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仙宗放大招了,竟然踏起了罡步!


    一道紫金色的光華劈開了雲層,帶著九霄之勢落下,如蒼龍之怒,如雷公之吼。從威勢上看,這可比宋欽真使出來的要厲害上了不少。


    緊隨其後,無論所坐的是大船還是小船,所有擁有遠程攻擊技能的玩家全都出手了。


    滿屏的技能特效,讓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可惜這不是絢麗的焰火,而是奪命的絕技,讓原本寧靜祥和的夜晚,充滿了無盡的殺氣!


    桀桀桀——


    那是水鬼瘋狂的嘶吼,他們不願退縮,卻又不得不懼怕,怒火瞬間被點燃,湖麵的浪濤一波接著一波,跌宕起伏,洶湧澎湃。


    “戲一旦開場就不能停下,這是四喜堂的規矩!”美婦的瞳孔頓時縮成了一條豎線,怒意在她的身後凝聚在一團黑霧,變化成了一隻貓形。


    六條纖細修長的尾巴,明明是黑色的,卻在夜幕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在她的身後如扇形鋪展開來,在空中飛舞、交疊、糾纏,帶著三分妖媚,七分張揚。


    那個美婦竟然就是揚州城的貓妖分身!


    現在究竟是什麽狀況?


    貓妖分身和內測玩家同乘一艘船,和諧共處,相親相愛,攜手給一群水鬼唱戲?


    唐欣表示,這一切太玄幻了,已經完全超越了她的認知範疇……


    美婦,不,應該說是六尾分身,腳尖輕點,一躍跳上了戲台的棚頂,裂開了嘴角,發出了一聲怒吼——


    喵!——


    一道無形的氣波以她為中心,如同排山倒海的怒浪,向著四麵八方席卷而去。


    氣波所經之處,玩家的技能變得脆弱不堪,被無情地碾壓成了一片光粒,消散於夜幕之中。


    水位猛地向上漲了三米,湖麵的烏篷船如浮萍一般,在浪潮中劇烈地起伏飄搖。


    一些船被推上高高的浪尖,被浪頭掀翻;另一些則落入低低的浪底,最終被湧落而下的浪潮所吞噬。


    不計其數的玩家落入了湖中,唿聲、喊聲、罵聲、哭聲混雜在一起,此起彼伏。


    不會遊泳的,歇斯底裏地纏上了周圍的人,非但自己活不了,還將那些原有機會活下去的人,也拖入了深淵……


    即便會遊泳的,在洶湧的潮水中也沒多少優勢,憑借他們的體力,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常常為了爭奪一塊漂浮的木板大打出手。


    然後,一個浪頭打來,就沒有然後了,一批人接著一批人,被潮水所吞噬,再未浮出過水麵……


    然而,比潮水更可怕的,是潛伏於湖麵之下的危機,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悄悄地沉入了水中,宛若被魚咬鉤的浮漂,轉瞬之間便失去了蹤跡。


    他們在水下拚命地掙紮著、唿喊著,一串串氣泡從他們的口中冒出,撲通撲通,還未浮上水麵就已經破裂了,化作了絕望的歎息。


    人人自顧不暇,願意出手相助的畢竟隻有少數一些。直到有人救出了水中的同伴,浮上了湖麵,隱藏於水下的危機才終於被揭露——


    “湖下有水鬼!”


    是的,就是水鬼!


    對於那些玩家,他們早就積蓄了太多的怨氣,但比報仇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替身,大量的替身,替他們在水中承受苦難,自己則可獲得難得的投胎機會。


    這是一場對生的爭奪!


    玩家勝,水鬼將失去生的希望!


    水鬼勝,玩家則替代水鬼去死!


    “快!還有兩分鍾,將戲演完,將儀式完成!”老大爺催促道。


    是啊!鬼戲是用來平複水鬼的怨氣的,如果他們將戲成功演完了,水鬼是不是就會收手,放過那些落入水中的玩家了呢?


    但若玩家獲救了,唐欣又該如何呢?


    他們會放過她嗎?還是會恩將仇報,繼續聯手攻擊她?


    管不了那麽多了,先將人救下來再說!


