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雨見他不吃,便問段譽:“喂,你怎麽不吃?不是說餓了麽?”


    段譽順勢放下,說道:“小生叫段譽,你可以叫我段家哥哥。”


    他不好意思說,因為溫玉珠的戲弄,以至於心有鬱結,不敢食用。


    吳雨將瓷罐拿過來,取出一塊肉,遞到段譽嘴邊,生氣的說:“你就是嫌棄,如若不然,那你吃吧。”


    段譽這下不好拒絕,皺著眉頭,將肉咬進嘴裏。隻是尚未吃完,吳雨又遞來一塊。


    段譽本就豁達,看著吳雨白皙的麵孔,感覺此情此景,十分美好,便放開了肚子,大快朵頤。


    一罐肉吃完,兩人聊了一會,吳雨起身離開。段譽央求她多留一會,吳雨告訴他,溫玉珠規定了,每次隻能待一個時辰。


    一連二十來天,吳雨每日來此,給段譽帶食物,再說上一會話。雖然時間不長,段譽對吳雨也有所了解。


    吳雨出生在鬼族,同家人住在南麵的石洞下,離養魂洞三四裏。她自小在鬼族長大,可活動範圍,也就前後半裏。


    認識的人,除了兩個看守,也就一個溫玉珠。因此對於鬼族情形,吳雨也不甚了解。


    多數時候,總是段譽在說,關於自己的事情。吳雨不了解外界,哪知道什麽江湖,什麽大宋大理?


    隻是對段譽口中的江湖,充滿了向往。她讓段譽發誓,倘若有一天,自己能離開這個牢籠,一定要帶著她,去江湖上見識一番。


    段譽自無量山,由通天之路,直達異界,而後進入鬼族。他對外麵的世界,也是一無所知。


    不過他也明白,能不能離開鬼族,尚且是兩說之事。想迴大理,幾無可能。不過段譽不想吳雨難過,還是爽快的答應了。


    有了吳雨的陪伴,段譽少了份寂寞。隻是養魂洞狹小,僅有數十丈範圍,一眼看的通透。


    吳雨一走,他便感覺無聊。於是想方設法,要離開這個地方。


    而養魂洞處於山坳之中,四麵是山,無論往哪個方向,皆有人看守。


    那些人皆隱藏於暗中,養魂洞內看不見。段譽第一次偷摸著,從北麵慢慢爬到半山腰處。忽的從岩石後,飛來一件法寶。


    幸虧段譽機警,感知十分敏銳,提前掉頭下山,法寶擦著他的頭皮飛走。他抽空看了一眼,那是一把圓月彎刀。


    最危險的一次,他從南麵上山。豈知剛到山頂,前後左右,皆有人出現,四麵將他圍困。且話不多說,出手就是法寶靈器,欲要一鼓作氣,將他殺了。


    段譽憑借身法玄妙,淩波微步飄忽不定,一麵往山下跑,一麵大唿小叫,震得樹上魂果,顫栗不已。那些人不敢靠近,這才險而又險的避過一劫。


    經此一鬧,段譽也明白了,那些人躲在暗處,但等自己離開養魂洞,再一舉擊殺。


    段譽從此不再離開養魂洞,每天除了同吳雨相處一個時辰,大多數時間躺著睡覺。


    如此又過了十來天,吳雨也不再出現,一連三天沒見到人影。


    第四天正午,當太陽照進來的時候,段譽翹首以盼,看著吳雨來的方向。隻是人影不顯,自然未能等到。


    身後卻傳來溫玉珠的聲音:“我已經吩咐守衛,讓那個丫頭以後不用再來,你是等不到了。”


    段譽迴過頭,大聲嗬斥著:“你為什麽不讓她來?”


    溫玉珠道:“我讓她來引你出去,不是來解你寂寞。既然她辦不到,來了又有何用?”


    段譽威脅說:“你要是不讓她來,我就大喊大叫,把這些魂果,全部震落。”


    他真的扯開嗓子,一字一頓喊道:“夜南天……”


    隻是段譽控製著調門,那些魂果在枝頭顫悠,卻不曾掉落。


    溫玉珠不來阻止他,反而抬頭四顧,看著那些魂果說:


    “再有一段時間,魂果便要成熟。即使現在落下,損失也不會太大。你盡情的叫吧,魂果落地之時,便是你魂斷之日。那些人會一擁而上,頃刻間,將你斬成肉泥。”


    段譽冷笑道:“你嚇唬我也沒用,我可是聽說了,魂果要變得的通透,才算是成熟。現在還是淡綠色,離成熟恐怕尚早吧?”


