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方獻夫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沒有明說,魯縞衛三人帶隊上山海關的真正目的不是去抓聞人詮的,而是去殺聞人詮及其一家的。說破了等同是告訴姊弟三人留在山海關的周氏和丁櫟江有危險,而過了這些天,該發生的早已發生,想救也來不及了。莫少年此時正在趕往山海關的路上,如果事情已經發生了,他此行就是去處理後事的,如果事情還沒有發生,那就把人接來。安危與否,等莫少年傳來確切的消息後,才是告訴姊弟三人的時候。


    聞人徽音道:“方伯父您能猜到陛下的用意,朝堂上的其他官員想來也能猜到,或許隻是很小一部分,總是還有其他人能猜到的。”


    方獻夫點頭道:“不錯。”


    “那您覺得,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在這小部分官員的引導下,百官不分派係,達成默契,沉默以對,來個以不變應萬變,陛下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


    “官場之爭,大勢在前,糾葛其內,主動被動互為摻雜,一旦身陷其中,容不得自由抉擇。退一步講,就算能達成默契,保持沉默,可當今陛下是何等樣人,大體基調已定,何愁沒法子讓他們自主動起來?”


    “外有虎狼異族野心勃勃,內有宮變餘波久久未平,當此內憂外患之際,推動朝堂大紛爭可不是個好時機。”


    “陛下既然這麽做了,想必是已經有了成算。”


    “未免迫切了些。”


    “陛下天縱奇才,假作怒極昏頭,藉深庭宮變及郭勳命喪詔獄等一係列事情,勒令夏閣老罷職返鄉,又以別的理由,對包括我和李尚書在內的多位朝廷重臣申飭停職,以為淵驅魚、為叢驅雀的昏招惑人,實乃兵行險招、亂中取勝之驚世妙招。可正因既險且亂,變數極大,理應待前事態勢明朗之後,再行此大動作,是不是?”


    “原來當中還有這樣一記妙招,這徽音倒是不知道。不過貪腐之風既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何必如此著急呢?”


    “按理來說就應該是像你說的這樣,想來是有人暗中掣肘攪局,迫使陛下不得不把這件事情提前……若沒猜錯,應是墨煙海。”


    古今嘀咕道:“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家夥,哪都有他!”


    聞人懷道:“方伯父,何時整隻是一個開頭,真正的重點還是在怎麽整吧?”


    方獻夫道:“沒錯。”


    “那您認為陛下會如何整肅?”


    “嚴懲小部分,寬待大部分,然後,再推新政。”


    “再推新政?今上登基初期,銳意推新,摒除前朝弊政,成果喜人。不知伯父所說再推新政是何意?是推出新的政令,還是重新推行之前沒有得到實施的新政?”


    “有區別麽?”


    聞人懷沉吟少頃,雙目陡放精光,激動起身,道:“陛下要改革?”


    “你對改革感興趣?”


    “難道陛下終於下定決心了,要實施見山公早在十年前就提出,卻遲遲得不到實施的‘一條鞭法’?”


    “新政推行不易,‘一條鞭法’更難。”


    “從古至今變法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聞人懷興奮的有些忘形,“懷兒以為‘一條鞭法’若能得到推行,那可真真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哦,如何一個利國利民法,說來聽聽?”不僅方獻夫,連邵曦、年舊和瓊芝也起了興致,尤其是年舊,鐵打的“一條鞭法”擁護者。


    “簡單來說,‘一條鞭法’是把田賦、徭役以及其它雜征總為一條,簡化名目,合並征收稅銀,按畝折算繳納。如此一來,不僅大大簡化了稅製,便於征收稅款,同時也能最大限度的杜絕地方官員中飽私囊。出銀不變,但落到不該落到的地方和人的手裏少了,進入國庫的自然就多了;又或者,保證了國庫的入項,落到不該落到的地方和人的手裏少了,對百姓的壓榨自然也就少了。”聞人懷笑著撓了撓頭,“懷兒能說上來的也隻是一些拾人牙慧的東西,讓伯父和三位師兄、師姊見笑了。”


    方獻夫勉勵道:“你小小年紀能說出這番話來,說明這些年你讀的不是死書,這很好。”


    聞人懷起身作揖道:“伯父謬讚了。”


    “不過……”方獻夫話鋒一轉,“革新不是兒戲,事關重大,現下時期特殊,切莫到外頭去胡嚷嚷,徒惹禍端。”


    “懷兒曉得的,請伯父放心。”聞人懷恭敬應下,接著問道,“伯父,嚴公子白日裏提到的‘五人一諾’有何深意?”


