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律動,積雪飛濺。


    思考的太入神,看著就像走神。


    神情呆滯,貌似在看一個地方,其實什麽地方都沒看,看到的那些東西隻是映在眸子上,並沒有真正進入到眼裏。


    空洞的眸子裏映出不斷變換的畫麵——馬蹄帶起的殘雪時不時地濺到腿腳上,當中還夾雜著幾棵被連根帶出的枯草,濕濕的,萎萎的,殘缺不全,毫無生氣。


    有一棵特別出格的枯草,沾著殘雪,濺得比其它所有枯草都要高,直接濺到了其中一隻空洞的眸子上。


    眼睛是一個人最脆弱最敏感的部位,稍有異物觸及,便會覺得很不舒服。


    思考時出現不舒服,就會分神,然後就迴神了。


    蕭正陽本能的用手去揉眼睛,揉出了幾根斷草根。


    沾著草根的手指習慣性往身上蹭,將蹭未蹭之際,腦中有靈光乍現,仿佛連眉間都變得開闊了。


    通常要解決一個問題,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從根上入手。


    “從根上入手沒錯,可根不止一根!”蕭正陽的語氣中透著興奮和堅定。


    不能阻止矛兇狠出擊,那便提醒盾加強防範。


    “持矛者是根,持盾者同樣也是根!”


    黑龍馬感受到了主人積極的變化,發聲迴應,像是在說——主人說得對。


    所謂提醒盾加強防範,即先秦洯等人一步趕到他們要去的那個地方,告知那裏的人速速應對。


    所謂先一步,即趕超秦洯等人,不然哪裏還需要他去告知?


    那麽問題就來了,如何趕超秦洯等人?


    看似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以黑龍馬的無雙腳力,正常情況下趕超秦洯等人就跟它喝水吃草那麽簡單,事實上並非如此。


    蕭正陽想到的最直接的法子當然是正麵強衝,出其不意一舉突圍而出,絕塵而去。念頭方起即被否定,此舉中的關鍵在出其不意,可一人一馬早已亮明真章,以秦洯等人的精明和見識,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會讓人出其不意從正麵強衝而過,至少蕭正陽自忖自己還沒這個能耐。強弱懸殊的情況下,若做不到出其不意,那便毫無勝算。


    然後想到側麵繞道,細想之後還是覺得不妥。光是地形不熟一點,便足以否定此法。所謂繞道,指的是繞近道,連路都不認識,又哪裏能夠知道官道邊上四通八達的小路哪條是近道。這一帶多為山地,地勢起伏,視線多受阻隔,又是大雪之後的大晚上,一頭紮了進去,一個不慎,天亮都不見得能到目的地。退一步講,即便他知道近道,難道秦洯他們就想不到做二手準備?機會隻有一次,錯了就徹底錯了。


    思來想去,反複斟酌權衡,最終決定正麵強衝。


    這是最笨的方法,因為免不了會有一場惡戰,很可能還會喪命;也是最好的方法,因為他能想到的方法中沒有比這個更好跟穩妥的了。


    身份從阻攔者變成了被阻攔者,難度有所降低,但依然很難。比登天難題容易一些的難題依然是大難題,比絕世高手武功稍差些的高手依然是驚世高手。


    打定主意,蕭正陽又吃了幾抔雪,定了定神,輕輕閉目,長長吸氣,慢慢吐氣,做足心理建設。從殘破的衣袍上撕下了幾根布條,將血舞刀牢牢捆綁在手上。輕撫黑龍馬,平靜地問道:“黑龍,準備好了嗎?”


    黑龍馬仰天嘶鳴,響遏行雲,戰意澎湃。


    蕭正陽欣然一笑,黑龍馬從未讓他失望過,所以他也不想讓黑龍馬失望,掂了掂血舞刀,拍了拍丹田處,低而沉地說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還有一匹馬,是謂黑龍,他還有一把刀,名喚血舞,他還有一身薛橫臨死前饋贈給他的畢生功力。


    黑龍馬是馬中之王,不僅體格之強健淩駕於一切駿馬之上,還有堪比人類的靈智,是蕭正陽足之延伸;血舞刀是僅次於六大名刀的寶刀,陪伴了薛恆一生,薛恆用它闖過了無數次生死險關,是蕭正陽手之延伸;薛恆的武學造詣雖未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但也是超過絕大多數人的大高手,他的一身功力自然非同小可,是對蕭正陽身軀之強化。


