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入冬,霧氣濃重。


    從古和城往南而去便能抵達慶國最為富庶的上宛洲,這裏坐落著大慶王朝的都城落陽。


    呂倜要想帶著楚瞬召從古和城去往都城落陽,隻能選擇走水路,為了能將楚瞬召順利帶到落陽城,這位戶部侍郎大人極為謹慎地幫楚瞬召偽造了行碟和假身份,沿途有船上的侍衛們保護。


    楚瞬召並不擔心路上安全的問題,隻要不是趙皇後騎著龍來殺他的話,區區的水匪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麽樣的傷害。


    他就這樣和嬴櫟陽分別後跟著呂倜離開,心裏怎麽都有點羊入虎口的感覺,比起先前自己率領大軍前往靖南城的氣勢差遠了,但比和嬴櫟陽孤苦悲憤逃出胤國時算是體麵得多。


    沈花語一聽自己要和呂倜去落陽城,本來打算在古和城陪沈太歲過年的她立刻叫嚷著要和跟著呂倜迴落陽城,讓沈太歲深歎一句女大不中留。


    楚瞬召登上船後,望著碼頭的嬴櫟陽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裏麵生出一絲落幕的感覺。


    殊不知嬴櫟陽在他的船消失在視野中時,仍舊是駐足而立,久久沒有離開。


    此時這條長船在湖上緩緩行駛著,甲板站著兩位年輕男女,女孩身著青裙儀態婉約,少年身著黑袍英氣凜然,尤其那頭如雪般的白發更是顯眼,由於臉上戴著一張掩蓋容貌的生根麵皮,和身邊這位女子麵前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但氣勢始終壓女子一頭,長發起舞如白蛟浮水,看得沈花語一陣心生蕩漾。


    沈花語望著他的白發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覺得或許這輩子遇上了一個非他不嫁的男人,對她來說是幸運的,可這個非他不嫁的男人卻不喜歡她,這就很悲哀了。


    她沒由來想起了那天和趙頌鬧出的事情,很奇怪區區一個少年為何會有如何了得的劍術,她自己就練過劍知道何為百尺竿頭難進一步。


    沈花語看得懂楚瞬召那令人眼花繚亂的劍勢中究竟潛藏著多麽強大的實力,正常的人麵對如此多的金龍水士逃下船來殺你,還不得撒腿就跑,也隻有他這樣的瘋子敢直接持劍殺了上去,最後連船都被他砍翻了。


    英雄?還是神經病?


    沈花語搖了搖頭,覺得這家夥在湖心中用劍氣卷湖水的樣子,簡直就是像劍仙下凡一樣風姿卓然。


    楚瞬召瞥了眼一直偷瞄他的青裙小姑娘,她卻眼神迷離道:“我在小時候有個天大的夢想,你想不想知道啊。”


    楚瞬召神情寡淡地給她來了一句,“沒啥興趣知道,等我什麽時候可以擁有


    千軍萬馬殺迴胤國的時候,說不定就有心情去聽你的夢想了。”


    沈花語張牙舞爪道:“在對我愛理不理的,行不行我將你推下水去凍死你。”


    楚瞬召打了個哈欠道:“你說吧。”


    沈花語轉過身,手肘撐在欄杆上,楚瞬召隻需要再撇一眼就能瞧見那青裙包裹下飽滿挺立的少女酥胸,不過這下她也沒有心機去勾引楚瞬召,“我的夢想是做想慶安龍仙一樣的女劍客,而且要比她更厲害更漂亮,沒有任何人可以約束我的想法,也隻有這樣我才能去選自己喜歡的男人,誰要是不許我們兩個在一起,我就帶著他禦劍飛走,去隻有我們兩人在的地方天天相親相愛,誰也攔不住我們,你說我小時候的夢想是不是很傻,很不切合實際。”


    “不傻,因為我們的夢想都很類似。”


    楚瞬召輕聲微笑道:“我的夢想也是做個在江湖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後來覺得用刀匪氣太重才改學劍,不過用刀用劍都無所謂,最重要是要像個俠客一樣活著來去自由,我知道你想說我的夢想不應該是當皇帝嗎?可我那時候還很小,從來沒想著父皇有一天會變老,也沒想著他有一天會拿著劍對準自己的兒子。”


