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不會知道的!”道士兩個空洞洞的眼孔盯著花顏的方向,直讓人驚悚。


    “不說也罷。”花顏指尖用力,鈴鐺倏而相撞,千百魂魄霎時迴了神,卻發現已禁錮與一道穴海之中。這讓他們非常不爽。


    “叮……”一道渾厚且從極遠之處而來的鈴聲召著他們往那裏而去。


    可是被什麽阻擋了去路,不行,要打破,必須打破,才能去輪迴,去投胎,去轉世……


    他們開始衝撞,勢必要衝破這層桎梏到達那裏。思考,在聽到鈴聲時,便已被控製。


    鈴聲,是唯一能將陰陽相連的東西。


    那裏,是鬼門。


    謝必安站在門內,神情憐憫,一身白袍繡著繁雜符文,手執召魂銅鈴。身後一道遠遠望去似永無止境的幽長而黑暗的長道。


    入鬼門,行鬼道,過魂河,至奈何,飲了那一碗孟婆湯,消去前世,再行轉世投胎。


    範無咎著一襲黑袍,雙手抱臂,神色卻是極盡無所謂,瞧了瞧稀稀疏疏進入身後鬼道的遊魂,才漫不經心道,“一百一十三。”


    一魂殘了腿,一瘸一拐地進入,他又淡淡報數,“一百一十四。”


    謝必安無奈地歎氣。


    “一百一十五。”


    範無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百一十七。”


    謝必安皺眉,將視線從冊子上挪開,低頭瞧去,一個大人拖著個小孩子。嘴角抽了抽,再次歎氣。行吧,一百一十七。


    等了片刻,沒聽得範無咎報數,謝必安移開冊子,麵前空空蕩蕩的,隻有灰敗的房簷和破敗的街道。


    他看了看冊子,又再次確定似的看了看街道,“不對啊,還有一百零三人。”


    範無咎哈欠不斷,眼裏都泛起了霧氣,“熬不住了,我先迴去睡睡。放心吧必安兄,早來晚來,早晚都得來。早死晚死,早晚都得死。”


    “……”謝必安嘴角抽抽。


    範無咎幻了黑傘,撐著施施然去了。臨走時又打了個碩大的哈欠。


    謝必安腦仁疼,隻得再次執起召魂鈴搖著,一下一下,穿透萬物,蕩開極遠極遠。


    地上插著的那抹魂香已燃了十分之七,距離鬼門關的時間已經接近了。


    謝必安耐心等著,翻著手上的冊子算是打發時間。


    不多時,視線裏出現一雙腳,他嘀咕著正要寫下一百一十八,卻是被人止住,那雙手指甲極長,泛著幽亮光澤,他愣住,抬頭看去,當即卷了冊子作揖,“冥王。”


    “免了,八爺又偷懶了?”容絕語調悠悠,神情些許疲憊,那雙漂亮勾人的丹鳳眼懶懶眯起,長睫投下細細陰影,白皙的麵容被縷縷發絲遮了,便給人一種妖孽的感覺。


    謝必安從來都是這麽認為的,冥王待人和善時,便使人錯以為他是女子,可若是他發怒,你才會恍然醒轉,這本就是男人啊。


    似男似女,冠以妖孽二字,當是最妥當的吧。


    “他有些許困乏了,便先行休息去。還有三成香時間,我守著便是。”


    容絕剃著指甲,聞言悠悠輕笑,“你倒是容著他。”


    謝必安不接他這話,隻笑笑反問著,“倒是你,怎麽想來這兒?”


    “冥界左左右右不過那些玩意兒,看著都乏了。便出來遛遛。你猜,我剛剛瞧見誰了?”他說著說著,突然饒有興致地笑了。


    “誰能引得你有興致?”


    “你猜猜?”容絕在適才範無咎待過的地方站定,挑眉看他,笑意不減。


    “真是打趣我。哪裏猜得到。”謝必安看左右無人,卷了冊子,抱臂看他。


    容絕長長的指甲點在他肩頭,靠他近了些,這才緩緩道:“君奢。”


    “魔帝君奢?這有何稀奇?他總是這裏那裏晃的。”謝必安腦子裏浮現君奢身騎靈鹿的模樣。


    哪知容絕搖了搖手指,笑得意味深長,“是花顏。”


    “花顏?哪個花顏?……莫非是……邑初長公主花顏?”


    “正是!”


    “這……”


    “花顏未至八百年便下界來,想必是已知曉淩修滿她的那些事了,天界啊,有好戲看了。”


    “八百年?何意?天界不都說花顏乃下一位帝妃麽。”


    “七爺啊,你是孤陋寡聞了。花顏曾與淩修相約,待八百年後使她弟弟花辭轉世,至於這交易條件嘛,估摸著也是成帝妃吧,但誰曾想啊,這五百年裏,那些個皇帝便嫉妒人家,將花辭挫骨揚灰了。你說說,淩修這要的帝妃還有著落麽?”容絕說的津津有味。一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死去之人有何嫉妒?天界那麽多想成帝妃的,一抓一大把。”謝必安極是不解。


    “這你便不知了。這姐弟二人,十五歲起,隻五年時間便統了四國,花辭二十歲時,便登基為帝,可惜後來敗於南夷之戰中,這有能之人啊,嫉妒的總比佩服得要多啊。至於帝妃之位,那是非花顏莫屬了。淩修不會娶別人的。”容絕極為感慨,說到後來,又笑了。


    “喜歡花顏?非她不娶?也正常。我雖未見過這位長公主,但從別人口中還是知曉一二的。當是……奇女子。”謝必安點頭。


    “七爺啊,你當淩修這千百年來從不納天妃,便是為了花顏?一來嘛,在淩修心中,花顏適合帝妃之位,知情識趣,聰明,頗有自知之明,且安守本分。這二來嘛……”


    容絕頓了頓,麵上略過不屑,這才淡淡道:“天命盤擇主,風頭無倆。巧就巧在,這天書啊,在淩修手裏!這命盤啊,在花顏手裏。這關鍵的花辭轉世毀於一旦,嗬嗬,所以,天界啊,有好戲看了,還是場大戲呢。”容絕抵唇輕笑,頗具磁性,聲聲入耳,再瞧他妖孽風華,真真是賞心悅目。


    謝必安覺得這些跟他關係不大,也就沒怎麽放在心上。隻權當陪容絕消遣了。但還有一個問題他這個聽者不是很明白。


    遂問:“都說逝者已逝,長公主傷傷心便罷了,何須這般固執呢?”


    “你想想他倆打拚的江山,那一路走來的感情那是比之其它姐弟不知深了多少,花顏又是個極護短的,怕是得找淩修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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