    一人一馬一刀一身功力,合而為一,雄赳赳,氣昂昂,無懼天地間一切險阻。


    ……


    大雪歇,夜幕降。


    彤雲散,繁星現。


    點點星辰宛若顆顆明珠,鑲嵌在天幕中,時而各綻其芒,時而遙相唿應,時而彼此爭輝,共同構築起璀璨在黑夜裏的星空,泠如清泉的星光恣意地傾瀉在廣闊雪白的大地上。


    隆冬寒風,細且冽。


    細如水,見縫插針,無孔不入,任憑包裹的再是嚴實,它總能精準地找到各個縫隙;冽如刀,割皮剔骨,冷的令人畏懼厭惡,冷的令人幾欲斷魂。


    星河欲轉千帆舞,九萬裏風鵬正舉。仿佛夢魂歸帝所,問天殷勤歸何處。吾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


    蒼天漠然俯瞰,大地獨善沉寂。


    短暫的沉睡,漫長的綺夢。


    可歎黃粱終歸是黃粱。


    公冶世英仰臥大地,遨遊星河,對話天帝,終順從心底召喚,幡然轉醒,堅強地迴歸現實,在他人眼中的坦途上,曆經千辛萬苦,來到村落。


    目之所及,瘡痍不堪,殘垣斷壁,殘肢斷臂,血雪交融。


    就近選了一家相對幹淨齊整的農舍,進到內裏才發現不過是粉飾其外罷了,室內的空氣駁雜而嗆人,既有血腥味,也有醃菜味,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就在不久前的今天,他聞過比這嗆人無數倍的血腥味。


    借著從門窗灑進的星光,在屋裏摸索出蠟燭和火石。


    燭光昏黃,足夠他視物,屋內陳設簡樸,匆匆數瞥便可看清大概——室內攏共有五具屍體,應是祖孫三代。


    一對中年夫妻,躺在進戶門邊,丈夫手裏還握著沾著血的鋤頭;一名花甲老嫗,倒在過道上,地上有拖行的痕跡;一對少年夫妻,丈夫四肢呈反常規狀彎曲,顯然是被折斷了,妻子撲在地上,十根並不能算纖細的手指生生摳破了黃泥和著石灰澆築而成的硬實地麵,數口裝著醃菜的瓦罐碎裂在屍體旁,碎片和醃菜散落一地,菜汁尚未幹涸。死因一致,皆被咬斷了脖頸吸幹了血液,有明顯的掙紮痕跡,遺容兼具驚恐、莫名和痛苦。


    農舍簡易而牢固,牆體厚實,門窗結實,一應日常家具樸實而齊備。


    他先把月轉移到炕上,蓋以數床棉被,但自身不發熱,蓋再多棉被作用都不大,所以趕緊生火。


    莊戶人家沒有地龍,他們有自己的活法和智慧,灶頭連通炕頭,做飯的同時還能取暖,一搭兩便。還設有專門的隔斷,為天熱時準備,方便實用。


    接下來忙著淘米、下鍋、熬粥。


    趁著熬粥的時間,著手處理屍體,雖然見多了,可畢竟與屍體共處一室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他本想直接拋屍室外,省事省力,反正整個村落到處都是,多這五具不多。想想又覺得不妥,處理全村百姓的屍體他無能為力,但好歹借住著人家的房子,最起碼得妥善處置這戶人家的後事,所以決定先將屍體搬至柴房。


    搬到隻剩最後一具少年婦人的屍體時,隱約聽到似貓非貓的叫聲,危機意識加之少年人的好奇心,凝神傾聽,細細分辨,聲源在少年婦人的屍身下。移開屍身,是一塊約莫三尺見方的木板,與地麵齊平,菜汁淌至板沿中斷,推測出下麵應該是個地窖。


