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煙霧繚繞。深深宮邸,糜爛與紙醉金迷,將人性腐朽殆盡。如今,這個座位已經整整空置了半年,誰會成為下一個享受著尊榮的人,或許就會在這兩天確定下來。


    “皇上的病是越來越重了。”明鑒在短暫的沉默後率先開口。


    腓德烈還沒有睜開他的眼睛:“哦。”


    明鑒對汪銘說:‘我前天找你談論過繼承人的事,你借口忙給搪塞了過去,今天我們三個就議一議,誰該為帝國的繼承人。’


    汪銘開口說:‘我不是不理你,實在是這件事太大,說白了講,無論提議誰,其他人都會有意見。我還是覺得小皇子啟金聰明伶俐,是個可塑之才。’


    既然有人開始亮出主張,明鑒也就不再藏著掖著:“啟金雖然聰明,可是年紀還小,東帝國下轄方圓百萬裏的土地,一個娃娃做皇帝,不是很冒險嗎?腓德烈將軍,你覺得保寧怎麽樣?”


    腓德烈張開半隻眼睛:“保寧的優點還需要多講麽,你倒是總拿著上次的皇城走私案說事,保寧是被牽扯其中,可是誰都知道,這件事不完全怨他,背後誰給他站崗誰不知道啊?區區一點礦石的破事,你就對他頗有微詞?”


    “不是我頗有微詞,是誰能擋得住悠悠眾口?”明鑒有些惱怒:“這件事元老院的人都知道,皇帝現在病重,就算他下了命令鍾愛哪個皇子,那些老家夥們如果提出意見反對,那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哪有不犯錯的人?我看咱們也別爭來爭去,皇帝陛下還在呢,說不定他什麽時候醒過來,咱們到他床前問問去!”腓德烈的火爆脾氣又把這次談話半途終止了。


    三個人各懷鬼胎的離開議事廳,明鑒向財務院走去,路上偶爾遇到的幾個宮女太監,都點頭哈腰的向明鑒問好,明鑒點頭迴應。他繞著皇宮裏的建築走了兩三圈,趁人不注意,拐到了一間深宅高牆的庭院裏。庭院中空無一人,他也不問候,徑直推開房門。


    這不大的房間,窗戶都被人用木板釘死,不讓半點光線落入屋內。而天花板上,卻用數百顆夜明珠點綴成星空模樣,讓人置身其中,有如深處夢幻。


    明鑒進來後,順帶把房門關死。他沒說話,屋子裏的人也沒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蒲團上的那人說了兩個字:“七天。”


    黑暗中的明鑒點點頭,不發一言,從屋門中走了出去。


    腓德烈離開議事廳後,大搖大擺的在皇宮內散步,侍衛和認識他的宮廷下人都不敢接近,遠遠的立住向他鞠躬行禮,腓德烈昂首挺胸,對這些人毫不理睬,亂走了一陣,他路上遇到宮廷內衛長,兩人寒暄了幾句。腓德烈和侍衛長分離,在建築群裏七拐八拐,來到一處雜草叢生的院落,一個老者正在這鋤草。


    腓德烈站在他的身後,不發一言。


    那老人身軀羸弱,一邊做活一邊咳嗽


    “咳咳咳……最多七天……咳咳咳……”


    腓德烈轉過身去,從袖口裏掉出來一個布袋,落地後袋子的開口敞開,裏頭是幾塊金錠。


    汪銘同樣也沒有立刻離開王宮,他去的地方是禦花園,路上他偶爾遇到幾個認識的同僚,略作寒暄,並沒有多說其他的。汪銘是跟隨那個半死的皇帝的老臣,年輕時以靈虓至上學宮第一名魁星的身份進入皇宮,在當時還是帝國繼承人的皇帝跟前做親隨,憑著聰明伶俐、風流倜儻,一路升到了這個監察院院長的位置。


    禦花園內,白蘭亭邊上,幾個宮女在外頭斂聲屏氣的等候亭子裏頭的某人。


    花叢掩映中,一個身著黃紗的女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霞裳絢美,一雙白嫩纖手,盈盈握著半截紅綢,淡雅的雙眸如水一樣純淨;鼻子十分標致;嘴如櫻桃般小巧。長長的一頭棕色秀發像一條棕色的瀑布。


    汪銘從幾個頗為美豔的宮女身邊走過,侍女們都低著頭,仿佛什麽都沒看見。


    他進入小亭,向那人叩拜道:“汪銘拜見黃夫人。”