    然後他伸手接了一片從天上落下來的雪花,很快雪花被他的體溫融化了,“這就是我們的夢想,就像是雪花一樣,隻有我會伸手接住,可它還是從我的指尖融化了,在別人看來沒了也就沒了,但隻有我們才會感到惋惜,覺得就算是千金萬兩也不換不來。”


    沈花語聽完他的話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有些委屈說道:“可你還是像大劍客一樣離開,不像我很笨的,到現在連劍氣都不會用。”


    楚瞬召笑眯眯道:“我可以教你啊。”


    “萬一你要我以身相許呢?”沈花語嘴角翹起,露出煞是可愛的兩顆小虎牙。


    “那你就拒絕我唄。”


    楚瞬召笑著應了一句,這女孩漂亮是漂亮倒也不如嬴櫟陽漂亮,若是真的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指不定讓沈太歲那老狐狸找到給自己下套的機會呢,還是做朋友比較劃得來。


    沈花語小心翼翼問道:“要是你強上呢?”


    楚瞬召笑道:“你手裏不是有劍嗎?”


    “對你沒用啊。”


    “那我就沒辦法了。”楚瞬召攤開手道。


    沈花語死皮賴臉道:“我不管,反正到時候去了落陽城你要教我學劍,畢竟也是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手上交不出銀子那就得賣身了。”


    楚瞬召坦


    然道:“我賣藝不賣身啊,教你如何去用劍氣我還是可以教的,但其中的劍術奧妙就不是你這樣的千金小姐可以理解的,連我到現在都不太理解。”


    沈花語轉過身,對著湖麵扯開嗓子喊道:“我以後就會用劍氣了!就想慶安龍仙一樣厲害了!”


    “很高興嗎?”


    “高興!”


    楚瞬召看著她使出全身力氣叫嚷著,似乎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的夢想又可以得到延續。


    這條船才剛剛離開港口沒多久,十幾條船頭刻著金龍的樓船便以高速靠了過來,在楚瞬召正前方形成一片圍挾之勢,氣勢逼人。


    楚瞬召船上的侍衛一看之下卻是無比震驚,隻見他們的正前方驟然多了許多條金龍樓船,些樓船不是他們腳下這些載滿貨物順便載客前落陽的商船,可是實實在在的裹甲戰船。


    在古和城中,能有能力在一時間調集如此多的戰船整個古和城隻有顧家,隻要是來古和城做和茶葉以及絲綢有關產業的商人們都得看這個家族的臉色,手握巨財加重兵,古和城中的商人誰也擋不住。


    幾乎在同一時間,十幾條金龍樓船氣勢洶洶壓迫而來,上麵站著的水士紛紛手持短刀,眼神中充滿了肅殺陰沉的意味。


    楚瞬召船上的掌舵水手哪裏比得上這些常年練習水戰的金龍水士,隻不過短短的幾個交換變陣,這條船便被那幾十艘金龍戰船圍在了湖重心。


    後方出現的幾艘商船小心翼翼的繞路行走,以為這艘船上有走私的貨物,唯恐惹上麻煩。


    其中某一位水士對著船上的人大喊道:“船上的人給我聽著,你們已經被我們金龍水師包圍了,我們懷疑你們船上私藏了匪徒,接受我們的檢查,放棄無畏的抵抗。”


    然後他輕輕揮手,在同一時間內有八艘戰船上的甩鉤被水士拋了出去,極為輕鬆地勾住了船上的扶手,一張張落板重重地拍在了商船的舷板上,水士們打算強行登上這條船。


    楚瞬召眯眼望著那十幾座氣勢巍峨的龐然大物,若是真的打起來的話,自己腳下這艘船根本經不起他們幾下折騰。


    很明顯這些戰船是衝著自己來的,因為此時最靠近自己的那艘戰船的船頭上,站著一位熟人。


    琅琊王的私生子,趙頌。


    這位私生子雙手撐著船頭的雕金龍頭,直勾勾地看著楚瞬召和沈花語,嘴角慢慢揚起一絲弧度。


    楚瞬召瞥了眼臉色愈發慘白的沈花語,平靜道:“花語,把我的劍拿來。”


    此時此刻,在船艙休息的呂倜也走了出來,眼神凝重地望著前方的戰船,說道:“他們究竟是誰?”