    聞人徽音當即麵皮微紅,同時又很想知道嚴世蕃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一旁的古今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方獻夫道:“查行刺兇手是假,托出夏公謹是真。郭勳被毒殺於獄中,宮變風波舉世震驚,陛下順勢問責首輔夏公謹,罷職返鄉。前麵就說過了,陛下是在兵行險招,亂中取勝。所以佛門大會落幕之日,便是夏公謹起複之時,或許都不用等到落幕,陛下的旨意便會傳到貴溪。陛下想借朝堂各方勢力角力傾軋之際,獲得一個好時機,怎可少了夏公謹?由他和嚴次輔所代表的正是最強大的兩方朝堂勢力,換言之他二人是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官場之爭的主角。眾所周知,夏公謹和嚴惟中不睦已久,屢屢相互攻伐,表麵上是夏首輔占了上風,但並未對嚴次輔的根基造成實質性的打擊。嚴世蕃今日之舉,似有示好之意,可正如我先前所言,官場之爭,大勢在前,糾葛其內,主動被動互為摻雜,一旦身陷其中,容不得自由抉擇。冒然跟風入局固然不明智,但嚴世蕃在這個時候示好退讓,同樣不見明智。嚴家父子及其黨羽,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以夏首輔之為人,即便嚴家退讓了,於公於私,他都決然不會容情。若說隻是假意示好,則未免顯得有些多此一舉。


    “李尚書也是同理,六大尚書中,他是唯一一個公開站在嚴次輔對立麵的尚書。扳倒李尚書,王杲是最有機會的接任者,而王杲是眾所周知的嚴係一派。


    “浚川先生在任期間,一直主張新政,伴隨而來的是巨大的阻力。正麵行不通,於是另辟蹊徑,試圖通過揭露官場中的腐敗蠹弊及如何腐敗蠹弊,來證明時政之不足,強調革新之必要。所以在權限之內調動了一批正直剛毅的中下層官員,收集相關罪證,申元正是其中之一。數年下來,浚川先生手頭掌握了大量罪證,已然成為了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因為牽連實在太廣,稍有不慎便會適得其反,引發大亂,所以浚川先生手握罪證而不敢冒然出手。正當他尋求兩全其美之法的當口,郭勳案爆發了,別有用心之人暗中嫁禍,致使他遭受牽連,從而去職返鄉。在這當中,看似趙文華是幕後推手,但趙文華一區區太常寺少卿、順天府府丞,如何能夠扳得倒堂堂都察院左都禦使?少不得有與他嫌隙甚深的嚴家在背後推波助瀾。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陛下對他以揭露腐蠹打開缺口實現推行新政的做法並不認同,但為將來之計以及往日功勞,陛下隻去了他的職,未做其它重罰。去職後的浚川先生深知自己的真正危機還在後頭,於是巧施妙招,連他什麽時候離開京城的都沒人知道。浚川先生是能與老師比肩之人,他若存心隱藏行跡,想要找到他,絕非易事。再看嚴世蕃今日之舉,等同直接承認了對浚川先生的忌憚和不利之意,實在令人費解。


    “吳財神乃天下首富,富可敵國,以誠經商,以仁立身,仗義疏財,得陛下敬重,受百姓愛戴,以一己之力營建經商新模式、拔高了商人在世人心目中的觀感,說他有左右天下大勢之能,也不為過。這樣的人誰都想拉攏,包括嚴家父子,可他們應該清楚他們是可能拉攏吳財神的,卻還在那樣的場合、用那樣的方式隱晦地表示出了拉攏之意。


    “酆大俠乃天下第一等名俠,神功蓋世,俠名遠揚,義薄雲天,從某種程度來講,類似於吳財神,這樣的人也是誰都想拉攏。然而觀嚴世蕃今日之言行,屢次示好,禮敬有加,看似拉攏之意明顯,實則誠意缺缺,倒像是有意把人推到對立麵。


    “至於徽音……”方獻夫不想讓聞人徽音尷尬,但不得不提,“嚴世蕃求娶徽音之意不似作假。”


    一石激起千層浪,聞人徽音羞且驚,古今驚且怒,聞人懷驚且惑,餘人嘩然。


    方獻夫接著說道:“嚴世蕃若想求娶徽音,旁的不提,必須還以申元清白。倘若申元罪名坐實,你們便是罪臣家眷,罪臣子女如何還能正常婚嫁?欲娶徽音,先證申元清白;欲證申元清白,先定整肅之策。如此一來,嚴家如何穩固根基?如何保全自我?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


    眾人原本還有些自己的想法見解,在連著三個“想不通”麵前,人人緘口苦思。


    方獻夫輕輕一歎,道:“不瞞你們,嚴世蕃的‘五人一諾’,伯父一個也沒看透……好像很接近了,隻差了那麽一點,可就是那麽一點,怎麽也想不通透。真可謂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方獻夫不算坦蕩之人,但有時候以遮掩之法維護自身的英明形象,倒不如坦誠相告來得更有效。


    姊弟三人本就沉重的心頭又被重重壓上了一塊大石。


    沉默半晌,聞人懷道:“上車後伯父一直沉默不語,進城後又直接去了匯緣樓,您是不想把酆大哥和貝掌櫃牽扯進來?”


