來,有如壁虎一般攀上了樓船,從背後包抄了圍困唐欣幾人的幫派成員,不但解了他們的危機,還與他們形成了前後夾擊之勢。


    是六尾分身出手了!


    她一句話都沒說,隻留下一個蕭瑟的背影,飛身躍上了蠱師所在的樓船。


    “臭蟲子,躲了你那麽久,我們倆之間的賬也該算一算了!”


    看來他倆有過節,而且過節還不小啊!然而,作為貓妖分身的她,這一戰無論是輸是贏,都沒有存活的機會,這就是她的宿命,也是所有貓妖分身的宿命……


    可惜,她的犧牲終究是被辜負了,一直處於中立狀態的仙宗對她出手了。


    唐欣氣著直跺腳,“那群道士在幹什麽啊?怎麽幫著蠱師,好壞不分呐!”


    “或許……他們隻是想除妖吧……”宋欽真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怕是連他自己的心裏都存了不滿吧。


    砰——


    唐欣感到腳下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又一艘畫舫撞了上來!


    喵了個去!他們才剛借著水鬼的加入,勉強打了個平手,那些幫派怎麽那麽快就找來新的幫手了,還讓不讓他們活了?


    唐欣剛想開罵,抬頭就見紅豔豔的旗幟中迎風招展。金絲繡製的“快活林”,在夜幕中閃耀著奪目的光彩。


    是紙麵人的船!


    他正站在船頭,傲然而立!


    七位婀娜多姿的女子,如仙女下凡一般,從空中翩翩落下,淩波微步,羅襪生塵。


    是快活林那七個美女荷官!


    全都是熟人啊!


    唐欣激動地雙目綻放著光,落在了她的跟前的黃衣女子,卻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語氣中帶著幾分鄙夷與嫌棄,“怎麽被人打那麽狼狽?真丟我們快活林的臉!”


    唐欣嘴角一抽,她不是就勝了她一局,差點讓她的蛐蛐被啃斷了腿嘛,有必要記仇記到現在,一開口就像吃槍子似的嗎?


    挖苦歸挖苦,黃衣女子的武力值還是很給力的。隻見她拿出一根青色的短笛,放在唇邊吹奏起來。


    一曲笛聲自孔隙流淌而出,在湖麵上迴蕩,時而宛轉悠揚,時而低沉嗚咽。


    在笛聲的召喚下,一隻隻蝗蟲集結在天邊,成群結隊,鋪天蓋地,如同一團青色的雲翻湧而來。


    蝗蟲們一個接著一個,收攏翅膀,俯衝而下,輕盈地落在水麵上,抓起蠱蟲便走。不一會兒,就將湖麵上的蠱蟲給清理了一大半。


    “你真是太厲害了!”唐欣由衷地給她點了個讚。


    黃衣女子鼓著嘴,吹奏著音笛,沒法答話,但從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再明顯不過的得意之色。


    唐欣揮動爪子,甩開了幾個幫派成員,扭頭對黃衣女子說道,“你現在可是重點保護對象,快去蘇哲那邊,這裏由我頂著!”


    黃衣女子沒有拒絕唐欣的好意,她很了解自己的弱勢,她的防禦很弱,正麵對敵對她來說和作死沒什麽兩樣。


    她可是很愛惜自己的小命的,輕點腳尖,向後退了幾步,躲到了蘇哲的身後。


    有了七位荷官的加入,唐欣這邊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她抽空向六尾分身那邊望了一眼,隻見快活林的東家,那個神秘紙麵人,落在了六尾分身的身邊,和她並肩迎敵。


    唐欣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看來紙麵人心中的那個人就是六尾貓妖了。


    以她的外貌和能力,打12分都不為過,即便放在現實世界,那也是萬裏挑一的,怪不得讓閱盡美女的快活林東家都難以放下了。


    看來這次,他們還是占了六尾分身的光,不然紙麵人也不一定會召集了那麽多得力幹將,趕來救他們幾個僅有一麵之緣的小蝦米。


    看到六尾貓妖被一群道士圍攻,身上受了好幾劍,紙麵人的心便再也無法平靜了。他猛地抬起手臂,一排紙片從他的衣袖中飛了出來,無風而起,宛若飛燕一般,衝向了仙宗的那些道士。


