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南彬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苦苦尋覓了十三年的真相,原來竟是個騙局!隻有他自己依舊被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掙紮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最後竟是這樣一個結局嗎?!

    他已經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兩天一夜了,電話線全被拔掉,桌椅跌倒了一地,資料淩亂地散落在整個房間。因很長時間沒有睡眠導致眼睛充血像隻兔子,杯中的威士忌被長久地握著已滲入冰冷的血液散發出寒氣,從白天到黑夜,黑夜又變成白天,淩南彬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也不想去知道,東方泛白的天空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映入他仿佛已結成寒冰的淺灰色瞳眸,看似淡然無波,豈知那裏蘊含著世界上最冷的冰、最深的痛、最烈的焰——因為被欺騙而越發的幽沉。那一刻,即使作為淩風或者淩南彬也無力改變些什麽了。

    背脊漸漸站成僵硬的化石。

    淩南彬緩緩地轉身,唇角是一抹冰冷的嘲笑,額前的發低低地遮住那雙仿佛消失了光芒的淺色瞳孔。他俯下身撿起那張出生證書,眼光再次掠過紅十字醫院鮮紅的印戳,沒有差錯,它仍與兩天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是韓瑋琪的兒子。換言之就是淩悠和韓韋琪的兒子。一直伴在他身邊,一直被叫做“小姨”的韓韋琪怎麽可能、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八歲之前他的媽媽是韓韋笑呀!那樣溫柔,那樣疼愛他的媽媽,盡管總是很忙,甚至不能像別的媽媽一樣陪他去遊樂場、去開家長會、去踏青,可是隻要一點空閑她就會讓自己陪伴在他身邊,教他讀書、唱歌、講童話故事直到看著他入睡,善良的她是否知道他並不是自己的骨肉?或許更應該是她憎恨的對象。她卻把他當親生孩子看待,從他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呈上自己全部的柔情和母愛。淩南彬記得那一天是他們全家第一次出遊,然而不可預知的災難卻從天而降……淩悠和韓韋笑當場死亡,八歲的他卻活了下來。是他們在生命的前一刻用盡所有力氣把兒子推出火海。

    對於韓韋笑,他除了歉疚還是歉疚,13年後才明白,她給了不是親生兒子的他到底多少感情。所以,無論那場車禍的背後有什麽陰謀,他一定會查出來真相,無論是誰,害死最愛他的媽媽的兇手,那麽他注定要受到比現在嚴重十倍百倍的懲罰。

    可是,韓韋琪呢?他該怎樣去麵對她?改口叫她媽媽嗎?不,他不會的。是她欺騙了他這麽多年,是她讓媽媽眼中才總有那麽多的憂傷,從小他就看出了,媽媽美麗的眼睛裏除了微笑之外還有另一種東西,所以她才拚命地工作,她看著小南彬的目光是寵溺而且憂傷的。

    機械地把資料撿起再扔進垃圾桶中燒掉,然後僵硬地打開門走出公司。此刻,他不想見到任何一個與淩家有牽連的人。

    “小彬,和我談談吧。”韓韋琪在公司門口截住他央求道。

    “現在我不想談任何事,請迴吧。”他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就冷漠地從她身邊走過。

    輕歎一口氣,韓韋琪美麗的眼中有一抹深深地憂傷。像極了韓韋笑。

    “纖言在找你,她好像又挺重要的事。”她對淩南彬說完最後一句話,轉身走進了公司。她需要用工作來填充這麽多年以來的空虛。

    他依然沒有停留,仿佛那些話不是對他說的。

    銀灰色的瑪莎拉蒂似繃緊的弦上射出的利箭,一秒鍾就把所有的行人車輛遠遠地甩在了後方。一直以來,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在毫無方向地亂撞亂闖,一不小心就會頭破血流,在這個世界上,他找不到任何一刻的寧靜。

    或許他應該去喝一杯奶茶,隻屬於一個女孩的奶茶,或許那裏會是一方寧靜的港灣。

    車子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後向聖昔駛去,手機卻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是雲纖言。淩南彬合上扔進了車裏最深處。

