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正待迴他,便忽而覺得腳下一顫,當即看去,牆麵之下已破了個窟窿,那兒一雙手正不斷的向外攀著。


    牆麵積落的塵灰簌簌而落,鹿頭左右搖晃,來來迴迴便已有許多摔落在地。


    花顏心中不安再次擴大,當下再不猶豫,發簪化為宮杖,揚杖狠狠擊在那雙骨手上,金石相撞聲清晰刺耳。


    這一瞬間忽而想起,在暗室時,也是這般情況。


    那雙手反手握了宮杖,猛地使力往下拉去。花顏手腕一抖,銀光順著杖身流轉,使禁咒符文大亮,符火燃燒,銀光刺眼。


    可誰知此人竟不怕火,雙手抓撓著地麵,牆土翻騰,那人上半身已破地而出。


    真正的皮包骨,已然發黑且幹癟。


    腳下地麵顫動,牆體分崩離析,鹿頭紛紛砸落在地,不多時,被那一麵土牆掩蓋。


    這人從地麵碎屑而出,渾身未著寸縷,幹癟的皮膚之下,骨骼極為清晰。


    他猛地使力,將宮杖搶奪而去,花顏驟然被這股大力帶得腳下踉蹌,猝不及防之下當即朝前撲去。


    花辭眼疾手快,腳步騰挪間,手臂自她腰間穿過,將她攬入懷,這才免了一摔。


    花辭顯是有了怒氣,一手護著花顏,一手彈出數縷魂火。


    “哈哈哈,天不亡我!”粗嘎難聽的聲音,如木門久未打蠟而發出的吱嘎聲,刺耳且令人一聽便是煩躁。


    魂火觸體,灼燒著他幹癟的皮膚。他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疼痛,攜著火苗子朝顏辭二人走來。


    “燃魂奪魄又有何用?如今的我,可會怕你?”道士暢快至極,無人奈何得了他的快感迅速占據了腦子,極為令他興奮。


    “這當是他本身,千年前便已死了的人。”花辭低低說著,摟著花顏退開。


    “今日我便了結了你們!”道士大笑著朝二人撲去。


    此刻他身上那幾縷魂火詭異地相連,如一道枷鎖將他鎖住,道士終於覺出了皮膚湧來點點灼熱,開始憤怒地拍打著魂火。


    “當初燒的不全是他的魂!”花辭再次輕聲說著。


    花顏站在他身前,看不到身後場景,但依他所言,便是明白了什麽,想必道士是感覺到了疼痛。


    “當初他是借魂了!阜書便是如此得以控製南夷百姓!”花顏腦子裏轟然炸出火苗來。


    “這具骨頭是他本身,燒了的魂魄一半是他,一半是另一人,他將自身魂魄禁於符紙。”花辭冷眼看道士撲著火苗,手上依然不鬆花顏。


    “唯噬類以壯其身,惟火炙十日之魂乃宜!自己將自己焚燒十日,自己再將自己與骨相合,自己再重拾自身,這便是他的本來打算吧?乃世之兇也!”花顏一瞬間明白了道士所想。他要追求的是更強大的“乃世之兇!”


    但是他分明還未來得及“噬其類”啊。


    “所以,他還有弱點。”花辭似是知曉她在想什麽,輕笑道。


    “對,還有弱點。”花顏心下鬆了口氣,思緒也轉迴了當前,這才發覺花辭將她圈得緊。


    她稍稍抬眼,便能瞧見他白皙脖頸。花顏頓了頓,才覺此舉實是不妥。


    “小辭……”花顏掙了掙。


    “我來試試他。”他極為自然地鬆了她,下一瞬,便見他身形幻化,數縷白煙繚繞,裹挾著道士原身。


    道士終將魂火撲滅,卻又被白煙裹挾,頓時氣急,戾氣大散,想要抓住他,然而煙怎是實物?他抓將不住,更是氣惱,便將矛頭對準花顏。


    道士粗嘎難聽的嗓音大吼一聲,幾步向花顏奔去,動作之快,竟與花辭有得一拚。


    花顏趕緊召迴宮杖以做防身,騰挪之間閃身避開他這一擊。


    這麽一來,道士便直直撞到房門,猛地撞破,跌落在院中。


    花顏冷哼一聲,當即將宮杖擲出,銀光在杖尖處大亮,狠狠入了他後背骨骼縫隙間。


    一如既往,對於方位的掐算極為精準。


    花顏捏決,禁咒符文自杖身溢出,此時卻詭異地閃現著黑色。


    符文一端入了道士體內,黑色裹挾著白煙直入,此時忽覺四周陰風大作,嚎聲四起。


    府令已嚇得呆若木雞,哆哆嗦嗦著抱住腦袋,將自己盡力縮成最小一團,恨不得塞進旁邊的牆縫裏才好。這樣的場麵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花顏抖著鈴鐺,耳邊盡是憤怒的抱怨聲。


    “不是入鬼門嗎?這又是哪裏?”


    “怎麽一下來了這裏?這是哪裏?”


    “入屁的鬼門,老子才不投胎,老子還沒活夠……”


    怨魂之聲大作,花顏耳邊盡是聒噪,煩不勝煩之下大喝,“閉嘴!”


    那些聲響嘰嘰喳喳著果然小了去,連陰風都弱了些。


    跟無常搶人,這是花顏能聯想到的最快的解決辦法。


    花辭不是說了麽?以邪製邪,才能毀滅,以正製邪,隻能壓製,不是徹底解決的途徑。


    她做事,一般講究當斷則斷,絕不拖拉,狠心,就是成功。


    禁咒符文閃著黑色,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花辭撤了身形,幾縷煙霧繚繞,片刻幻出身形。


    “魂在陽穴,打他腦袋。”花辭負手而立,卻是未化魂煙直接替她做了。


    花顏抖動手腕,震鈴。


    數百怨魂叫囂聲瞬間靜止,四周靜得可怕。


    府令哆嗦著已往君奢那屋子裏去了。豈料君奢此刻氣衝衝地現出身形,目標就是府令,把他拖入屋內,又聽得慘叫頓起。


    花辭見這一幕倒是笑了,朗聲道,“阿姐,君奢此人還是莫要與我等相交的好。”


    花顏不用想也知,君奢定是檢查了孩子發現男子身不全而怒氣上頭呢。


    花顏顫著鈴鐺,控製著這些魂魄一股腦擠入道士陽穴之中。


    道士似是知道她要做什麽,又估摸了自身能力,當即掉頭就跑。


    真真的飛簷走壁。房頂牆壁重重踏上,逃去的速度不可謂不快。


    花顏當即腳尖輕點借力上了房頂,捏決,閃現在對方每一次將要踏足的地方。


    如此追了片刻,前方道士終於停下身形,僵硬著嗓音問她,“你是天界之人?”


    “你如何習得借魂之術?”花顏眯眼。不答反問。


    她將命鐲之上數顆鈴鐺捏住,暫時停了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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