    他想想目前的情形,自己被困養魂洞中,簡直如同天牢。目前有魂果作為依靠,尚能安然無恙。待魂果成熟落地,自己同樣小命不保。


    於是段譽深吸一口氣,喝道:“好吧,既然你們不怕,那就魚死網破好了。”


    段譽鼓足力道,想張口大叫。溫玉珠見了,急忙阻止:“慢來慢來,你這又是何必呢?螻蟻尚且偷生,多活一日是一日嘛。”


    段譽嗤笑一聲,問:“你怕了吧?”


    溫玉珠隻得服軟:“是,我怕了。”


    段譽道:“那你放吳雨出來。”


    溫玉珠搖搖頭說:“這個不可能。”


    他怕段譽情急之下,又會嘶聲喊叫,急忙補充道:“不過,我可以每天過來,陪你一小會,大家說說話,讓你不覺煩悶。”


    段譽拒絕道:“咱們是敵非友,再說兩個大男人,有什麽好談的?你還是放吳雨出來,不然我就毀了這些魂果。”


    溫玉珠攤開雙手,說:“放不放吳雨,我也做不了主。我能做的,就是每天陪你一會,免得你急的發瘋。”


    他頓了頓,接著道:“我剛才說了,魂果即將成熟,現在落地的話,損失不會太大,並非有意欺騙,而是事實如此。信與不信,也全憑你自己了。”


    溫玉珠不給段譽反應的機會,轉身就走,神色十分堅定。


    到了這步田地,再發狠也沒用意義。段譽衝著溫玉珠的背影說:“明天記得帶點吃的來。”