    方獻夫未承認也未否認。


    聞人懷自責道:“都怪我們無知,早知如此,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去匯緣樓,也就不會有後麵這些事情了,把那許多旁人牽連進來!”很多事情總是環環相扣,若非意外救下東方明日,東方明日多半喪命,姊弟三人進京後便不會去匯緣樓,就不會遇到酆於、貝七華和嚴世蕃,也就不會有今日東樓之行。可話說迴來,若不是有東方明日在,他們一家早已魂歸黃泉,隻是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這個點。


    方獻夫寬慰道:“你們莫要太過自責,嚴世蕃之謀略見識固然當世罕有,可旁的人也絕非任人拿捏的泛泛之輩。仁先生的背後是勢力遍布天下的吳家,吳家之能,無需贅言;杭女俠的背後是整個昆侖派,近來幾十年昆侖派偏居一隅,極少涉足中原,卻是九大派中唯一一個較之開國之初實力不退反進的門派,高手如雲,更有位列‘神州八極’的玉山前輩坐鎮,縱使強大如龍華教,又哪裏能夠討得到半分好;酆大俠之能你們都已見識過了,放眼天下能有資格與他爭雄者,不過寥寥十數人,況且他的背後還有一位堪稱天下第一的大拿。‘神州八極’個個都是名耀天地的絕頂人物,論學識,自然首推老師陽明公……”自方獻夫以下人人麵露自豪,心懷敬重,“論武力,‘狂刀’阿東當屬第一,其次是天山前輩。然阿東前輩早在幾十年前便已絕跡江湖,生死不知,天山前輩縱使如今年事已高,可再是不濟,也不會比徒弟遜色。”


    方獻夫一席話,道出了一串可影響天下的風流人物,姊弟三人年少熱血,一時興奮難平。


    聞人懷道:“浚川先生安排了一批正直剛毅的中下層官員,在那麽多官員當中為何獨獨選擇爹爹入手?”


    方獻夫道:“申元是督建長城的監察禦史,收集的罪證大多關乎戍邊將士。推出來的是申元,亂的卻是戍邊將士的心,一直虎視眈眈的韃子便有可趁之機。”


    “能把爹爹推出來,那同樣也能把浚川先生安排的其他官員推出來,上演一出遍地開花,事態怕是真會超出可控範圍。”


    “那就要看陛下這前一步能走到何種程度。”


    “前一步要是沒走好呢?”


    “一場浩劫,在所難免。”


    一石再起千層浪,一片嘩然。


    方獻夫岔開話題:“懷兒、今兒,你們都還沒有功名在身吧?”


    “是的,本打算是年後迴老家去考秀才的,不想爹爹竟蒙冤入獄,旁的事情隻好放到一邊。”


    “救父固然要緊,卻也不可因此荒廢了讀書習武。解救申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們應該把心靜下來,多花些心思到讀書習武之上。”


    “懷兒謹記伯父教誨。”


    “今兒,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古今略帶不願起身作揖,“今兒謹記伯父教誨。”


    “伯父的畢生收藏全在這裏,包括伯父親筆所寫的心得和經文注解。”方獻夫指著書房內的排排書架,“隨便你們看,有不懂的盡管來問伯父,也可以問幾位師兄、師姊。”


    “多謝伯父,多謝師兄、師姊。”


    “徽音,你酷愛樂道,造詣精深,他日有望成為一代樂道大家。伯父是個樂癡,於此一道一竅不通,卻在早年間無意中得了幾本古譜……”方獻夫雙眼遊視於排排書架間,內含迴想。


    “老師您自己都承認是個樂癡,能記得自己還收藏了幾本古譜已然是很了不起了。”瓊芝調侃接話,隨手一抬,指著西北角的書架,“喏,就放在那座書架上,左下方第二格裏的那幾本就是。”


    聞人徽音起身致謝,但凡與音律相關者,她都視若至寶,很想當即就上去翻看,硬生生忍下了。


    方獻夫捋須一笑,接著說道:“徽音你畢竟是女兒家,拋頭露麵終歸是不妥的,今後有什麽事情讓兩個弟弟出麵就成了,他們也正好可借此曆練曆練,你且安安心心待在家裏,看書拉琴女紅,做些女兒家該做的事情,閑暇之餘,多陪陪你伯母,給她解解悶。她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一大把年紀了,偏生不肯安生,四處湊熱鬧。有你陪著她,她也能、安生些。”


    聞人徽音笑著一一應下,又湊趣道:“伯父這話說得不對,伯母哪有一大把年紀?明明是正當年……伯父您也正當年!”


