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雨顯然性格柔和,連嗬斥都透著溫婉:“你這人太油嘴滑舌,這裏哪有什麽景?更沒有什麽情。”


    段譽道:“有姑娘在的地方,便是人間至美仙境。”


    吳雨被說得不好意思,低著頭說:“早知道你是這樣油滑的人,我就不來找你了。”


    段譽這才想起正事,問吳雨:“對了,吳姑娘,你來找我做什麽?”


    吳雨迴道:“我注意你好幾天了,看你麵目儒雅,不像鬼族中人,便來看看你,找你玩耍。我估計你幾天沒吃東西了,應該也餓了,順便想請你去家中做客。誰知一見麵你就……,你就……”後麵的話,怎麽也說不下去。


    段譽人到中年,已有了胡渣,斯文或有之,儒雅卻談不上。再說鬼族哪有好人,一個姑娘家,豈敢輕易往家招惹男人?


    吳雨的話,算是漏洞百出,不過段譽卻不疑有他。又聽吳雨說請他做客,腹中饑餓猛然襲來,連忙說道:“如此就請吳姑娘帶路,說實在的,小生當真是饑渴難耐。”


    吳雨抿嘴一笑,轉身前麵帶路,段譽緊跟在身後。聞著她身上的幽香,又時值正午,陽光照射進來,他隻覺得世間美好,莫過如此。


    隻走了兩步,他對吳雨說:“想不到鬼族如此昏暗,卻埋藏著吳姑娘這般的絕色佳麗。不知道吳姑娘,是不是同在下一樣,也是誤闖進來的?”


    但凡女子,被人誇讚,總是心裏舒服,迴答說:“我出生在這裏,自小在這裏長大,可不是誤闖來的。對了,我看你與其他人不同,沒有練功後的邪氣。你說是誤闖進來,怎麽會跑到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來?”


    段譽歎了口氣,說:“唉,一言難盡。我是因為好奇,進入一個通道內。誰知通道裏麵呀,全是人的肢體,什麽眼耳口鼻,胳膊手腳,也不知死了多少人,才能做出那樣的通道。所以我就想,我應該勸夜南天,不要妄殺無辜。”


    吳雨猛地轉身,瞪大眼睛看著段譽,滿是錯愕的表情,問道:“你要勸夜南天做好人?”


    段譽道:“你的表情,跟無心城主,簡直一模一樣。你們為何都這麽大反應?我進了鬼族後,見了那些人的麵目,知道要勸告夜南天,實在有些荒誕。不過人之初,性本善,萬一我能勸動他,豈不是能救很多人!”


    吳雨搖搖頭,轉身繼續向前,說:“你還真是夠傻的,竟然要勸鬼主……”


    她話沒說完,再次猛地轉身。段譽因為要聽她說話,跟得比較緊。吳雨轉身時,段譽正好向前跨步,兩個人撞了個結結實實。


    吳雨猝不及防,站立不穩,向後便倒。段譽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胳膊,往後一拉。由於沒有準備,用的力氣大了,吳雨身子迴正時,收勢不住,撲倒了段譽懷裏。


    這次她倒沒有嬌羞,也沒有責怪,而是推開段譽後,問他:“你剛才說無心城主,你,你見到他了?”


    段譽迴味著剛才的溫柔一抱,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別提了,我可被他折磨慘了。”


    吳雨追問道:“這樣說來,你還真見到我爹了?他又怎麽折磨你的?”


    段譽這才迴過神來,詫異地說:“你說吳昕是你爹?”


    吳雨興奮的應道:“是啊,你快說,在哪裏見到他,我爹現在還好麽?”