    楚瞬召語氣生硬道:“先前在古和城裏和我們有些過節的人,沒想到纏著我們不放。”


    呂倜勃然變色道:“豈有此理,居然連朝廷官員的船都敢攔。”


    性情溫良的呂倜難免心生怒氣,有條不紊地指揮護侍衛們準備好武器,尋常的水船若是碰上這樣的戰船早就可以舉旗投降了,可呂倜帶了幾十名侍衛和好幾位高手護送他去古和城見沈太歲,沈太歲說楚瞬召的實力可不是一般的強大,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沈花語急急匆匆一路小跑給楚瞬召提了兩把劍來,然後就被呂倜拉著她的手會傳承避難。


    楚瞬召抬頭便看見臉上笑意猙獰的趙頌和身邊的水士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箭孔中的箭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將他們的船變成馬蜂窩。


    趙頌隔著湖麵大聲笑問道:“想不想問我為何要殺你?”


    楚瞬召說道:“死人遵不遵守承諾有意義嗎?”


    趙頌用力摔碎手中的白瓷酒杯,臉上那道剛剛痊愈的傷疤讓他看起來頗為猙獰,尖聲厲叫道:“我可沒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至少在你活著的時候不會泄露。”


    楚瞬召笑著迴應道:“無所謂啊,反正死人是可以保守秘密的,既然你不懂何為見好就收,那就永遠替本殿下保守這個秘密吧。”


    趙頌猖狂大笑道:“見好就收,可惜我對你沒有這個想法,本以為你和沈花語那小賤人是萍水相逢,可我實在沒有想到沈太歲會親自上門和我娘賠禮道歉,特地讓我忘了那天發生的事情,堂堂的古和城大總督居然會為你做到這個的地步,想必沈家肯定和你之間有見不得人的買賣,這下我說什麽都不能放你走了,你的人頭我會親自提到落陽城給慶皇看,今天我就是要把你逼到絕路,讓你插翅也難逃!”


    楚瞬召直視趙頌的眼睛,平靜道:“那你可別後悔,沈大人說的一點都沒錯,早知道會有今天,當時我就該下手殺了你。”


    趙頌一抬手,六艘戰船上的金龍水士們盡數出船,手持連射弓弩,隻需要他們輕輕扣動扳機,就能用手中的弩箭淹沒眼前的長船。


    呂倜帶來的侍衛和高手們更是不懼,神色平靜抽出他們的武器,眼神何其不屑。


    他們跟隨呂倜多年,什麽樣的風浪沒有見過,其中有人本就是落陽城高手中的前茅之人,以少勝多早已是日常操作。


    趙頌眼神狠厲地望


    著甲板上的白發少年,他知道船上有一位朝廷官員,也看見了沈花語就在船上,若是在這片湖上殺死楚瞬召的話,那麽他趙頌的名聲就要傳遍南陸諸國,甚至連慶皇都會對自己豎起大拇指,更別說那個一年都沒機會見一次的親生父親琅琊王。


    今天一戰,他說不定就可以徹底擺脫私生子這個名號。


    所謂富貴險中求,除了他自己的性命以外,這片湖上人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船上的水士們都可以被他當成棄子放棄,畢竟他可是冠著趙姓的名號,隻要能殺死胤國世子,整個大慶王朝都會被大大鼓舞,抹去妃子關之戰的恥辱。


    這白發紫瞳的大胤世子就是他最好的一塊踏腳石!