    方獻夫笑罵道:“鬼丫頭。”又見瓊芝笑得歡,“你還好意思笑?”話沒明說,瓊芝則聽得明白,丁氏愛熱鬧,瓊芝也不安分,為了尋求庇護,減少責罰,沒少攛掇丁氏,自然也沒少鬧笑話,堂堂尚書夫人鬧笑話,那可不是一般的事,堪稱京城一大趣事。


    聞人徽音半真半鬧地說道:“徽音覺得,做人就應該像伯母那樣,不管到了什麽年歲,都應該懷著一顆年輕的心,那樣做人才有滋味哩!伯母不以年歲影響心境,堪為吾輩之榜樣!”


    “不以年歲影響心境!”瓊芝一把抱住聞人徽音的胳膊,“徽音妹妹這話說得妙,真真是說到姊姊我的心坎上啦!”


    邵曦假假的譏諷道:“可不是說到你心坎上了,老師常道什麽年紀就該做什麽事情,依著你的年紀,本該是兩三個娃的媽了,你卻至今還遲遲不肯嫁人!”


    瓊芝哼聲反駁道:“你也好意思說我,別人是五十步笑百步,你倒好,百步笑五十步,一個年過而立的老光棍也好意思說我?看看人家四師兄,家裏那小子都已經開始啟蒙了,而今四嫂又懷上了!再看看你,半截入土的人了,連個媳婦都沒說上,可別再跟我說是為了等我這種鬼話!”


    年舊淡定表態道:“你們吵你們的,別捎上我。”顯然是早已習慣了這種市井式的爭吵。


    邵曦平和而堅定的強調道:“等你之言,絕非鬼話,乃實打實之真話也。十年前我就向你明確表達了求娶之意,甚至請動了老師和師母,是你堅決不肯嫁,我又能如何,隻能這麽幹拖著。那時你若應允,老四家那小子現在便是咱們娃的小跟班。”


    年舊道:“再強調一遍,別扯上我……包括我家那小子。”這種形式的表態,無異於火上澆油,他其實也知道。


    瓊芝和邵曦之間的情感問題,二人鬥過無數次嘴,所以瓊芝不想再鬥了,果斷地調轉了槍口,:“年老四,綠蟻新醅酒,泥紅小火爐。昨晚的兩湖米酒好吃麽?”


    年舊目光閃爍,強作淡定,道:“對舂糠秕光如雪,汲泉淅米令清潔。甕中小沸微有聲,魚沫吐盡秋江清。甚好。”


    瓊芝冷笑道:“力比鵝黃酒,功如狐白裘。大前晚的紹興黃酒好吃麽?”


    年舊額角掛汗珠,道:“閑傾一盞中黃酒,悶掃千章內景篇。亦甚好。”


    “小妹這些年別的本事沒有,隻背了不少詩,還需要小妹再背幾首麽?”


    年舊無言以對,他好酒貪杯,肝卻不好,他懼內如虎,年妻對其管教甚嚴,尤其禁止其飲酒。


    一個遭到無視,一個懟到啞口,兩位須眉雙雙折戟於巾幗嘴下。


    聞人懷知趣轉場:“過了年小年就有六歲了吧?”


    年舊之子大名年亮工,小名小年。提到同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兒子,年舊心頭一片溫柔,連常年打結的眉頭都舒展開來了,露出並不燦爛的笑容,點頭道:“是的,年後就六歲了。”


    聞人懷道:“都六歲了,我還沒見過呢!”


    瓊芝道:“年小年完全就是年老四第二,除了尺寸有大小,別的都一樣、別的都一樣,再強調一遍,別的都一樣!”


    年舊道:“今天太晚了,小年早睡下了,明天我讓他過來拜見你們三位長輩。”


    一直自矜地看著後輩們鬥嘴的方獻夫開口了:“說到拜見長輩,你們三個小家夥可不要忘了還有一位重要的長輩等著你們去拜見呢。”


    聞人徽音道:“伯父說的是,到了京城而不去拜見,於情於理皆是不合。聶伯父和聶伯母若是知道了,可不得生我們姊弟三人的氣。我們明早就去,把方伯母也叫上,人多熱鬧,正好合了方伯母愛湊熱鬧的性子。”


    方獻夫莞爾一笑,道:“文蔚奉旨巡視邊疆,也不知年前能否迴來。”一番人情家常閑聊下來,不時開些玩笑,氛圍大好。方獻夫此舉,一來是體現長輩的關懷之情,聯絡與小輩間的感情,二來是側麵寬懷三個孩子,救父重擔何其沉重,壓力太大了總是不好的。效果達到了,正欲講幾句散場的話,有人不合時宜地出來掃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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