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去看郎中,可那郎中說他隻是未曾休息好罷了,便隻配了些助眠的藥,他煎了藥喝著。鄰居們見他喝了藥,便說他病好了。可他分明並未生病呢。一人說你有病不足以為信,可說得人多了,你倒還真的信了自己有病。是以,大多是人心的原因罷了。”


    花顏點頭,“然後呢?”


    執星許是想笑,那清俊的容顏看著更可親了些。


    “星象分兩種,其一便是我興致所致隨意擺就的極為有規律的圖案,若是第二日還有那興致,也會將此擺上個二遍三遍,這些在凡人看來便是與眾不同的,是突然而來的,於是他們覺得此星象預言著什麽,後來便有了“夜觀星象”的高深之人。”


    “那第二種呢?”


    “這第二種還真有提示之意。比如北鬥七星,這還是好幾屆前的星君所布的,他居於九天之上,觀這凡間山川河流,草木叢林有所悟,想著這些東西既能指路指向,為何天幕卻無呢?於是他便以七顆星子做鬥勺狀,從此規定下去,無論何時,這七星的位置皆不能變。”


    “為何是鬥勺呢?”


    “哈哈哈,這人間司南便是鬥勺狀啊,這麽巧合的事兒,凡人便自然悟了嘛。”執星有些無奈地笑著。


    “於是後來,但凡是預示,皆是以人間物什的形狀布就。”


    “那凡間所說的夜觀星象現帝王之命又如何解釋?”


    “星象無這一說,那可能是撒星時未撒勻吧。總歸說來,星象預言命數是決不可能出現的。隻有暗示天地之間之意。掌命仙君可明白我所說?”


    花顏斂眸,點頭,“我似是明白了。”


    “明白了便再好不過了,不過……掌命仙君,我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便不要講了!”花辭懶懶起身,悠悠迴話,反手順勢拉了花顏起身。


    這再自然不過的動作在執星看來便是花辭強迫花顏。


    因著上次與風師青衣打賭輸了,願賭服輸,便去找了她,想著用她作為賭約多少有些使人不愉,卻沒想著


    她竟然毫不追究,還頗為理解地沒讓他下不來台麵――雖然隻是一捧瓜子殼兒。


    執星當時便被花顏給騙了去,認為諸緒殿中眾人所說實在荒謬。


    後來或多或少地去了解過她,姐弟二人之間的事兒也明了一些,更是讚歎花顏重情重義,然而沒想到這個弟弟非但不尊重長姐,還對之如此強勢,已是不敬。


    執星當即便皺眉,亦隨之起身,道:“她是你姐姐,亦算是你長輩,怎可如此不敬。”


    花顏嘴角抽了抽。


    花辭聞言,神色霎時便冷下,周身威壓節節攀升,無形的氣浪隱隱波動。


    “我待她如何,還容不得你置喙。”


    花辭當即便拉著花顏離去。


    執星的臉上隱見關懷之意,急急追了幾步,朗聲道:“我聽聞他對你有別樣心思,你若對他不得,可向陛下求……”


    那個“助”字還未說完,便見一縷白煙倏而竄來,絲毫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便入了心口。


    執星隻覺一陣疼痛傳來,猶如被人挖了心血一般,當即便昏倒在地。


    “他會不會有事?”


    “小小懲戒!”花辭冷著臉收迴一抹帶著隱隱血色的白煙。


    “他……不知者無罪嘛。”


    花辭瞥眼,“那你怎不讓他知道?”


    花顏做無辜狀:“……我這不是在思索他那一番話麽。”


    “借口!”


    花顏順勢搖搖手,語氣也充滿了討好意味,“別生氣嘛。”


    花辭極為冷冽地輕哼一聲,轉過眼去。


    覺察著周遭冷寒之氣漸漸消失,花顏這才無聲輕歎。


    如花小辭今日這般行為,多半是被忽視之後心中不爽,急欲重新占據存在之地。


    像前些日子那般委委屈屈患得患失,便是真正的思索之下而想多了,急於找她確定。


    再如剛開始相認那兩次,冷著臉一身煞氣地獨自離開,便是真正的生氣了。


    若還要列個第四種,便是淩修生辰那日,真正的視她為陌生人,那冷寒徹骨的視線,毫無笑意可言的眼眸,便是真正的……絕裂吧。


    花顏單是想想這第四種便覺心口抽抽的疼。


    她真是離不開他了。


    正如小時母親所教的那般――小辭是你唯一的親人,無論何時何因,都得信他護他尊他敬他,這世間你二人當相依為命,你得護他周全。


    當時幼小,十分不忿,直唿憑什麽,憑什麽大的就要護小的!


    後來無意之間又聽到母親將這番話原封不動地說給了花辭。


    花辭見她神思恍惚,不由重重握了她手指。


    “怎了?”花顏迴過神來,親昵地拍拍他臉頰。


    他從來都極喜她對他親昵的,這樣的親昵是別人不能擁有的,是獨屬於他的。


    花辭任憑她所做,隻垂眸道:“這般魂不守舍,是悟了何種高深道理?”


    “命盤便像星象,命盤其實根本沒有將一個人的生平安排得明明白白,你想啊,這人是有思想的,所行所做皆是他自己的選擇,每個人的選擇千千萬,怎會按照命盤的既定命理走呢?”


    “嗯。有點兒道理。”


    “星君說,一切不過是人心所選罷了,再迴顧屍骨與元顏一事,命盤之所以響,便是在他倆死後被人故意複活了,這所說的命數,是不是指死後?命盤感知到了這個已死之人又詭異地活了……”


    “可以這麽想。畢竟不供人選擇的就是生或死,雖然死相千千萬,然最後都是死路一條。”


    “……便是這個理。是以命盤並未安排誰,這所謂的命數,便是死後。”花顏肯定道。


    “是,執星所舉的例子也可舉一反三,像命盤,大多數人都相信“命”,遇事不順了便唿號命不好,周遭人也道他命不好,於是他潛意識裏便真的以為是自己命不好的原因。他心裏已然認輸,於是一敗塗地,眾人便也道這是命。”


    “所以我是對的。因為我從不信命。阿姐,我從不信所謂的‘天定’,‘既定’與‘本該如此!’”


    花顏笑起,將他手緊緊握住。


    所以他二人能否在一起,並非所謂的命數說了算,而是他們自己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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