    黃夫人揮了揮袖子:‘你起來吧。’


    汪銘站起來,侍立在一旁。


    黃夫人手中端著杯茶水,旁邊擱著一盤水果,看似安閑舒暢,但是她鼻尖的汗珠,顯示了她此時十分緊張。


    “內廷傳出來的消息,莫於的所有的延續壽命的方法都用盡了,現在終於是迴天乏力,陛下還有七八天可活。”


    “這麽快?不是說……”


    “任憑莫於那老頭有起死迴生之能,別忘了,陛下已經多活了半年,要不是這,他早在半年前就死了,他死了,我也得死!”黃夫人有些激動,手中的茶水灑在裙子上,


    優雅端莊的黃夫人咒罵了一句極失身份的髒話,又接著問:‘啟金繼位的可能性有多少?’


    汪銘喘了口氣,低聲說:“情況很不明朗,之前保寧出了走私案,啟明從西城失蹤,本來啟金成了唯一的人選,可是最近腓德烈和明鑒爭執的很厲害……我會盡力……”


    黃夫人急道:“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我告訴你,為闕王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那個家夥已經在床上昏迷了半年,天天用各種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吊住性命,我還真怕他一口氣沒了,我就得給他陪葬!”她緩了口氣:“啟金是你從小照看的,他的母親走的早,啟金這孩子從小就把你當老師看待,隻有他繼位,才有可能保我的性命……”頓了頓,語氣忽然又急迫起來:“你記住,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必須讓啟金繼位,腓德烈手裏有帝國護衛軍,明鑒手裏有禁軍,你手裏有武裝監察兵,多少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你手裏,三個皇子,一個繼位,其他的兩個勢必性命難保,站在另兩個背後的官員也勢必受到牽連,你就是為了保住你的命,也得不擇手段!”


    汪銘瞧了瞧她,沒怎麽說話。放在半年前,作為帝國大臣的他是無論如何不敢正眼看這位皇帝的寵妃的,可是半年以來,皇帝半死不活,已經成了個隻會喘氣的活死人,嚇壞了他宮裏的妃子。按照東帝國的習俗,即便是皇帝,也得是一夫一妻,雖然曆代皇帝無不有或多或少的寵妾,但是按照宮廷舊俗,為了維護皇家的臉麵和規矩,皇帝一死,這些花兒一般的女人大半要落入皇陵陪葬。


    從黃夫人那離開的路上,汪銘不斷的在思考她說過的一句話


    “腓德烈手裏有帝國護衛軍,明鑒手裏有禁軍,你手裏有武裝監察兵……”


    曆代的繼承人之爭雖然多有混亂,但是大部分的皇子都在父皇健在的時候,就奠定了繼承人的位置,但是如今,皇帝陛下在生前自以為身體健康,遲遲沒有指定繼承人,元老院也沒有任何的議案,半年前皇帝中風,突然病重,從此口不能言,耳不能聞。


    三個皇子在政務院、軍務院、監察院的簇擁下,鬥了個難解難分。


    為了不讓帝國立刻陷入毫無準備的混亂,明鑒從靈虓族重金請來了當世最為傑出的巫學大師莫於,這才寬裕出了半年的時間。


    但是現在來看,這半年隻不過讓三個府苑之間的鬥爭更為激烈,死了更多的人,至於哪一派支持的皇子能成為最後的皇帝,汪銘覺得是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地步了。


    正如那個隻知道發脾氣但是毫無智慧的黃夫人所言,有人上位,那其他兩個王子及其背後的支持者無疑會受到壓製。


    可能最壞的結果,就是帝國護衛軍、禁軍、監察兵在龍庭血流成河。


    汪銘想到這裏,在高照的豔陽天裏,不禁打了個寒噤。


    他快步的離開皇宮,走的匆匆忙忙,似乎想要甩脫背後如影隨形的寒冷,他走出皇宮,在經過左右熙熙攘攘的鬧市後,來到了他距離皇宮隻有半裏地的豪宅,門口的守門警衛兵向主人行禮,得體的給他打開大門。


    汪銘正要入內,突然一陣怪異的擂鼓的聲音穿入了他的耳內。


    “這是……擂鼓鳴冤?都是兩百年前的製度了,誰還在用……這不是鼓吧……這是……”那“擂鼓”聲接連不斷,但是距離不是很近,似乎是在城外……


    汪銘站在門口停著這若有若無的動靜響了半天,忽然間,他耳朵裏哄了一聲,如同被尖針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渾身都浸入冰涼之中。