    唐欣幾人對視了一眼,將被耽擱的戲繼續進行下去。


    幾人交手了十多招,唐欣飾演的白骨精漸漸露出了敗跡,被宋欽真飾演的孫悟空抓住了一個破綻,啪的一棍,打死在了地上。


    他焦急地找到了蘇哲飾演的唐僧,解開了他的繩子,跪倒在他的身前。


    師徒兩人對視的刹那淚眼朦朧,一個因冤枉了徒弟而愧疚,一個因撇下了師父而自責,在這一刻,冰釋前嫌,重歸於好,再次踏上了西天取經的道路!


    啪——


    隨著最後一粒沙子落下,沙漏的上端被徹底清空,這出鬼戲終於圓滿落幕了!


    隱藏任務的完成提示隨之到來,每人至少提升了兩級,唐欣因為之前累積的經驗值足夠豐富,連升三級,達到42級,和宋欽真並駕齊驅,其餘人則徘徊於39級,離40級隻差臨門一腳。


    雖然大家的等級提升了,水鬼的怨氣被平複了,湖麵重新恢複了風平浪靜,但眾人的表情卻顯得很沉重。


    私心終究還是戰勝了良心,玩家在解除危機後,第一個反應不是向他們表示感激與謝意,而是將冰冷的刀口對準了他們!


    胖道士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老胡,臨死前讓道爺我殺兩個玩家,屬於正當防衛吧?”


    胡誌浩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他,望著那些玩家眼中的憤怒,如刀子一般落在了他們的身上,怕是將水鬼的仇,全都算到了他們頭上了吧……


    但說他天真也好,說他固執也好,他還是想試一試,去化解這場沒必要的仇怨。


    他躍上了船尾,對著水中的玩家大聲喊道,“你們聽我說,真相其實是……”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


    玩家的怒吼此起彼伏,還沒待胡誌浩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將他的聲音淹沒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征討中。


    那些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人,又如何會聽他的解釋?


    死了太多的人了,其中有他們的兄弟,有他們的愛人,這個死結怕是再也解不開了。不死不休,恐怕說的就是現在的這種狀態吧!


    啪——


    一支箭矢向他射來,危急時刻,貓妖分身用尾巴卷住了他的腰身,將他一把甩開,“你們是我請來的,隻要有我在,就沒人能傷害你們!”


    喵!——


    一聲怒吼自她的口中發出,湖麵又開始沸騰了,水鬼的身影重新浮現在了水麵上。


    他該阻止嗎?


    六尾分身想救下他們,玩家卻想殺了他們。他一遍遍地問自己,到底該不該幫助那些想殺他們的玩家,去對付想救他們的六尾分身嗎?


    他覺得肩頭有點沉重,扭過頭,是老大爺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今晚你們辛苦了,之後就聽我這個老家夥,給你們演奏一曲吧!”


    胡誌浩不明白,“作為一個玩家,為什麽要幫貓妖分身去殺人……”


    “你覺得他們還能算人嗎?”老大爺冷冷地掃了一眼湖麵上的那些殺氣騰騰的玩家,飛身跳上了戲台的棚頂,撥動了一下手中的琴弦,開口道,“都是多年的老相識了,就不必像蟲子一樣躲躲藏藏了,出來吧!”


    一個黑衣人從傲天神域的船艙中緩緩地走了出來,“活著的老朋友不多了,你又何必來蹚這趟渾水!”


    他的臉上蒙著一層薄霧,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唐欣幾人都認出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那個一直追殺他們的蠱師!


    老大爺冷笑一聲,“那你還殺了老瘸子?”


    他說的老瘸子,就是鐵拐李嗎?


    他果然已經死了啊……


    唐欣的歎息與蠱師的交疊在一起,隻是兩人的心境完全不同,一個是為人哀悼,一個是為己哀愁。


    薄霧遮蓋了蠱師的臉,在場的或許隻有老大爺能看清他的表情。


    “我就不懂了,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要和我作對,殺了貓妖,對你、對我、對大家都好。”蠱師感慨道。


    “貓妖死了,恐怕隻對你一個人有好處吧!嗬嗬,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碰觸到了係統規則。”


    老大爺掃了湖上那些玩家一眼,指著蠱師道,“別傻乎乎地被人做了炮灰,說什麽能離開遊戲世界,全都是騙你們的謊言!他早就被遊戲係統收買了,隻要能殺了貓妖,他就能成為遊戲世界的主宰,掌握你們所有人的生死!”