    此時他隻想見到一個人,小布丁。

    剛下車就看到雲纖言和肖瀟一前一後地走來。淩南彬不悅地皺起眉。

    雲纖言遞來一個紙質的包。

    “是什麽?”淩南彬用眼神詢問,並沒有伸手去接。

    “看丁小曝都背著你做了什麽?”雲纖言挑眉說到。

    淩南彬眼神一緊。他接過然後拿出照片,一張張翻看,指尖冰冷如鐵,心底也冰冷如水。照片不可能是和成的,那樣真、那樣切。他麵無表情地看完,沒有說話。

    “不相信麽?那不,他們來了。”雲纖言像突然發現了新大陸,急忙伸手指向一個方向,讓淩南彬看。

    遠遠的,丁小曝和喬宇天一起並肩走來,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就像一對親密無比的戀人。丁小曝正眉飛色舞地講著什麽,眼睛閃閃發光,而喬宇天則不時地笑出聲來。

    淩南彬握著照片的手指漸漸僵硬。

    “你們講什麽那麽開心?是不是背地裏說我壞話?”迴醫務室裏拿那個馬大哈忘記的包包,剛趕上就聽見兩個人的大笑聲,楊溢故意皺著眉問他們。

    “真聰明,小溢兒!我在跟喬學長講你第一次去青青花園就被鳥兒在頭上拉屎的臭事呢!”丁小曝捂著笑到發疼的肚子對楊溢坦白,而喬宇天也是一臉探尋地望著他,分明在問是不是真有這迴事。

    “行啊小布丁,給你點顏色你就想開染坊啦?”楊溢揚揚拳頭準備給丁小曝看他的九陰白骨爪,一抬頭目光就被吸引到校門口的三人身上。

    看見楊溢發愣,丁小曝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時也怔住了。淩南彬怎麽會在這裏?他為什麽會與雲纖言和肖瀟在一起?她不解地向他們走去。淩南彬看著她的古怪眼神使她情不自禁向他手中看去。

    是照片,她和喬宇天在湖邊接吻的照片。為什麽他會有這些照片?她不知道。丁小曝隻知道自己每次一緊張或者激動就會頭腦一片空白,什麽也無法思考。

    “我……那是……”丁小曝張張嘴,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照片是真的,她吻了喬宇天,可那時她是把他當成淩南彬了。這樣說,他會相信嗎?她突然覺得好害怕,害怕他誤會她,就再也不會理她了。

    “是什麽?”淩南彬的聲音冷漠如寒風般的刀子,一片片割著她的心。

    丁小曝覺得口幹舌燥,隻是呆呆地望著他。

    “是她們耍的詭計。”喬宇天的聲音生硬地響起。丁小曝和楊溢同時驚訝地望向他,又轉頭看向他手指的兩人。楊溢的臉色似豬肝,看樣子他正極力忍著某種憤怒。

    淩南彬隻是冷冷地盯著喬宇天。

    “詭計?難道你不敢承認自己喜歡的是丁小曝?還是你想否認你們當時確實接吻了?”雲纖言冷笑道。而肖瀟自始至終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喬宇天的臉色難看極了。他麵無表情地瞪著雲纖言,握緊的拳頭卻泄漏出他的激動。

    丁小曝簡直不敢相信,她看看喬宇天,而他也剛好撞上她的視線。她多希望喬宇天能否定雲纖言的話,她在期盼他這樣做。

    “我承認自己喜歡丁小曝,在五年前第一次見到她時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喬宇天對雲纖言說到,眼光卻始終鎖定著丁小曝。

    丁小曝覺得自己像一隻抽空了氣的球,她不知道該怎樣辯解,這時候說什麽都是無用的吧。她機械地抬頭看著淩南彬,他始終都沒有什麽表情。照片落了一地,他轉身向銀灰色的瑪莎拉蒂走去,背影裏有種無言的落寞和憂傷。

    “相信我。”心底一陣刺痛,丁小曝再也無法控製地脫口而出。背影頓了一下,然後絕然地開車離開。丁小曝覺得心底的某個地方頓時像缺了一個洞,火辣辣地疼著。

    就這樣結束了嗎?他們的感情甚至沒有維持到一杯熱奶茶冷卻的間隔。

    “楊溢,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我沒事的,就想一個人靜一靜。”拖著僵硬的腳步走到青青花園的出口時丁小曝迴頭對一直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後的楊溢說道。她看到楊溢眼中的擔憂,甚至還有一絲像極了淩南彬的憂傷,他握了一會兒她的肩膀,轉身走了。晨光灑在他的臉上、身上,形成模模糊糊的影子。

    此後將近一個星期,丁小曝沒有去上課,她覺得自己像一隻蟄伏的蛙,沒有悲哀,也沒有眼淚,就隻有心底的某處地方總是空落落地痛著。

    丙丙後來聽說了那件事,她找到雲纖言和肖瀟大吵了一架,從此不再去音樂社,丁小曝不上課,她也不勉強她,隻是默默地把課堂筆記借給她看,而且同時肩負著告訴外界(包括楊溢、喬宇天等人)“丁小曝某年某月某日身體是否良好、精神是否正常”的重任。