    紙片被剪成簡約的人形,臉上粗略地畫了五官,四肢俱全,雖然隻是輕薄的一片,力氣卻大得很,三五個一組,纏在道士的關節上,他們便動彈不得了。


    “你怎麽樣了?”紙麵人輕柔地扶起六尾分身,雖然看不清他的麵貌,卻能從他略帶顫抖的聲音中,聽出幾分擔憂與焦急。


    六尾分身伸出手,隔著薄薄的紙麵,撫摸著紙麵人的臉頰,“你竟然還活著……”


    誰也沒有預料到的是,下一刻,輕柔的撫摸變成了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紙麵人的臉上,竟然將他的半張臉都給打扁了。


    這不是誇張的說辭,是真的將他的臉給打扁了,隻見他左側的臉頰,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留下了一個凹槽!


    原來,他不是戴著紙麵,而是整個腦袋都是用紙紮成的!


    他是一個紙人!


    別說是唐欣幾人了,就連六尾分身都被他的這副樣子給震驚到了,“這究竟是怎麽迴事?你不是活著嗎?怎麽會變成這樣?”


    “當初,我的肉體被蠱蟲噬咬幹淨,幾乎燃盡了所有的生機,僅讓部分元神得以脫逃。我也因此失去了很多記憶,就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後來,我附身在一個紙人的身上,重新開始修煉,才一點點恢複了記憶……對不起,我來晚了……”


    紙麵人將曾經經曆過的那些生死磨難一筆帶過,他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隻有最後提到六尾分身的時候,才沾染上了幾分人氣。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你明明是為了我,才變成了這個樣子,而我卻把你弄傷了……”


    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從六尾分身的臉上滑落,她再次伸出手,想將紙麵人臉上的凹槽修複,可是比劃了好幾下,卻不敢輕易下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將那層薄薄的紙麵給弄破了。


    “全是那個老毒蟲把你害成這樣的,我這就替你報仇!”六尾分身收緊了拳頭,扭頭轉向頂棚的蠱師,目光如刃,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待她再次鬆開手,指端已將長出了銳利的貓爪,腳尖一點,向著蠱師飛身而去。


    但她哪是蠱師的對手!


    紙麵人見阻止不得,隻得喊道,“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


    可是,他剛跨出兩步,便被一個老和尚給攔了下來。


    老和尚的腦袋上頂著九個戒疤,這是遊戲中僧人的最高等級,一看就知道,又是一個內測大佬!


    嘿!今晚到底是吹的什麽風啊,是不是把所有的大佬都吹出來了?!


    紙麵人沒有五官表示他的疑惑,但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幾分不解,“老毒蟲許了什麽好處,竟然把你給請出來了?”


    老和尚的眉毛已經全部泛白,長長地垂落在眼角,看著慈眉善目的。


    他披著火紅的袈裟,在火光的映襯下,的周身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顯露出幾分莊嚴法相,雙手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老衲也隻是一個凡夫俗子,隻想在圓寂之前,迴家看一眼!”


    “這倒是一句實話。”紙麵人點點頭,雖然他欣賞老和尚的坦白,但不可避免兩人對立的立場。


    隻見,兩排小紙人從紙麵人的衣袖中成群結隊地魚貫而出,連成了兩條紙形的繩索,向著老和尚的手臂纏繞而去。


    老和尚不急不躁,依舊雙手合十,垂眸而立,任由小紙人纏緊了他的手臂,方才不緊不慢地微微開合雙唇,聲音卻如晨鍾一般蒼遒洪亮,“嗡!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自他的口中流淌而出,化作了一個個骨力遒勁的字體,淩空而起。


    字體散發著金色的光華,像是帶著灼熱的溫度,一碰觸到紙人,便將其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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