    溫玉珠頭也不迴,雙手過肩一揖,算是應承。


    第二天溫玉珠果然來了,段譽同他相處,不像同吳雨那般,幾乎無話不談。他處處防備著,自己的事說的很少。


    反倒是溫玉珠,說了不少自己的事。從氣力境到源力境,再到靈力境仙力境,如何一步步修煉。


    後來得罪了一位少主,被他帶人圍殺時,碰到了現在的二師兄丁敏。然後隨他一起來到鬼族,也拜了夜南天為師。


    但他本是修武之人,投入夜南天門下,改修鬼族邪功,自然是格格不入,怎麽練都不得要領。


    他也想過繼續修武,可是鬼族沒有靈氣,根本無法修煉。導致溫玉珠境界蛻化,邪功也修不成,在夜南天的弟子裏麵,屬於實力最低的那個人。


    不過也因為如此,他的麵相及膚色,有別於其他人,顯得要正常的多,更偏向武者多些。可能不似鬼族中人,與師兄弟們,相處不是很融洽。


    若不是二師兄丁敏罩著,恐怕鬼族一刻也呆不下去。他也不是沒想過,要脫離鬼族,重新迴歸人族,重修武者之路。


    不過夜南天設置了封天大陣,鬼族猶如銅牆鐵壁,進來不易,出去同樣很難。溫玉珠隻好蟄伏下來,暫時的苟且偷生。


    段譽聽了他的故事,竟生出同情之心。兩個人的關係,似乎近了一些。往後相處,也更為融洽。


    隻是兩個月後,溫玉珠來的少了,開始隔天來一次。又過半個月,變成三五天來一次,最後再也不見人影。


    段譽還隻是個武者,鬼族又無靈氣,做不到以修煉補充身體所需。溫玉珠六天沒來,段譽餓的眼冒金星。


    他又嚐試著跑了幾次,均被人堵截,重新迴到養魂洞。


    段譽躺在地下,仰望樹頂的魂果,一直忍了兩天。終究是抵擋不住饑餓的侵襲,悄無聲息的摘下一枚。


    碗大的果實,色澤淡綠,手感柔軟。來了這麽久,對於魂果,段譽也有所了解。


    他沒有多想,張口咬下一塊。果肉入口,卻不是順著喉嚨,落入腹中。而是輕輕嚼兩下,化為一股股精氣,反向往上衝。


    僅片刻間,段譽感覺腦袋腫脹的厲害。忍不住用手一摸,確實比平常大了一圈。


    實際上的感覺,何止大了一圈,足有數倍。他無比深湛的內力,竟頂不起一顆腦袋。


    段譽隻好平著躺下,手中還抱著咬了一口的魂果。他真正感受到了,什麽是頭大如鬥。


    腦袋像是有萬鈞之重,身體可以左右晃動,頭顱像被定住,動不了一分一毫。


    說也奇怪,果肉化為精氣,明明是往上衝,可是饑餓感也沒了。


    段譽心裏罵著:什麽鬼東西,為何如此奇怪?難道有毒?難怪吳雨勸自己,輕易不可觸碰。


    段譽也不敢肯定就是中毒,可眼下這種狀況,總不能一直被釘在了地下。於是死馬且當活馬醫,運內力想逼出精氣。


    隻是精氣撞到內力,瞬間便融入其中,根本不能將其逼出體外。不過融入的精氣,隨著內力迴流,反而是進入體內。


    段譽也感覺出,腦袋似乎輕鬆一絲。無論是逼出體外,還是迴流進身體,隻要有效果,便是收獲。


    段譽也怕被人發現,自己動彈不得,會成為待宰的羔羊。他加緊運功,想將那股精氣導入體內,自己可以活動自如。


    不過隻有一條督脈可運行,魂果又幾近成熟,魂力無比精純,又十分磅礴,隻能如同抽絲剝繭般,無法操之過急。


    其過程十分緩慢,如同當初喬峰煉化九轉神果。所不同者,一是靈力,一是魂力。


    開始幾天,內力運行,尚需段譽控製。三天以後,或許一刻不停的左轉,已經形成慣性,內力不須刻意調節,已能自行運轉。


    這下段譽更加無事可做,隻是木然的盯著頭頂的太陽,日升日落的數著天數。


    漫長的一天,隻是數個日頭,其餘時間就是睡覺。開始還會想想王語嫣,想想靈兒,再想想二哥虛竹。


    最後把能想的人,挨個想了一遍,就連不熟悉的江湖中人,也都迴憶了一遍。然後實在厭煩了,便閉上眼睛唿唿睡覺。


    數到二十天的時候,段譽已經開始麻木。他試著抬頭,腦袋輕了不少,可脖子依舊頂不起來。


    他的心神修煉放空,什麽也不去想。內力自行運轉,融入魂力,再散入四肢百骸。


    數到第三十六天時,段譽又試了下,腦袋可勉強提起來。僅離地三尺,又摔了下去。


    從此段譽也不再去數日頭,就是醒了睡,睡了贏,一切都變得很空乏。


    幸虧養魂洞乃鬼族禁地,無人敢擅自闖入,否則段譽早已小命不保。


    也不知過了多久,段譽感覺到了餓。他下意識的拿起魂果,又咬了一口。


    這次不用他嚼,嘴裏布滿魂力,果肉碰到魂力,自行融化。再變成魂力,衝向靈台。而後經由內力引導,流入經脈,導向丹田,開辟了氣海。


    別人氣海皆為儲存靈力,而段譽的氣海中,滿滿的魂力。這也是天下雖大,獨此一家。


    即便是鬼主夜南天,專以魂力修煉,也不能開辟出氣海。因為功法不同,修煉方法不同,環境也不同。


    若是夜南天也能以魂力開辟氣海,不敢說天下無敵,至少可以媲美神力境巔峰強者。


    段譽再次覺得餓了,想咬魂果時,卻咬到了自己的手指。疼痛是他意識逐漸恢複,他下意識的坐了起來,目光呆滯的看著右手。


    段譽眼神漸漸恢複光彩,人也徹底清醒過來。他這才發覺,自己竟能坐起來。急忙轉動腦袋,比以前更輕盈。


    再運轉內力,也感覺輕飄了些。他不知是何故,伸左手中指,衝魂樹一點。


    一道匹練呈灰黑色,直奔樹幹,當場將魂樹急了個對穿對。匹練餘勁不衰,又穿透兩顆魂樹,才力道耗盡。


    段譽大吃一驚,自己的六脈神劍,何時變得這麽厲害了?他仔細一想,定與魂果有關。


    魂果乃是魂力結晶,魂力融入內力中,相互激發,才有如此威力。而他的勁力中,內力占了七成,魂力占了三成。


    若是再來幾枚魂果,當魂力占據七成時,或許已不能叫六脈神劍,稱之為六脈魂指,可能更為確切。


    段譽是被餓贏的,他摸摸肚子,再看看四周,一片死氣沉沉。不要說吃的,就是就是一顆鮮活的小草,也是找不見。


    他不禁又將目光,瞄向魂樹上的魂果。此時的魂果,顏色又淡了些,更趨於透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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