    青姐從鄉下迴來了。所以丁小曝剛結束暗無天日的隱居生活後又一頭紮進了奶茶店。

    其實迴來的不止青姐一人,她還帶迴了一個男人,年齡雖跟青姐一般大,臉龐卻有著明顯的成熟和滄桑。丁小曝有時會忍不住和青姐開玩笑說原來她竟然也有變成平凡的幸福小女人那一天。青姐眼裏的憂傷變成了一種迷人的嫵媚,而當她看著他時還有遮掩不住的柔情蜜意。那男人叫司毅,溫文爾雅,一雙淺褐色的眼睛特別深邃,當他有意無意注視青姐時,丁小曝覺得那像極了兩潭湖水。他是個畫家,她曾聽青姐說起。

    司毅博學多才,他喜歡跟丁小曝談論古今中外的名人軼事、古書詩文、音樂繪畫等,雖然丁小曝一直自詡為書癡,她喜歡古文、詩集、名著,無論科學還是藝術也耳濡目染過不少,不過現在遇到司毅這個貨真價實的大書癡,簡直就成了河伯至於汪洋了。每當司毅大談莊子、梵高以及肖邦時,青姐總是手捧下巴坐在一旁癡情地望著他,而丁小曝這時當然也會很識相地“閃”人。

    司毅很深情。丁小曝曾經問他為什麽對青姐這樣專情,司毅慢慢地品完一杯綠茶才緩緩地說道:“因為我曾負過她。她用整整十年的青春韶華等待我去弄懂生命的意義。我為自己當年的任性和狂妄感到慚愧,縱使用我的後半生也不能償還,現在我隻想用我生命的每一天去愛她、珍惜她。”司毅棕色的眼瞳裏有一股憂傷,那是年少輕狂的印跡。丁小曝突然間很感動。

    音樂社已不再完整。奶茶店卻熱鬧了起來。因為有大畫家司毅在,小帥、樂奇、喬宇天、楊溢和丙丙總是三天兩頭就來奶茶店聚會,小帥喜歡和司毅下棋、樂奇喬宇天性喜各種樂器,楊溢和他一起品茶,丙丙則被他講的世界各地那些新奇事情迷得一塌糊塗。到最後,每個人都更傾向於用茶代替奶茶了,因為司毅說茶更有韻味,弄得青姐不止一次沒好氣地說幹脆把奶茶店關閉改開茶樓算了。

    丁小曝依然大神經,平時總要鬧出幾個笑話,然後她也會跟大家一起笑,不過明眼的人都能看出她跟以前不大一樣了,她的眼睛裏少了某種光彩。因此即使她在笑,而那笑容卻分明是憂傷的。喬宇天依舊喜歡找她出去散步、聊天,雖然現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說,而她隻是微笑著聽,不知道注意力有沒有集中,因為她總是在失神好大一會兒後才發現他已經講完了正望著她。他沒有再提起那天的事,誰都沒有再提起,仿佛那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一個人變得怪怪的,自然也不會察覺到周圍人的怪異。就像楊溢不似從前那樣常給她開玩笑了,大多數時候他會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似乎也隨著她的思緒暢往,而眼中的憂傷是她不曾注意到的,他學會了歎息。而丙丙則又恢複到以往的活潑和妖豔,丁小曝倒是總能碰到她和小帥一起。

    “小曝,你總是心不在焉呢!”一天晚上青姐這樣對丁小曝說。

    “有嗎?”丁小曝眼神裏有些慌張,她正在調一杯草莓味的奶茶,此時卻拿了一片香蕉放了進去。

    “從第一天我就看出來了。如果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上一點忙。”青姐的眼中滿是關心。

    “謝謝你,青姐,不過這件事我想一個人處理,如果實在不行,我會求助你的。”丁小曝把奶茶放進盤中,感激地看了一眼青姐。轉身走出去時,她聽到青姐一聲若有若無的輕歎。

    淩南彬竟然來上學了。不知是否是巧合,無論她一個人時,還是和喬宇天或楊溢一塊兒走在校園裏時,總能碰到他迎麵走來,不,應該說是他們。因為每次丁小曝都能看到雲纖言就恩幸福地依偎在淩南彬的身旁。他盯著丁小曝的眼光總讓她驚慌地移開視線,甚至連手腳也開始變得很不自在。他依然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然而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卻似乎更加神秘了,因為你根本看不到那樣冷漠的外表下會潛藏著什麽。雲纖言則高傲地挺直脖頸,似一隻高貴的鳳鳥,眼中盡是對於平凡及弱小者的鄙視和不屑。