    那其他人,隻能委屈一下陪他上路了。


    這個驚人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他伸出拇指擦了擦嘴角,像是擦去那根本不存在的血。


    “拿下他們,誰殺了那個白頭鬼,本少爺重重有賞。”


    隨著趙頌這聲高喊,水士們紛紛抽出短刀發出一聲聲怒吼,朝著楚瞬召他們眾人從殺而來。


    在他們身後,箭雨如飛雪般射向楚瞬召一眾。


    楚瞬召瞬間抽劍,試圖圍向他的金龍水士們隻看見一抹極為耀眼的白光,不知為何半空中的箭雨像是被一陣大風吹飛,驚人地倒飛而去且被斬斷兩截。


    緊接著,凡是擋在楚瞬召麵前的水士們,身上都一道細細的血線。


    隨著楚瞬召的出劍收劍複出劍,他們身上出現了更多細長的血線。


    然後那些血線漸漸變寬,然後劇烈地分開,最先衝到楚瞬召身邊的水士們依舊前行,甚至還能聽見他們咆哮的聲音。


    可下一刻,聲音就消失了。


    七八個正在衝刺的水士,頓時變成一堆潑來的血肉,這個畫麵惡心到了極點。


    站在船上手持弓弩的人麵麵相覷間,不由得心神顫動,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濃重的恐懼。


    這堆血肉像是被大風刮中一樣,重重地落在他們身後的水士身上將他們嚇了一跳,後撤數步不小心撞到後麵準備登船的水士身上,緊接著便是一陣陣落水聲。


    楚瞬召雙手持劍,擺出進攻的姿勢,像是風車般輪殺了起來。


    呂倜的侍衛們像一陣風似地飄到楚瞬召身邊,沉默地出劍用劍氣逼退了打算登船的人,各色劍氣衝天而起,喊殺聲在船上彼此連綿地響起。


    麵對這一幕,趙頌猙獰大吼道:“找兩艘船撞過去,把整艘船上的人給我撞下去。”


    躲在船艙裏捂著耳朵的沈花語眉頭時皺展,臉色擔憂得無以複加。


    呂倜看著這位憂心忡忡的沈小姐,笑了笑道:“若是害怕的話,可以躲在下船艙裏,楚殿下武藝高強區區幾船的士我帶來的侍衛都很能打,對付這幾船的人不足掛齒——”


    他話還沒說完,一根流箭便射了進來,嚇得沈花語一陣花容失色。


    呂頌望著那根插在木壁上晃蕩不止的羽箭,輕輕笑道:“若是他們搞不定的話,我大可出手一次解決他們全部人,不過妃子關的屠龍者應該不會連這樣的場麵都控製不了吧?”


    長船一陣晃蕩不止,沈花語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呂倜身上,被呂倜扶著手臂後好不容易穩住腳步,聲音哆嗦道:“有本事你就掀翻一條船給本小姐看,你又不是練劍的劍客,說這樣的大話也不害臊。”


    她說完就提著手中的劍出去,等她打開艙門後,零散的飛箭迎麵而來,她下意識舉劍格擋,但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金鐵轟鳴聲,等她睜開眼睛後發現,三根流箭竟然懸浮在她的眼前,顫顫巍巍。


    “沈小姐知之甚少,天下王朝無奇不有,不一定非要劍客才能以武證道,讀書人一樣可以掌握天地之力。”


    在她的身後,呂倜伸出右手五指張開,心肺中那股充沛渾厚的浩然正氣,正在源源不絕地湧現而出。


    修儒之人身懷浩然正氣,便可如同君王之息般借氣禦物,雖然呂倜的境界沒有儒道聖人般可以隨意召喚法相天地。出口殺人,召引天雷,但對付湖麵上的幾艘金龍大船還是輕而易舉的。


    呂倜的右掌猛然握拳,沈花語眼前的流箭頓時破裂,讓她下意識驚唿出聲。


    呂倜輕輕笑了一聲,身形掠出船艙飄在所有人的頭上,一圈圈浩然正氣以他為圓心席卷而去。


    楚瞬召抬頭望著那道無形無色的氣機,隻覺得狂風迎麵襲來,雙劍插入甲板上方才止步。


    一股浩然真氣轟然形成龍卷般的氣機狂風頓時出現在水麵上。


    猶如青龍出水撞礁石。


    將一艘即將撞向他們的金龍長船從中貫穿!


    (本章完)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天啟王座》,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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