    155、兵諫


    汪銘拔腿就往距離他家不遠的監察院總部跑了過去,他是真正的聽出來,這洞洞的聲音根本不是什麽有人在擂鼓,而是重甲軍隊齊裝前進的跺地發出的動靜。


    作為監察院的長官,他能推測出來,重甲軍隊、龍庭、整齊劃一的行進,耀武揚威般的示威。現在這個關口,隻有帝國護衛隊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而這一切的背後,多半是他們的元帥,腓德烈,率先動用了軍隊、


    他要用軍隊保證他支持的大皇子保寧的順利繼位!


    本來溫文爾雅的汪銘一路狂奔,當他感到監察院總部的時候,監察院已經亂成了一團。


    “老四,怎麽迴事!”他拉住腳步匆匆經過他身邊的一個男子:“是誰的軍隊?”


    老四答道:“監察院也是剛剛知道的消息,腓德烈元帥調集了從屬於他的腓德烈重裝步兵團,圍在龍庭城外不知道要幹什麽,現在禁軍已經出動了,關閉了龍庭大門。”


    設想得到了驗證,汪銘的心也揪緊了,龍庭持續半年的死局被那個囂張跋扈的軍務院元帥腓德烈率先打破,帝國護衛軍一共有六個團,大部分都分散在外執行守禦任務,而駐守在京城外的有兩個團:第二軍團和獵犬警衛團,都是腓德烈的親信指揮。


    現在禁軍已經調動了,他必須有所行動。


    “把所有的輕甲監察兵集中起來,分四路分別包圍住啟金王子的寢宮、還有陛下的寢宮!”汪銘計劃在假如形勢急轉直下的時候,能先保衛住皇帝和啟金。


    汪銘正在監察院發出調兵令,腓德烈的最後通牒同時送到了他和明鑒的府邸上,腓德烈的命令是:三天,給明鑒和汪銘兩個重臣最後三天的考慮時間。


    至於如果談判失敗,會發生什麽,腓德烈在信上沒說。


    可是汪銘和明鑒都很明白。


    如果失敗,數萬重甲步兵攻入龍庭,扶持腓德烈支持的保寧成為繼承人,同時鏟除或者罷免一部分“佞臣”


    汪銘在兵力和政治上的劣勢,在這個時候迅速被情報的及時靈通的優勢所彌補


    不到半個小時後,監察院的偵查員們把最新的消息不斷報告給汪銘:


    集結在龍庭之外的是第二軍團,大概三萬重甲步兵


    領兵將領是腓德烈的弟弟“藍胡子”俾斯麥。


    帝國護衛軍,作為腓德烈的黨羽,並不是鐵板一塊。


    以古亭為首的少壯派將軍強烈反對用大兵圍城的方式兵諫


    同樣靠近龍庭的“獵犬”警衛團,團長高進剛處決了兩個明鑒安插在他手下的間諜,隨時會向龍庭挺近。


    一萬禁軍和五千輕甲監察營借用城牆的優勢勉強能和“腓德烈”重甲團打成平手。


    ……


    “現在明鑒也焦頭爛額了吧,不知道這個曾經的老兵、現在的老書生著急到了什麽份兒上。”汪銘有些幸災樂禍,至少龍庭受到衝擊,政務院的明鑒會比自己承擔更大的責任。


    兩個小時後,在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已然風聲鶴唳的皇宮內,汪銘見到了明鑒。


    “腓德烈想要造反!”明鑒一拍桌子,先把腓德烈定義成十惡不赦的反賊。


    “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腓德烈是這種混賬,他竟然動用帝國的軍隊,來威脅龍庭,來威脅皇上!”明鑒大罵:“我絕不會讓他得逞的,我已經決定了,我要調迴骷髏師!”


    他憤憤不平,卻看到汪銘的眼神裏有些許嘲弄。


    “沒錯,骷髏師是皇帝陛下直屬的軍隊,可是我已經和內廷霍昂他們商量好了,經過了元老院的同意,如果腓德烈不撤兵,我們會用皇帝的印璽從白長城調迴骷髏師,哼,商族?那總得先保住龍庭吧,假如腓德烈真的發瘋了,龍庭陷落,管商族幹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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