    他們是聖昔的最佳情侶搭檔,一直都是。

    也許丁小曝不該再去打破這片和諧。

    但是,她不能夠對他眼睛裏滿滿的冷漠和對於一切的漠不關心視而不見,她不希望看到他變迴淩風,身體裏隻有仇恨和暴戾,她隻要他快樂。

    因此,每次視線飄忽而過他雪白的襯衫藏匿不住地傷痕時,丁小曝就幾乎不能控製地衝上去逼問他這是怎麽一迴事,她要請求他不要再變迴淩風,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但是她沒有,心很疼,卻比不上他滿不在乎的冰冷眼神加給她的傷痛。她想裝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地離開,可是她做不到。

    為什麽要給她這樣的懲罰?她隻是犯了一個無心的錯誤而已啊!

    強迫自己披起偽裝成的冷冷外衣,不讓別人窺見內心的脆弱。她一直以來都這樣做得很好,並沒有一個人識破。

    還沒有等到親手撕破自己的麵具,身旁已經有人看不下去了。

    “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嗎?你強加給自己傷痛是想讓別人來同情你嗎?你以為全天下就你一個人不幸?我告訴你,淩南彬,我不會同情你,更不會放棄小布丁,五年前我就這樣決定了,有本事你就來和我競爭她全部的愛呀!你難道隻是一個膽小鬼嗎?”林蔭道上再次看到迎麵走來的兩人時,喬宇天絲毫不顧形象地衝上前去一把抓住淩南彬的衣領吼道。

    兩人怒目而視。喬宇天的嘴角是明顯的嘲諷,而淩南彬壓抑的平靜下麵已是雄獅般的憤怒。

    旁邊已經圍了不少人。聖昔最出名的兩大天才帥哥撕破臉皮當場對峙,理所當然吸引了很多學生的關注。

    雲纖言美目圓睜怒視丁小曝,而丁小曝已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兩位男生的身上,她強壓著內心的感情看著淩南彬。

    那個人不愧是淩南彬和淩風的化身,隻有不到三秒鍾的時間,他的表情就完全恢複到平時的平靜和冷漠,看不出有任何波瀾不驚的跡象,似乎沒有一個人能夠牽動他任何的情感。

    一隻手輕易就撥開了喬宇天抓著的衣領,他頭也不迴地走了,不再看任何一人一眼。

    雲纖言快步追了上去。

    手依舊懸空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喬宇天迴頭看到丁小曝有些發紅卻不帶任何神情的眼睛,她沒有動,他也沒有動,有好大一會兒,他們隻是看著相反的方向,腦子裏想著各自的事情。

    “走吧。”喬宇天走上前牽著丁小曝的手離開這個地方,她沒有抽出手,任他帶著自己來到櫻林湖心的亭子裏。

    “喬學長,對不起。”丁小曝的聲音很小,而背對她而站的男孩依然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她看到他筆直的背影微微抽動了一下。

    “我知道。”他當然明白她指的是什麽。雖然早就知道答案,而當聽到從她嘴裏說出那三個字時他的心還是忍不住一陣抽痛。自始至終她喜歡的人隻有淩南彬一個,他不是傻子,從她第一次去音樂社時他就注意到了她注視淩南彬的那種眼光,不單單是崇拜,還有另一種可能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感情——像是一種思念,隻是他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對一個並不熟識的人產生這樣的情思。她是含蓄的,似一枝還未開放的花苞,但她看著淩南彬時卻也偶爾禁不住流露出少女的羞澀和柔情,實際上她並不是一個敏感而細膩的女生,而當這種似乎不適合出現在她身上的感情突然間降臨時,卻立即使她顯得比任何一個女生都更加動人。

    “你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嗎?”喬宇天迴頭問丁小曝,夕陽在兩人身上肆意揮灑著淡金色的柔和而平靜的光芒。

