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書是帶著她過日子來了。


    她時時刻刻緊繃著神經,生怕他正在醞釀什麽大陰謀。


    然而阜書的表現卻極是奇怪。


    他早上做罷早飯,扯她一道吃了――花顏總擔心被下藥,總要看他將自己碗裏的吃上一口她才吃。


    爾後他便拉著她出門去海邊垂釣,與漁人高談闊論,舉止極為接地氣,深得漁民待見,若釣得多了便讓她與漁民討價還價賣了,若釣得少了便帶迴去熬湯――她曾探過魂,他們是真真正正的凡人!並非是阜書做的骨架子。


    中午迴去,阜書便親自下廚,卻要她拾了柴來燒火――花顏總擔心他是想借此醞釀一場火災燒死她。


    午飯用罷,他逼她去洗碗,他卻在院中藤蔓之下的搖椅上午眠。


    她猜不透他要做什麽。


    午眠完畢,阜書便又在院中幻了案桌寫字作畫題詩。


    他的字時而狂放張揚,時而溫柔內斂不顯鋒芒。他畫的第一副畫是那藤蔓架子,點滴筆墨勾勒神韻。他的詩多半是寫些零碎小事兒,第一首,也正描寫那藤蔓架子――花顏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失憶了。


    閑暇下午時光過得居然也慢,到得傍晚,他便硬拽著她上山去采野蔬煮麵條――花顏總擔心在哪一個瞬間他便把她給解決了。


    用了晚飯,他又如那半老頭兒似的出門溜達,跟人講些在外的奇聞異事閑散八卦,逗得一群老老少少大笑不已――花顏有點肯定他失憶了。


    到了夜晚睡覺,他總會時不時從她小房間外經過,那一抹身影印上門扉爾後消失,花顏追出去看,沒想著他居然在方便。一時尬得不行,在他嘲笑聲下急匆匆迴房――她總是擔心他夜晚出去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如此過了數天,花顏終於沒憋住,在替他將魚兒從鉤上取下擱到桶裏時問了他,“阜書,你是不是失憶了?”


    阜書比她還震驚:“何以見得?”


    花顏竟然不知如何迴答,總不能說他總是針對她姐弟為何這幾日不針對了吧?這不是反倒提醒得他想起來一些事兒,最後恍然大悟迴歸正道繼續針對她二人吧?


    想來想去花顏還是抱膝說道:“你以前不好相處。”


    “你這是懷念我以前了?”阜書放鉤,靜待魚兒咬餌。


    花顏連忙擺手,“非也非也,隻是如今的你更好一些。”


    “是麽?”


    “是。”


    阜書迴頭起竿,眼裏閃過一抹意味深長。


    花顏趕緊上前從鉤子上取下魚兒丟入桶裏。


    花顏四處環顧,才又問道:“我們什麽時候出去?”


    阜書溫聲道:“你還想出去啊……”


    花顏皺眉,聽他這語氣,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怎麽?不能出去?”


    “我將你帶來,便自然是就此紮根兒了。”


    花顏騰地站起身,“你……”


    找不著想說的話,你什麽?你卑鄙無恥囚禁人麽?


    她問了多少次這個問題?他哪一次何曾答過?


    “你……你就是囚禁我是麽?”


    阜書笑,不溫不火,不氣不惱,“唉,凡是合作總得講個條件啊,你讓我停手,我要你陪我在這兒渡餘生,這不是很好的法子麽?你怎可什麽也不給交換便要我停手啊……”


    花顏這才是真真正正明白,失憶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兒,他還是那個笑眯眯著慢悠悠盤算的人,怎樣都不吃虧。


    他是拿她做人質來了呢。


    花顏抱臂勾唇笑起,“行,我便陪你在這兒呆著。”


    “不想花辭?”


    “嗬,我想他做什麽,他行事自有分寸。”


    “那他想你呢?”


    “他分得清是非,辯得清輕重。”


    阜書倒成了那個不知如何迴答之人。


    爾後數日,花顏一係列行為舉止,卻輪到阜書看不清了。


    她果真是一副要在此處長留的架勢。


    早早備好飯菜,很有良心地給他留一份,自個兒吃罷便出了小院去趕集,迴來之時手裏背簍裏都是些日用之物,包括一年四季所用之物皆添置了個全麵――每每她去趕集,午時歇場之後阜書均會被來討錢的店家商販團團圍住。


    她坐了那藤蔓架子下的躺椅擇菜,動作嫻熟得很。此次便換成了她掌勺他燒火,她總是各種嫌棄他不會掌著火候。


    午飯之後便倒吊在院中老樹枝椏上,透過花窗監督廚房裏洗碗的阜書。


    待得傍晚之時,她便扯著他下海,讓他去采就近的海蔬。指揮他辦事完全不覺不好意思。


    吃罷晚飯,她便悠哉悠哉地出了小院溜達,很快便與嬸子婆婆等打成一片。


    阜書不知,原來花顏扮天真之時還真能誆人。


    如同花顏初始對他所做頗感納悶一樣,阜書也對她所做極為不解。


    按道理,她與花辭形影不離,花辭又那般黏她護她。他將她帶來這兒已有半月有餘,怎麽不見花辭尋她呢?


    阜書皺眉若有所思,爾後他召了擎盞去打探,迴來的消息是,淩修請花辭前去帝宮喝茶,可不知怎的,兩人最後竟打將起來,差點兒便將帝宮給掀了。


    念及此時,正巧花顏從外迴來,見著他與擎盞一坐一站。


    “擎盞姑娘,煩請你下次來時給帶點菩提花茶。再買一套上好的琉璃茶盞,若實在尋之不得,去我釋竺殿拿也是可以的。你家公子身份之尊貴,想必是能讓你進得天界去的。”


    擎盞聞聽此言,略有些不耐煩,但礙於阜書在此,不得不隱下心中的煩躁道:“知曉了姑娘。”


    花顏攏袖而立,眉眼凝了威嚴,卻是從阜書身側走過,不緊不慢道:“擎盞姑娘似乎不是很待見我,我自進屋便是,不礙了你的眼。”


    阜書倒還不至於因為花顏不滿而苛責於這麽忠心的屬下,隻揮揮手讓她離去。


    擎盞隻得憤憤轉身,出院門兒時還故意踢了踢藤蔓架子。


    她是看不懂公子的。


    她愚笨,隻會遵從他的命令做事,生怕做不好給他惹了麻煩被趕走。她愚笨得從來想不出公子要做什麽,可分明所有事兒幾乎都是她辦的,也不全是,當還有些是黑雲辦的。


    她自知不該生出繁雜多餘的心思來,但瞧見他對其它女子另眼相待,她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吃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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