    老大爺的聲音並不響,卻能清楚地落入了每個玩家的耳中。玩家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時無法做出判斷。


    但對老大爺來說,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他們隻要不堅決地站在蠱師的那一邊,就夠了!


    蠱師不屑地撇了那些玩家一眼,“一群烏合之眾!”


    他懶得向他們解釋,重拾軍心,他有更簡單、更迅速、更高效的方法。


    隻見他抬起手,隔空一抓,一隻黑色的陶塤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他將陶塤放在唇邊,隨著他的十指躍動,古怪的樂音自塤孔流淌而出,忽高忽低,時而尖亢刺耳,時而陰鬱低沉,不斷地刺激著人的耳膜,讓人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在夜幕的掩護下,一隻隻黑褐色的蝌蚪,擺動著長長的尾巴,自水下探出了腦袋。


    起初根本沒人發現它們的蹤跡,直到它們悄悄地攀上了落水的玩家,長出了四條腿來,沿著他們的身子一路向上攀爬,方才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小蝌蚪總不會是來找媽媽的,玩家雖然不知道它們想幹什麽,但不會是什麽好事。


    他們伸出手,拚命地拍打著身上的蝌蚪,想要將它們驅散。


    然而,那些蝌蚪竟然黏在他們的手掌上,沿著他們的手臂繼續向上攀爬,一些爬入他們的耳中,一些竄入他們的鼻孔,一些拱入了他們的唇角,一些甚至從他們的眼角鑽了進去……


    簡直無孔不入,實在是太可怕了!


    然而,更可怕的還在後麵!


    蝌蚪進入玩家的體內之後,他們的肚子便如充了氣的氣球,迅速地膨脹了起來。


    如果扒開那些人的衣服,可以發現在他們的肚子上突起了幾個小囊腫,每個囊腫都有著五條並列的菱角,長短不一,像是嬰兒的五根小手指。


    可是,一群大男人怎麽會懷上嬰兒?


    他們腹中懷的,根本不就是人胎,而是蠱胎!


    如果唐欣幾人在跟前的話,他們甚至能夠準確地說出蠱胎的名字——鯢胎!


    對!就是胖道士在地底溶洞中,誤食大鯢排卵的潭水,不幸懷上過的鯢胎!


    鐵拐李曾和蠱師是隊友,他單從胖道士喝過潭水這一點,便能輕易斷定他懷了鯢胎。從中不難判斷,他必然是見過蠱師使用過鯢胎,所以才會熟知其中的門道。


    之後鐵拐李毀了整個溶洞,一方麵是為了阻礙蠱師追殺他們,為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另一方麵怕是想要消除潭中的鯢卵,不讓蠱師得手吧!


    老大爺眯著眼望向了湖麵,對蘇哲道,“小家夥,借你的火用用,將湖麵上的小蟲子都燒了!”


    “水裏有東西嗎?”胖道士趴在船沿上,低頭向下望去,被宋欽真一把拉了迴來,“湊那麽近,小心被蠱蟲啃成了白骨!”


    胖道士縮了縮脖子,有些後怕,“小蘇,看你的了!”


    蘇哲點點頭,取出判官筆,嗖嗖兩筆,一隻火焰化作的飛燕橫空出世,在夜幕中劃過一道藍色的光影,落在湖麵上,點燃了一大片蠱蟲。


    幽藍色的火光中,蠱蟲劇烈地扭曲著身子,紛紛張大了嘴巴,似在哀求,似在嘶吼,似在悲鳴,最終化作了一坯灰燼,消散於夜風之中。


    宋欽真皺眉道,“你的火太小了,燒不了幾隻蠱蟲。先將那些沒被攻擊的人用火圈圍起來,能保住一個是一個吧!”


    這個辦法好!


    蘇哲應諾,遵照他的提議,用筆下的幽冥鬼火畫了一個個防護圈,將那些尚且安全的玩家一一保護起來。


    鯢胎像是能感知到威脅似的,加速了生長的進程,剛剛發育成型,便迫不及待地用鋒利的指甲劃開了玩家的腹膜。


    一個個黑黝黝的腦袋,從玩家的身體裏探了出來。


    怪物——!!!


    一聲聲驚唿,夾雜著慌亂、不安與恐懼,在遼闊的湖麵上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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