    段譽搖搖頭,說:“不可能,吳昕可是個大胖子,一個人的腰圍,可抵得上我三個合起來粗細。他怎麽可能,生的出你這般標致的女兒。”


    吳雨嗬斥道:“瞎說,我爹哪有那麽胖!他雖比常人粗些,也沒你說得那麽誇張。對了,你會不會認錯人了?你先說說,他到底是怎麽折磨你的。”


    段譽現在想起吳昕的執拗勁,還是忍不住一哆嗦,說道:“他自己跟我說,他是原來的無心城主,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他非要逼著我,要學他的朝花夕逝功。可我對武功沒興趣,一點不想學,他便跟我死磨硬泡。最後我被迫無奈,隻好跟他學了,這才放我出了枯木陣法。”


    段譽能說出朝花夕逝功來,吳雨知道錯不了,說:“這就是我爹沒錯,可他不是個大胖子,隻是略微比別人胖一些而已。”


    段譽沒想到吳昕竟是吳雨她爹,小聲分辨道:“我沒騙你,他真的非常非常胖。”段譽說胖,吳雨說不胖,兩個人爭辯了一會,最後以段譽認輸了結。


    其實兩個人說得都沒錯,吳昕離開女兒時,朝花夕逝功才兩層。守枯木陣法時,才進階到第三層。而朝花夕逝功,每提升一個境界,身體便要粗大一圈。所以兩個人見到的吳昕,確實完全不一樣。


    吳雨又問段譽,在哪裏見到的爹爹,他又在幹什麽?段譽隻好從進入鬼族講起,一直說到現在的遭遇。


    起碼消耗了一個多時辰,說完人更覺得累與饑餓,便催促吳雨:“吳姑娘,快帶我去你家吧,我可真的餓得頭暈腦脹啦。”


    吳雨卻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說:“去什麽去呀,我哪有家?就算有的話,那也是個牢籠。一般人是進不去,也出不來。”


    段譽奇道:“咦,你剛才不是說,請我去你家做客的麽。”


    吳雨笑著說:“我那是騙你的。”


    段譽問道:“你我素不相識,為什麽要騙我?”


    吳雨有些不好意思,說:“我也是受了溫玉珠的欺騙,他對我說,隻要我能將你騙出養魂洞,就替我找到我爹,再放我一家人離開鬼族。他還指點我,說你幾天沒吃了,用食物引誘你,肯定一舉成功。”


    吳雨直言是來騙他出去,段譽也不生氣,而是說:“原來你是無心城主的女兒,看來我叫你妹妹,果真沒叫錯。”


    吳雨道:“又來瞎說,我姓吳,你姓段,咱們又不認識,怎麽就是你妹妹了?”


    段譽笑著說:“你看,吳昕是你爹,他傳了我朝花夕逝功,我就是他徒弟。那我們豈不是一家人了?所以叫你妹妹,那是一點沒錯。”


    吳雨臉色微紅:“誰跟你是一家人。”


    段譽越發覺得可愛,完全忘記身處險境,吳雨來此是要騙他。


    他還想逗逗吳雨,吳雨卻看著眼前情景,苦著臉說:“你一出去,那些人絕不放過你。可在這種地方,又怎麽活?”


    吳雨本來奉溫玉珠之命,要將段譽騙出養魂洞,在知道他是爹爹徒弟後,反而憂心段譽處境。


    段譽見吳雨為自己擔憂,也正色起來,問吳雨:“你剛才說,這裏叫養魂洞?為什麽名字這麽奇怪?他們又為何如此緊張,怕我會大唿小叫?”


    吳雨指著黑色樹木,說道:“這是魂樹,上麵結的綠色果實,叫做魂果。魂樹須以魂魄澆灌,才會生長。要想讓其結果,更需要大量魂魄。魂樹喜靜不喜動,對聲音尤其敏感。所以這裏四處是山,風吹不進。”


    段譽首次聽到這種怪樹,竟要以人魂澆灌,問道:“這麽大地方,那需要多少魂魄?他們把這裏當寶貝,這些果實有什麽?”


    吳雨麵露傷心之色,說:“我無心城百萬人的魂魄,盡皆在此,你說多不多?夜南天屠戮我無心城,弄來魂樹,造出這養魂洞,就是為了這魂果,方便他修煉媚魂大法。而魂果對於修邪功的人來說,等於人族的玉珠,你說重不重要?”


