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發燒,頭好疼,漲得厲害,像炸了一樣。

    發現這個症狀之後我一直坐在床上迴憶得病的原因。那個寂寞的雨夜,我,失眠,光著膀子在暗白色的屋子裏走來走去,像個瘋子……

    嗯,應該是在那晚著涼了吧。

    我在發燒,發燒的感覺很是不好。

    我本不打算把這些告訴老媽的,她又該說我活該又如此這般地損我一頓,那樣腦子會更漲的。不過我還是晃悠到她身邊把額頭輕輕地貼了一下她的額頭,嗯,是在發燒,而且燒得挺重。

    老媽問我咋整的,我說可能被人傳染了。

    然後就是她漫天的嗬斥,我開始後悔跟她貼腦門。

    我開始滿屋子地翻藥,藥箱裏大多都是腸胃藥或治失眠的藥。好久沒發燒了,所以家裏沒有退熱藥。

    真是要命。

    我找到了瓶“先鋒”,消炎的,還好,還有三個月才過期。擰開一看,隻有三粒了,沒管那麽多就全部塞進了嘴裏。可是找遍了家裏所有的杯子全是空的,就連水壺裏也沒有一滴水,本想弄點自來水應付一下,可是介於老媽在身邊要是被她看到又得一頓臭罵,所以沒去接。

    這時候甜甜的糖衣藥皮已經化了,接著便是麻遍全身的澀澀的苦味,我苦得渾身抖了一下,作嘔感一陣接一陣地傳到我的胃裏。

    我憋了一口氣,把嘴裏的藥一口氣吞了下去。

    我在發燒,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好難受。

    我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冰涼冰涼的,我把手輕輕地放在臉上,頓時臉上有了清涼的感覺。

    把手放下來,可是不一會手就更冷了,我就把手伸進衣服裏。不行,太涼了。於是,便把手放在腋窩下隔著衣服夾著。嗯,暖和了不少。

    我在發燒,不均勻的唿吸著,喘出來的氣也是熱的,熱得燙臉。

    我拿起昨天買的麵包,啃了兩口,沒什麽味道,不過我還是咽了下去。這就算吃了早飯,得了病也不能虧待自己的胃不是,不然它又要疼給我看了。

    老媽還在罵,說我終於得瑟感冒了,該!我沒說什麽,呆呆地看著她罵。

    我在發燒,我好冷,好想找個人抱抱,用她的體溫來溫暖我,疼一疼我。

    我插上插頭,把電褥子開到最高檔,然後鑽到被窩裏。被窩裏還存有未散去的體溫,呆在裏麵好暖和。

    還是有點冷,我跳下床,把老爸老媽的被子也捧了過來,鋪在自己的被子上麵,厚厚的,軟軟的。

    鑽進被窩裏。感覺舒服多了,三層被蓋起來沉沉的,壓在身上有種安全感。我拉了拉被角,遮住了半個腦袋,隻露出兩隻眼睛在外麵,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發呆。

    我在發燒,頭越來越暈,眼皮越來越沉。

    老媽突然跑過來問我今天上不上學了?我說我不想去了。她又落下臉子對我叮咣一頓罵。我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老媽的吐沫星子從她的嘴裏飛濺出來然後落在我的臉上。我沒有躲閃,也沒有抬起胳膊來擦。

    罵過後,老媽歎了口氣就上班去了。走時用兩升裝的可口可樂瓶子裝了一瓶子開水,開水倒進瓶子裏時我看見瓶子利馬被燙變了形,扭曲得像老媽緊鎖的額頭。裝滿後老媽就把瓶子丟給了我,我放在枕頭旁邊,能感覺到熱氣傳到我的臉上。