    蓋板厚重,沒什麽力氣的公冶世英費了大力氣才打開,打開的瞬間叫聲一下子變得十分清晰,咿呀咿呀……分明是嬰兒的哭聲,虛弱而沙啞,還不止一個。


    借著昏黃的燭光,看見伸手可及的洞口擺著一隻大竹籃,嬰兒的哭聲正是從這隻竹籃裏發出的。


    搬出竹籃,打開一看,既驚且喜,疲累饑寒都仿佛消減了大半。


    ……


    黑龍馬使出全力揮動鐵蹄,驟然大幅度提速,快得沒道理,細微的寒風變成了狂風,周邊的景物幾乎連成了一條線。其實原本已經跑得很快了,跟提速後一比,原先就像在散步,所以秦洯等人在黑龍馬眼裏就是在散步。“快如閃電”在這裏不是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法,而是對客觀實況的真切描述,黑龍馬就是閃電,黑色的閃電。


    秦洯一行人果然早有防備,黑龍馬甫一加速,年近半百的“神箭手”鐵神弓即迴身挽弓,一張弓上搭了三支羽箭,於顛簸的馬背上僅用一息便捕捉住常人長時間都難以捕捉的準頭。錚一聲響,三箭同時離弦遄飛,箭身極速轉動,末梢箭羽宛若三朵綻放的梨花,箭簇破空斷風,割出三道小弧度的遒勁弧線,攜駭人箭勢,分射人馬。


    蕭正陽提韁駕馬,黑龍馬騰空而起,三支羽箭分別貼著人腿、馬腹、馬蹄劃過,帶起一小片破布、一小撮馬毛和一小串火星,然後沒入雪中,在雪地上留下了三個小小的黑洞。


    羽箭沒有射中目標,並非射得不準,而是目標閃避太快。


    弓弦顫動未歇,又是三支羽箭搭於其上。


    一樣的手法,一樣的聲勢,一樣的目標,一樣的準星,一樣的結果。


    三箭複三箭,到第四波時,蕭正陽和黑龍馬闖到了近身處。


    雖然連續四波精妙絕倫的飛射,均未造成實質性的損傷,但是並不能以此否定其作用和意義。因為四波十二箭已經幹擾到了一人一馬的前進節奏,使其無法攜一氣嗬成之勢近身闖戰,如此便足矣。


    接下來輪到其他人出手賣力了。


    秦洯騰身離鞍,三尺青鋒靈動如蛇,變幻無端,一丈之內皆是蛇形劍影,當頭籠罩而下;花謙的臉上多出了不少皺紋,不變的是那種病態的白,嘴角永遠噙著一抹招牌式的詭異笑容,手中銀槍寒氣逼人,直來直往,簡單而狠辣,徑取心窩;時光同樣在丁晃身上留下了不可逆轉的烙印,但其壯碩的體格、充沛的力量和迅捷的速度並沒有出現退化,因為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錘煉這些方麵上,幾十年如一日,大喝一聲,不帶半分花哨揮斧腰斬。


    三人共使生平絕技,同取蕭正陽,旨在一招滅之,看架勢根本沒把黑龍馬考慮在內。


    黑龍馬的能耐他們都有過耳聞目睹,水寒被一匹馬戲弄的軼事早已在他們當中傳開,隻是懾於水寒威勢,不敢拿到明麵上來取笑調侃,所以秦、花、丁三人顧人不顧馬不是不重視,而是另有安排。


    畢竟他們有七個人,三人或三人以上便是團隊。他們七人就是一個團隊,而之前被蕭正陽斬於馬下又被血毒人潮踩成肉泥的五人,是他們這個團隊的輔助。之所以派那五人踅身阻擊,真正的目的一來是進一步拖累蕭正陽,二來是想看看蕭正陽和黑龍馬的實力,以便做出更精準更周詳的部署,非是給蕭正陽一個逐個擊破的機會。


    一個團隊,不管有多少成員,不管從事的行當是否良善,讓每一位成員都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出自己的才幹,是一個優秀團隊必備的基本素養。


    他們是一個優秀的團隊,所以配合默契,分工明確,各司其職。


    “鑽山雙豹”趙一、趙二長於暗殺偷襲,馬戰非其所擅,長不足尺的精鋼爪也不適合馬戰,但並不能以此認為他二人在馬戰中發揮不出作用。在秦、花、丁三人圍攻蕭正陽的同時,兄弟二人便離鞍下馬,瞅準時機,揮動精鋼爪,分取黑龍馬的一雙前蹄。


    秦、花、丁三人全力一擊非同小可,蕭正陽即便在全盛狀態下也沒把握化解,傾其所能,躲過了開顱、掏心、腰斬之險,讓對手一擊滅殺的計劃落空,但肩頭、腋下、大腿三處非致命部位還是遭到了鋒刃的侵害,頓時鮮血淋漓。