    “你是指淩風嗎?”手指拂著長竹椅已漸漸剝落的邊緣,丁小曝抬頭看向喬宇天。

    雖然有些驚奇丁小曝已經知道淩南彬的另一個身份,喬宇天卻沒有問下去,他慢慢地走向長竹椅,然後在丁小曝的一側坐下去。

    “當初我並不明白是什麽樣的遭遇使一個人變得那麽……呃……與往常大不相同。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與我一樣,是一個尚在成長中的15歲的男孩,隻不過看上去要比任何一個同齡人更成熟、更懂事。我們是在酒吧裏認識的,也許是因為不同的事情而產生的同樣的空虛和寂寞,彼此惺惺相惜而誌同道合,就聊了起來,後來有好幾次又偶然在不同的場合相遇,他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就像那種藏不住的光,無論多麽遙遠,或是身處於多麽嘈雜的環境中,你總能第一眼就認出他來,他的沉靜和內斂仿若無形之中的劍光,不覺中已吸引所有人的眼球,但是,那樣的他總會讓人覺得不真實,明明是他,卻又覺得他身上少了些山麽。”喬宇天頓了一下,轉頭看向丁小曝,她微微失神地思索著一些東西,聽到最後一句話是突然盯著他說:

    “青姐也這樣說過,雖然她並不知道他的另一個身份。”

    喬宇天溫柔地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後來,一次非常偶然的機會,才讓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了。那時因為一個朋友剛剛失戀,我陪他去喝酒解悶,他當時心情太糟了,很容易就與人幹起架來,我們誰也沒想到的是被他惹怒的那夥人竟是黑社會,而且是道上極有名的青雲幫的人。不用說我們倆被揍得很慘,當時我的一隻胳膊被打斷了,當我暗自擔憂著還有沒有生還的機會時,卻有另一個人出現了。黑色的披風,修長且顯年輕的身影,由於戴著墨鏡,我辨不出他是何人。他打架的樣子很帥卻透出一股強烈的兇殘,因為火雲幫的那夥人全部被他硬生生地打折了胳膊。”講到這裏時,喬宇天又看了一眼丁小曝,發現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中是一種呆怔的驚慌。

    “他究竟是什麽人?”丁小曝咽了一下口水,糾者手指問道。

    “他甚至沒有看一眼那些人,當他把頭轉過來的同時摘下了墨鏡。我驚訝極了,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是我認識的溫文爾雅的淩南彬。而更讓我想不到的是,年僅15歲的淩家大少爺竟然是與青雲幫不相上下的火雲幫幫主,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從沒有跟人說出這個秘密,因為想到他有意向人隱瞞雙重身份一定會有他的道理。”喬宇天緩緩地從迴憶中迴過神來,赫然發覺身旁的丁小曝正不住地顫抖,她的眼睛瞪得極大,就那樣緊緊地盯著他,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怎麽可能這樣?淩南彬竟然是火雲幫的幫主?!這讓她如何接受?

    喬宇天輕拍她的背脊,擁她入懷,等待著她逐漸恢複平靜。

    “南彬一向不是這樣不講道理的人,這次他的態度有些反常,我覺得他一定是遭遇到了什麽事一時難以接受,恰好又聽到雲纖言的謊言而誤以為你背叛了他。”喬宇天若有所思地說道。丁小曝抬起頭來看向他,眼中有些迷惑。

    “我沒有。”她條件反射地立即說道。

    “嗯。所以你要試著去跟他解釋,不要再這樣倔了,或許是因為太愛你了,所以他會對誤以為你的背叛做出這樣大的迴應。”看到丁小曝微微點了一下頭,他才又說道,“他受過太多的苦,承受了太多的寂寞和責任,因此他習慣用冷漠來偽裝自己,用暴力以及無休止的工作來逃避生活,他容不得背叛和欺騙。”

    丁小曝坐迴到剝落了邊緣的長竹椅上,喬宇天麵向她而站。

    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麽,喬宇天的眼神一緊,“難道……他知道了……”他的嘴唇有些蒼白,丁小曝不禁揪住他的衣角,“什麽?”她問,心跳有些加速。

    “他的身世。”

    “身世?”

    “嗯。也許是因為此事,他才會受到這樣大的打擊,”他看著丁小曝眼中的疑問,迴答道,“是韓姨無意間透露給我的,也就是他的小姨,其實是他的媽媽。”

    “那麽他十三年前過世的媽媽呢?”丁小曝腦袋不夠靈光,所以不太能及時反應過來。

    “他並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喬宇天答道。

    “這麽說他的親生母親一直都生活在他身邊,那他應該很開心呀?”丁小曝期待地問,忽然覺得心情很好。淩南彬的媽媽沒有死,這是一件多麽令人高興的事呀!

    “也許他會恨她。”

    丁小曝驚訝至極。

    “這隻是我的直覺。”喬宇天轉身走出了亭子,“他討厭被欺騙,何況是他最親近的人。”他迴頭示意尚在發愣的丁小曝跟上。

    天色漸暗。完全消逝了夕陽曾經燦爛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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