    段譽聽吳昕說過無心城的事,再次聽到,仍覺背脊發涼。百多萬人,說殺就殺了,想想都不寒而栗。他一入異界,便進了鬼族,尚不知玉珠為何物。不過聽吳雨口氣,也明白是稀罕之物。


    他又問吳雨:“你說魂樹魂果對聲音敏感,要是我張口大叫會怎麽樣?”


    吳雨迴道:“魂樹裂開,魂果脫落。魂果一旦脫離魂樹,要不了一時三刻,便會消散於天地間。”


    段譽這才明白,為何自己動靜稍大些,魂樹與魂果就會搖晃。而那溫玉珠,總是要騙自己出養魂洞,不敢在這裏動手。因為即便他能做到一擊必殺,也一定動靜不小。


    段譽看著周圍,沒見到有魂魄蕩漾,又問吳雨:“我沒見到有魂魄,到底怎麽用魂魄澆灌這些魂樹?難道要在樹底下挖個坑,將人埋進去?”


    吳雨悲戚地說:“百萬人眾,就算有人手挖坑,這裏也裝不下。他們是將魂魄抽離身體,放入這養魂洞中。魂魄隻要靠近魂樹三丈,自動被它吸附,再慢慢吸收。如今已過了幾千年,那些魂魄,早已被魂樹消耗,現在隻剩下提煉的過程。這些魂果,開始為墨綠色,現在是淡綠色,變成透明時,即是成熟期。”


    段譽總算理解,溫玉珠因何說夜冥不知所謂。他明知道魂力一出,便即被魂樹吸收,仍要攻擊自己,當真是自討苦吃。


    隻是他不理解,既然修煉邪功,需要魂魄,為何不直接拿來修煉,卻用魂樹來結果,不是多此一舉麽?他繼續問道:“那些人為什麽不直接用魂魄練功,非要弄個養魂洞?”


    吳雨解釋說:“人的魂魄裏,有他一生的記憶,尤其是執念。直接用來修煉,會連同記憶一起吸納,一個不慎,便要走火入魔。魂樹吸收魂魄後,將人的記憶與執念,提煉出來,隻剩下精純的魂力,結出一枚枚魂果。魂樹沒吸收魂魄前,其實樹身為白色。吸納的魂魄越多,顏色也就越深。”


    段譽總算將養魂洞的秘密,弄了個一清二楚。他也犯難了,若是出去,定會遭到圍攻。段譽接觸過吳昕,又與溫玉珠角力過,知道這裏不比大宋,自己的武功似乎不夠看。


    但是不出養魂洞,總不能一生一世呆在這裏。此地既無靈氣,也無吃食,又能堅持多久?


    吳雨似乎看出段譽心思,說:“你也不用著急,辦法總是有的。我看你是真的餓了,我先去給你拿點吃的。”


    段譽無精打采地說:“那就有勞妹子了。不過,你怎麽跟溫玉珠交代?”


    吳雨道:“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段譽沒有深想,交代一句:“那你要當心,若是你為了我,有什麽不測,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吳雨總算開顏一笑,然後出了養魂洞。


    段譽躺在地上想著心事,他開始懷念皇宮裏的一切,尤其是自由閑散的心。


    沒過多久,吳雨果真捧著瓦罐迴來。段譽當即坐起,問她:“溫玉珠沒為難你麽?”


    吳雨將瓦罐擺在段譽麵前,說:“我跟溫玉珠說,你不相信我,除非先給你弄點吃的,他也就沒攔我,繼續放我出來。”


    吳雨將瓦罐打開,裏麵是一罐肉,與段譽先前吃得一模一樣。段譽本想再問,見到瓦罐裏的肉,又吐了起來。


    隻是腹中空空,什麽也吐不出。吳雨忙問道:“你怎麽了?”


    段譽又幹嘔了一會,這才說道:“你怎麽也吃人肉?”


    吳雨道:“這是樹鼠的肉,雖然肉質難吃,卻不是人肉。”


    段譽這才知道,原來先前隻是溫玉珠捉弄自己。尤其他那句三歲孩子前腿的話,已經在段譽心中留下陰影。


    雖然他餓得發暈,可見到那些肉,便浮想聯翩,嘴巴張的老大,就是下不去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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