    令趙家這對老兄弟意外的是,不知黑龍馬是有防備還是反應快,蓄勢一擊竟被它輕巧一縱便避了過去,精鋼爪連根腿毛都沒碰到。


    令黑龍馬感到意外的是,避過了精鋼爪,前蹄未及落地,竟還有九齒釘耙。


    多手準備,也一個優秀團隊必備的基本素養。


    九齒釘耙的使用者自然是彭元,當年無間殿傾巢而出圍殺王守仁他便是主要成員之一,有著和丁晃相似的特點,體壯力大速度快。


    馬蹄和釘耙長柄相撞,當一聲響,彭元遠遠飛跌出去,手骨欲斷,氣血翻騰,一時竟爬不起身。黑龍馬受阻失重,狠狠栽倒在地,摔了個結結實實,那場麵就像從千尺高空落下的一塊巨石,砸在了地上,地麵震動,大篷積雪四麵飛濺。通常情況下,高速奔跑的馬被絆倒,重則顱裂頸斷腿折,當場一命嗚唿,輕則喪失行動力,若放任不管,剩下的就隻有等死。


    甫一照麵,人傷馬倒,不可謂不慘。


    慣性使然,馬背上的蕭正陽剛剛同時挨了秦、花、丁三人一擊,來不及做出反應,整個人被甩了出去。他料到了闖戰過程會很難,卻沒料到會這麽難。他沒工夫去意外,因為一劍、一槍、一斧如影隨形,人還在空中,身上又新添了兩道血口,好在最致命的一擊被他用血舞刀擋下了。雙腳甫一沾地,四把精鋼爪分上下左右入身襲殺,擋下了一把,躲過了兩把,仍有一把剌中了背脊,身上又多了一處放血的地方。


    秦洯雙腳分別踩在銀槍、巨斧上,銀槍、巨斧的另一端在花謙、丁晃的手中,花謙、丁晃二人坐在馬背上,馬在快速奔跑,緊緊攆著蕭正陽,三人組成的隊形像是馬戲表演。


    趙氏兄弟頻頻近身襲擾,防不勝防,機會好時就上前撓上一下兩下,不求一舉建功,但求錙銖積累,聚少成多,屢試不爽,孜孜不倦,機會一般時也不貪功,伺機再動。


    鐵神弓善射,近戰難以發揮他的強項,便默默跟在一旁掠陣,以備不時之需。


    彭元出其不意,成功絆倒了黑龍馬,同時也遭受了巨大的反震之力,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驚歎之餘,重新迴到圍殺團隊。


    秦洯刺一劍,花謙紮一槍,丁晃劈一斧,彭元打一耙,趙氏兄弟再補上幾爪,攻勢密集淩厲有序。


    蕭正陽疲於應付,連滾帶爬於雪地之上,擋下了劍漏掉了槍,躲過了斧挨中了耙,捉襟見肘,左支右絀,顧此失彼,苦不堪言。


    七人團隊穩占上風,可真要取蕭正陽性命一下子也辦不到。窮途末路的反撲不可不防,倒不如攆著打著耗著,縱使不把人打死,累也能累死,流血也能流死,反正不耽誤正事,還能順帶玩弄取樂一番,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隨機應變,選擇最合時宜的打法,也是一個優秀團隊必備的基本素養。


    七人團隊行事越順暢,身處對立麵的蕭正陽處境便越艱難。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一群貓戲弄的老鼠,被牽著鼻子走,打不過逃不掉,新傷持續增長,身體透支再透支,這讓他想起了當年帶著他逃亡的薛恆,何其相似,觸景傷情,不由心中泛酸。雜念加酸楚,直接導致戰力下降,右手背不慎被秦洯一劍挑中,若無布條綁著,血舞刀已然脫手。連忙收拾情緒,穩住頹勢。接著又轉念一想:“恆叔當年的境遇比我兇險百倍、坎坷百倍,恆叔尚且能不屈不撓、頑強求生,最終闖出一條生路!如今我既得了恆叔真傳,若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實在愧對恆叔多年的悉心栽培!”一念及此,激發鬥誌,戰力提升。


