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隻覺汗毛倒豎,而府令則已經哆嗦著往他們這邊挪了。


    花辭冷冷一眼,便成功將他定在原地。


    稍早時候,他離去時那倏而淩厲無比的一眼還時不時在腦子裏閃現。這人,比皇帝都難揣摩。


    伴隨著聲響越來越大,符文便越發的清晰,最後銀光幾乎刺眼。


    府令瞧著這一幕,已呆若木雞。這完全超乎了他的認知。


    “你們……你們……哎呦……”花辭不知使了何種術法,罡風起,將府令卷起,扔在院裏石板之上,而後聽得房門“砰”地合上。


    府令那身板砸地發出的聲音不小,驚得君奢瞬間出了院門,懂了前因後果,又是一腳踹在他肥胖的腿上。


    好不容易說服小孩子讓他全身檢查呢,這麽一來,定是又受了驚嚇,前功盡棄!


    花顏盯著符文皺眉,“得將他取出,隨火燒了。”


    花辭卻是不曾表態,負手靜靜看了她會兒道,“阿姐,你有沒有覺得哪兒不對?”


    花顏下意識迴道:“那個道長的死,我一直覺得不對。他真死了麽?怎那麽容易就死了?”


    花辭失笑,“他的確是死了,但可能卻以另一種方式活著。”


    花顏皺眉,撫了撫銀鐲,心裏有什麽想法就要衝破腦海,但一時又說不出來。她似乎隱隱約約知道了什麽。


    花辭見她凝眉苦思,便也直說,“你可有見過他的東西?亦或者說,他有留下什麽?”


    花顏細想,道士有留下什麽?他的拂塵與魂魄一並隨符火燒了,還留了什麽?花顏想起桌上擺放著的四個碗。


    “第一是鹿角我識得,第二不知,第三當該是血,第四……”


    “第二便是我讓君奢去看看孩子的原因,所料不錯,當該是陽丸,第四,府令說了,那是童子尿。血,應當也是孩子的。”花辭撇開臉去,神色認真地瞧著地麵。


    他忽而想起登基不久後,花顏親自送給他的那些書,那一頁頁線條勾勒極為清楚,使人一看便麵色緋紅的畫,每每想起,皆是記憶猶新。


    “什麽?真……真割了?那那些孩子怎麽辦?”花顏震驚。


    “少見多怪罷了。這些當該不是,還有呢?阿姐,仔細想想。”


    花顏壓下心中震顫,再一次將視線落迴符文之上。


    恰是見著符文那一刻,似有一串小火苗倏而在腦海中炸響,“符文!禁魂符!隻有這是他留下的,但,他已死,便也無法將禁魂符入鼎,是以未曾與骨相合,按道理,焚燒了這具屍骨便是結束。天命盤預知,便是如此,提防與骨相合。”


    “阿姐,你再瞧瞧命盤。”花辭以手抵唇,輕咳。


    命盤召出,三根銀針依舊重疊著,隻是這次的方向,卻是指向了花顏自己。


    花顏將銀針隨意撥弄,它又刷刷著重疊,指著她。


    花辭反倒笑起,“好姐姐,你這便是大兇之人了,我得離你遠些。他當該在你身上。把那符紙扔了。”


    花顏照做,將袖中符紙隨意扔在某個角落。果見得銀針刷刷著指往那裏。


    這一路上,他始終都被她踹在袖裏,這要是順著衣袖遊走而貼了身……花顏一刹那後背發涼。


    那數十張符紙中,隻有一張存了道士,這麽多,如何分辨?禁魂符裏,她是的的確確感知到了魂魄,隻不過是孩子的。


    如何分辨?


    “拿禁咒符火燒了吧。”花辭清淺著說來,不輕不重的語氣,似隻是對待數十張普通的紙般隨意。


    花顏頓住,數十張裏,隻有一張是道士所在的符文,其它的符紙裏禁錮著數十個本該轉世投胎的孩子魂魄。


    怎麽選?


    花辭的答案一如對待阜書百姓那般,假若死一人而能救百人,他忍心。


    這一次,因一人而毀數十人,他依舊毫不猶豫。


    “阿姐若是不想下手,那便我來吧。”他笑得溫柔,可轉眼看那數十張符文時,眼底卻是冰冷一片。


    他指尖生煙,那煙與以往不同,不再是純白一縷,而是白中夾著幽藍,幽藍中又夾著淡紅。


    緩緩自他指尖而出,繚繞,漸漸的,有了火苗的樣子,卻無火的溫度。


    到底是煙還是火?


    花辭冷嗬,眼中閃過冷嘲,彈指,那一縷東西便倏而往角落的符紙而去。


    變故也在這一瞬間發生,魂火還未至,那其中一張符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地而走。


    花顏從花辭言語之中反應過來時,便見他正將指尖物投於符紙之中,再要阻止時已來不及。


    哪知此刻一張符紙竄出,她下意識去捉,符紙卻是猛地衝破符圈入了牆邊,那裏正伸出一隻手,幹癟的皮包骨。


    花顏就這麽眼睜睜地瞧見兩者相合。


    ――將其與骨合,乃世之兇也。


    不會的,那符文沒有經過十日相噬……花顏心裏忐忑不安,七上八下,隻覺唿吸緊促。


    兇,有多兇,她不知道,這些都是天界藏書中所記載的。如何阻止相合的二者,她亦不知。藏書千百萬冊,唯獨沒有關於命盤的記載,她隻能摸索,探究,才知其最根本用處。


    天命鈴隻在於控魂,禁咒符文燒他,有用嗎?


    花顏眼角瞥到花辭,連忙轉身瞧去,那十幾張符文還好好的。


    “十五入鬼門,再不去就晚了。”他神色淡淡,指尖魂火扔在牆角。


    看樣子,是極不悅的。往往他如此態度,便是違了他心中所想,但因她是阿姐,便隻得自己跟自己生氣。


    “小辭最好了啊……”花顏撫撫他長發,算是補償。總得捋捋毛不是。


    “哼!”花辭冷哼,偏頭不看她。唇角微勾偏又要努力壓下。


    花顏暗覺好笑,隻覺他這別扭模樣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想蹂躪不可。


    一時沒忍住,便又拍了拍他臉頰。


    “再不走晚了!”


    花顏轉身將禁魂符解開,霎時天命鈴清脆作響。


    “十五入鬼門,且去……”發絲衣袍無風自動,帶起陣陣涼意。


    房門漸漸大開,那一陣陰風便漸漸消失了去。


    花顏垂眸,雙手合十念叨了幾句,房門輕合時停止。


    “念什麽?”花辭倒是些許好奇。


    “《往生咒》。不念何以離去啊。總是怨的恨的。”


    花辭靜靜注視她片刻,笑歎,“阿姐,你的心,得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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