    隨後老媽就走了,伴隨著“咣當”的關門聲……

    老媽走後,家裏靜得很,靜得有些怕人。

    我在發燒,渾身都熱,熱得想踢開被子,可是踢開後又被外麵的空氣凍得哆嗦。

    我捧起瓶子,喝了一口水,感覺一股熱流從食道一直流進胃裏,舒服極了。

    家裏很靜,靜得可以聽清對門那對情侶嬉鬧的聲音,可以聽到下水道衝水的聲音,可以聽到家裏的舊冰箱嗡嗡的聲音,可以聽到牆上的表滴答滴答的聲音……

    甚至可以聽到自己不均勻的唿吸,和自己心髒絕望的跳動。

    我在發燒,自己的身子開始不自覺地發抖,牙齒也開始應和著抽搐的肌肉有節奏地打顫。

    終於,我受不了了,披上衣服,敲開鄰居家的門。鄰居家隻有一個小妹妹在家,我在她家藥箱裏找到了一袋“安瑞克”吃下後就迴去了。

    蜷縮在被窩裏,抱著膝蓋,發抖。

    我在發燒,嗓子疼得厲害,還很幹。

    外麵下著雨,被窩外的空氣陰冷陰冷的,我把被子捂得更緊,不敢讓自己身體的任何一部分與那些空氣接觸。

    我放了卷衛生紙在枕邊,不時地探出頭來擦鼻涕,鼻涕是綠色的,黏黏的好惡心,咳出來的痰也包在裏邊。懶得去扔,就堆在枕頭旁邊,堆成一座小山,比枕頭還高。

    我想起了小的時候,隔三岔五地得點發燒感冒。那時侯一病家裏可關心了,全家老小都來陪著我,給我買好多好多好吃的。那時侯覺得得病是挺幸福的一件事,有人陪,有人哄,有好吃的,一難受了就哭,就叫喚,看大人們心疼的樣子挺開心的。

    小時候經常打吊瓶,我對青黴素不過敏,所以一有點感冒發燒就去點青黴素。我紮針的時候很不願意的,非得看著家裏人至少有一個陪著我一起紮才高興。那時候我姥爺就找個空瓶子,插上管子,把針頭用膠布粘在手上陪著我“點”,我看了就開心了,躺在姥姥懷裏甜甜地睡了。後來大一大有心眼了識破了他們這招就又鬧,沒辦法叫來護士弄一瓶葡萄糖給老爸點上,我親眼看針頭紮進老爸的血管裏才肯罷休。每次得病,我的手上有幾個眼,老爸手上就幾個眼。

    小時候經常打吊瓶就打皮了,我不像別的孩子那樣見到穿白大褂的就哭,我見到大夫護士挺親切的。打針也不哭,握緊小拳頭瞪眼睛看著紫色的細細的針頭紮進我的小嫩手,眉頭也不皺一下,護士總是誇我說這小孩真堅強,打針從來不哭,然後拿我給那些哭嘰嘰的小孩做榜樣。那時候覺得特英雄。

    我笑。

    還是小的時候好,一有病那麽多人都圍著我轉。可現在,空蕩蕩的家裏隻有我貓在被窩裏發抖。

    我在發燒,頭疼得更厲害了,有些迷糊,腦子裏總是閃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北京,老侯,我娘子,學校,小閆笑眯眯的小樣,偉子……

    漸漸地,我就睡著了,夢見自己變得很小,聽見的聲音有迴聲,在耳邊飄來飄去的。我夢見自己在鋪滿大青石的沒有盡頭的路麵上跑,跑得很快,跑得很累。我的周圍有很多人,很多我認識的人,我叫他們,可他們沒聽見。

    喘氣也有些困難了,後來就醒了。

    醒了以後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身子舒服多了,不太熱了。

    可頭還是疼,眼睛也跟著疼。外麵的已經不下雨了。

    我打開電視,搖了一圈後實在是沒什麽好台。唯一能看的就是《環珠格格》,看見趙薇在電視上又吵又鬧地挺高興的樣子覺得可笑,把電視關了。

    上了qq,發現自己又升了一級。我開始跟我所有在線的網友說我發燒了,他們深表惋惜,並對我表示慰問,然後就隱身閃人了。就小盧好些,她說白哥哥好可憐啊,我就對她一頓發牢騷。後來她也閃了,隻留下我對著qq裏黑白色的頭像發呆。

    我在發燒,我好難過。

    老媽迴來了,先摸摸我地腦袋說還有點熱,然後扔給我幾盒藥叫我吃了。

    我守在電話旁,希望有朋友能打電話來慰問,等了半天,電話也沒響。

    我開始大口大口地喝水,然後一遍一遍地往廁所跑,接著喝水,再一遍一遍地往廁所跑。

    天黑了,老爸迴來了,一身酒氣,用著一尺長的舌頭對我說用不用去打點滴,我說不用了。然後他就占著電腦跟網友聊天。我把被披在身上看電視,可以聽見對麵屋鍵盤清脆的響聲。

    老媽在做飯,做好後問我吃不吃,我說不吃了。外麵的天已經全黑了,又在下著雨,淅瀝淅瀝地很寂寞。我在看星爺的《喜劇之王》,看到星爺對張柏芝說“我養你啊”時,我有些感動。

    我在發燒,我也像小孩子一樣委屈,我想找人陪,找人疼一疼我,跟我講好多好多的話。

    嗬嗬,覺得自己幼稚得像個孩子,其實,我根本就沒有長大。

    我把被子捂得更嚴實了,看見電視裏隨時變換的色彩映在牆上,好難過。

    我在發燒,我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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