    先頹、再穩、複頹、後強,一連串起伏變化,讓圍攻七人有些摸不著路數,先是誤以為對方意誌消磨殆盡,然後又覺得是在垂死掙紮,接著認為已成強弩之末,最後隻當是臨死一擊。可稍加細看,哪是什麽垂死一擊?進退有據,章法嚴謹,雖不至於扭轉局勢,儼然初具宗匠風範。


    一個個心下暗暗吃驚:“這小子真是夠頑強的,拖著傷疲之軀竟能在集我等七人之力的攻勢下,堅持這麽長時間,不簡單呐!光是這份硬氣和膽氣,就超過了世間絕大多數人!假以時日,未嚐不能叫板現下風頭正盛的‘南文北風’!”其中最吃驚的當屬秦洯,甚至還有些後怕和慶幸。他原本覺得墨煙海謹慎過頭了,引導血毒人北進有他一人足矣,另外六人隻消在目的地附近等待即可。直到此刻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自大和愚昧,由衷敬服墨煙海的遠見卓識。倘若真是由他獨自引導,憑他一人之力不僅擋不住蕭正陽,很可能還會遭到反殺,那麽一切都將功虧一簣,心下暗忖:“不過數月不見,蕭正陽的武功又有了長足進步,照此發展,日後必成我宗大敵!絕不可放任其成長,趁這次機會定要將他格殺於此,永絕後患!”


    秦洯的見識和意識顯然要強於其他六人,所以想得更為深遠,這也是他能得到水寒器重乃至墨煙海重用的原因,同樣也是其他六人無法成為真正獨擋一麵的人物的原因。他們六人都是跟著水寒出生入死長達數十年之久的人,論年紀資曆,都是秦洯的長輩,論地位權職,反是秦洯的下屬。


    蕭正陽的武學天賦確實很高,迴歸故土之前,在薛恆的督導下,接受過長期的嚴酷訓練,絕地求生,搏鬥猛獸,甚至是對抗自然,但真正能給他喂招練手的高手隻有薛恆,所以他最欠缺的是與人交手的實戰經驗。迴歸故土之後,屢屢對戰成名大高手,險象環生之餘,也讓他受益匪淺,事後再加以鑽研總結鞏固,實戰經驗快速提升。


    這才有了秦洯見一次強一次的震撼,以及忌憚和嫉妒,暗下必殺之心。


    在潭柘山蕭正陽試探性的唿喊時,秦洯預想到蕭正陽可能帶來的隱患,便已經動了殺心,礙於時機不對,隱忍不發。在踏上向北的官道後,其實如果蕭正陽隻是一直跟著,七人團隊也會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主動向他出手,因為蕭正陽會影響到他們此次行動的最後一步。


    敵對雙方強弱懸殊,不出意外,困獸猶鬥的蕭正陽至多隻能再堅持半刻鍾,穩操勝券的七人團隊不急不躁,暗暗防備臨死一擊。


    眼見脫身無望,蕭正陽確實萌生了臨死一擊的念頭,墊背的數量總是不嫌多的,如果能把七人都拉上,更是再好也沒有。


    越好就越難。


    臨死一擊隻有一擊,唯一的就是頂寶貴的。


    所以必須珍惜,必須慎重,必須冷靜,然後瞅準時機,無保留無顧忌地使出那最後也是最強的一擊。


    ……


    “四胞胎?”


    大竹籃內並排躺著四名一般模樣的嬰兒,連哭喊的情狀都別無二致。新生嬰兒常見的毛茸茸皺巴巴基本消褪了,估摸著出生約有個把月了,精致秀氣的五官輪廓初顯,同時繼承了父母容貌上的優點,隻是現在哭喊過度,一個個小臉憋得通紅,嗓子都啞了。


    公冶世英一臉難以置信,久久迴不過神。他沒養過孩子,但見過,正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對於養孩子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嬰兒哭喊不停,不外乎餓了、拉了、病了以及各種不舒服。粥還沒好,饑餓問題暫時無法解決;確實是拉了,笨手笨腳地換上幹淨尿布,順帶鑒別了一下性別,皆是女娃;除非病症特明顯,不然他是看不出來的;至於旁的各種不舒服,無從知曉。


    學著從別人那裏看來的架勢,一邊輕輕拍撫,一邊柔聲哄道:“寶寶乖、寶寶乖……”倒是有些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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