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你閉嘴!誰敢咒他我便殺了誰!格殺勿論!”花顏大吼著,情緒激烈,雙眼不自覺泛了淚意。


    ――陛下乃天定之人,隻有將其三魂七魄以鎮魂符封於陵墓之中,才可避免其轉世啊。


    二百年時,蕩七魄。


    三百年時,毀三魂,挫其骨,揚其灰。


    皇帝,道士,大鼎,白骨,銀鐲,真火,焚燒!


    “阿姐!”花辭怎知她突然失控,頓時麵色倏變,急急上前,卻隻能抱著她欲往後退。


    他忽然之間手忙腳亂,想用力拽她又怕力道過大,隻得雙手從她肩上而過,去掰她幾乎指節泛白的雙手。


    “我在呢,小辭在呢,鬆手啊阿姐,手會疼的,乖啊……小辭在,一直都在。”花辭蹲下,偏首,不自覺便與她臉頰相靠,如小時那般親昵地蹭蹭。


    他輕緩而縹緲的嗓音就在耳邊響起,臉上溫涼的觸感極為真實。花顏這才倏而驚覺,猛地鬆了手指。


    花辭虛虛摟著她退後些許。


    道士得了唿吸,又癲狂般大笑大嚎,片刻後,直直倒地。雙眼圓瞪,死不瞑目。


    花辭伸手,一抹白煙自道士眉心受召而出,那煙呈現灰黑之色,眼見就要入了花辭指尖,花顏突而便握住他手指,裹於掌心。


    “你告訴我,是不是需要將這些魂魄化為己用?”花顏迴神極快,不過片刻便壓了情緒。她轉身,抬頭看他,四目相對。


    “是。”花辭未曾隱瞞,隻驚了片刻便笑答。


    “如果不用呢?會怎樣?”


    “便是一團煙罷了,逐雲去,隨風來。雖不消散,但始終隻是一團毫無用處的煙罷了。”花辭任她裹著手指,低眼,極為認真地注視著她。


    他見花顏垂了視線,眉頭微微蹙起,他幾乎已料到她要說什麽,當即先她一步道:“阿姐,你總以天下安和為己任,今天,你可否為我自私一次?”


    他的語氣近乎哀求,透著點撒嬌,透著點可憐,還有點點委屈。


    花顏噗嗤一聲便笑了,這眉眼清絕,公子如玉似竹的好模樣配這可憐兮兮的表情,頓覺虧欠了他一個天下那麽多似的。


    “它們很髒,我不想這些東西入你身體,不配!”花顏笑著拍拍他俊逸臉頰,轉身執起宮杖,點地,一刹那禁咒符文銀光大亮,緩緩收緊。


    花辭靜靜看她背影,手背滑過她柔軟發絲,笑了,“不要也罷。”


    那一縷灰黑色的煙隨他心念,極快地竄入符文之中。


    符文緩緩收緊,銀光越發大亮,終於到得一個點,符火驟然燒起,頓時照亮四周。


    花顏耳邊響起道士魂魄桀桀而叫的聲音,刺耳至極,在腦中炸響,刺得人頭疼。


    花顏攥緊宮杖,指節幾乎泛白,片刻後抬手揉著太陽穴。


    花辭上前擋在她麵前,蒼白指尖伸出,替了她。


    他雙手溫涼,摁壓力道適中,耳邊桀然叫聲似乎都小了去,唯兩穴間觸感越來越清晰。


    “阿姐……”花辭仔細看她神情,心裏某個想法不可抑製地浮上,幾欲衝口而出,然終是生生止住。


    “嗯?”耳邊叫聲散去,禁咒符文緩緩附於宮杖。化而為簪,別於發間。


    “沒什麽。”他輕笑,一瞬驚豔。


    花顏摸摸他臉頰,極為感歎,“這麽好看做什麽啊……果然男子好看就沒女子什麽事了。”


    花顏又拍了拍這才罷手,沒了緊張氣氛,血腥氣又顯得極為突兀。


    花顏沒忍住,彎腰幹嘔,趕緊拉了他三步並做兩步離去。


    到得石壁門口,再次拚了符文,出去後迴頭看,那骷髏人還愣愣站著,然眼中磷火已消散。


    花辭知她所想,當即揮袖,罡風驟起,將那東西掀翻了去。


    骨頭零散,往四麵八方滾去。


    兩人匆匆出了洞口,再次站在書架邊。


    花顏數次深唿吸,這才壓下幹嘔的感覺。抬眼看時,才驚覺已是夜晚。


    兩人出了書房,這個小院寂靜空幽,無人值守。


    正空一輪黃澄澄的圓月,銀輝灑落,照得水池波光粼粼,照得地磚發亮。


    圓月……花顏忽而想起什麽,脫口而出,“今日初幾了?”


    “十五啊。”


    “十五……冥界有規定,初一招魂,十五入鬼門……我這心裏怎麽慌得很。”花顏下意識撫了撫命鐲。


    花辭輕笑,“再不迴去,君奢得把府令打死了。”


    當兩人迴到小院時,隻見得屋裏亮了油燈。進屋去,果見府令已被打得鼻青臉腫,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見著二人進門,又縮了縮。


    那十個小孩子乖乖坐一排,怯怯地打量麋鹿,好奇與驚豔都寫在了眼裏。


    君奢則蹲在牆角處,以手敲了敲,過了會兒,那下頭似有人與他對暗號似的,也傳來三聲。


    麋鹿就在他身邊不遠處蹲坐著。澄澈大眼瞧著君奢一眨不眨。


    “你們可迴來了,這下頭是何物?”


    顏辭二人觀察此處時,君奢正怒火中燒,發狠般地揍著老三,爾後又直接與花顏去了府令宅邸,是以還不知這下麵頗有玄虛。


    花顏去宅邸大半原因也是想知曉府令拿鹿頭做何事,怎知後來引出了道士,還有那數十張禁魂符!


    想必這才是命盤指引至此的最終原因。


    果然如小辭所說,命盤乃預知。假設沒有指引,是否道士就能將禁魂符與這牆下骨屍相合,從而達到“乃世之兇也?”


    花顏想到這些便覺不寒而栗。


    月光淺淺偏移,透過門楣而入,將牆麵之上的鹿頭照亮。


    油燈傳來輕微嗶剝聲,燈火搖曳,映得屋內土牆時明時暗。


    花顏答到,“你還是尋個客棧讓孩子住著。”


    “這青城哪如京城那般日夜待客的?”君奢起身,已是明了她意思,出門瞧了瞧其它幾間房,還算可以,這才拉了一群孩子過去。


    臨出門時,花辭淡淡道,“傷口一並瞧瞧。”


    這命令式語氣,直讓君奢腳下趔趄。麋鹿不明所以,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將人支走,屋內隻剩府令和顏辭二人。


    一片寂靜中,突兀響起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一下一下,極為用力地抓撓著木板。鎮封符文漸漸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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