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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當年地位岌岌可危的時候懷了源旭,而且生下來的時候是個小皇子,但是正是因為生了兒子,自己才可以一舉奠定貴嬪的身份,一步步通過子嗣和皇帝的垂憐,走到了如今德妃的地位。


    對源旭,德妃一直都抱著很高的期許,因為對她來說,所謀者大,而子嗣,是她最大的依賴。德妃一時間沉默了下來,然而看著母親沉吟不語,源旭一時間卻有些心慌起來。


    如果真的是因為禦花園的事,大概自己開口求情幾句,母親一定會寬宏大量不計前嫌。然而事情背後竟然牽扯到如此隱秘,自己的母親,他比任何人都要理解,那個女子幾乎永遠都是理智而鎮定的。


    對待這樣日後可能成為心頭大患的人,母親不會一時心軟和自己區區幾句話就改變主意。可是……自己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若昀被打入辛者庫麽,那種地方原本就是罪臣之女呆的地方,出身極其卑賤的平民女子,也會進宮來侍奉,在辛者庫服苦役。


    他想起對方猶如蓮花瓣素淨的麵孔,還有那雙撫笛的手,那樣一個人如果去辛者庫,會被折磨成什麽樣子?


    他幾乎不敢想下去,然而德妃目光沉沉,似乎並沒有被自己說動,思前想後好一會兒,源旭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磕了一個頭,那一聲磕的極重,大理石地板原本光可鑒人,但是之地卻也十分的堅硬,不過是才重重磕了一下,整個腦門上都紅了一片。德妃嚇了一跳,連忙抬起手將自己兒子扶了起來,母子連心,源旭感受到的疼痛,何嚐不是痛在自己心上。


    “你真是瘋魔了不成,母妃不過是多嘴問你一句,好端端的這事做什麽,你是要氣死我麽?”德妃心中又氣又急,她拉不動源旭,心口一陣發痛,自己又跌跌撞撞坐迴了椅子上,喘了幾口粗氣。


    源旭嚇了一跳,連忙膝行過去,用手攀住對方的腿,幾乎都快哭出聲音來,隻是卻還是強忍著,“母親請饒恕兒子,源旭並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氣的。隻是……母妃,求你放若昀一條生路。”


    源旭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其實一個宮女的生死,說起來和他又有什麽關係呢?甚至,就像是自己所說的,他們兩個不過是數麵之緣而已,第一次是在長春宮裏,他因為心情好赦免了對方,隻是驚鴻一瞥的看見那張臉,似乎十分素淨,楚楚可憐的模樣,其實也算不得是絕美。


    身在後宮,不知道看過多少美人。畢竟在後宮裏,最不缺少的東西就是美貌。就好像是禦花園裏的花,這一朵開完了,下一朵又緊隨其後,亂花漸欲迷人眼,根本就連看都看不過來。


    因為源旭有時候反而很能體諒自己的父皇,他有三宮六院,然而真正疼惜的,其實都是幾個很有資曆的妃嬪。相伴的時間越長,父皇就越喜歡。大概他已經漸漸沒有精力去分辨,那些新入宮的女子,對他到底是抱著怎樣的情感?


    又或許是看著從前那些舊人的臉,可以想起在很久之前,那位孝恭賢皇後?


    德妃咬牙看著自己的兒子,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了,你平時很少會求母親,母親倒是對你要求很多。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母親就算是為了彌補你,這一次,就答應你。我可以不將她發落到辛者庫去,但是她才入宮兩個多月,也沒辦法就這麽讓她離宮,反而招人話柄。但是花房那個地方,卻是再也呆不得了。”


    “她長了這樣一張臉,自己又不自知,如果有一天被皇上看見了,究竟會發生什麽事,可就誰也預料不到了。”德妃似乎無可奈何,伸手扶住了自己兒子的手臂,“行了,地上涼,你就先起來吧。你跪在地上,卻不知道娘的心口都跟著疼起來了。”


    一聽自己的母親已經答應了,源旭也站了起來,“兒子多謝母親,其實兒子看得出來,若昀恐怕不想要父親的恩寵。她性格和旁人不一樣,並非攀龍附鳳之輩,還請母親放心便是。”


    “是不是攀龍附鳳之輩,豈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看出來的。”德妃微微橫了自己兒子一眼,半是心疼,卻也半是警告的說道:“源旭,母親之所以答應你,是因為母親自己在後宮之中呆的久了,已經不想再造孽了,你明白麽?”


    “母親怎麽會說這樣的話?後宮之中爾虞我詐,母親並沒有做錯什麽。至於若昀,純粹隻是一個意外罷了。”源旭急忙說道。


    然而德妃卻搖了搖頭,“行了,你不要在母妃身邊說好話,隻要好好記得自己方才對母親所說的話就是了。你對那個宮女,最好不過是數麵之緣所生的同情心,你也不要癡心妄想可以娶她做妾室,除非她一生不入皇家的譜牒,否則就一定要帶來見你的父皇,到了那個時候,這門婚事,你父皇課未必會答應。”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德妃這番話倒是堵住了源旭的退路。他的確很喜歡這個女子,甚至先過要納她為妾,不過如果此人和孝恭賢皇後長得很像,那麽父皇很可能就不會答應這門婚事。自己不能違違背父皇的意思,更不能讓母親為難。


    德妃微微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兒子,“怎麽,這麽快,就後悔了麽?”


    “不要怪母親狠心,你斷然是娶不了那個女子的。現在不行,以後也不行。你要是救了她,其實也毫無用處,反而圖添煩惱,不如將這件事情繼續交給柳德儀去辦。她在後宮之中曆練多年,處理一個宮女,易如反掌。”德妃微微蹙眉,不鹹不淡的說道。


    身在後宮,誰的手上不曾沾染過鮮血,就算不是親手殺人,但是陰謀陽謀,不知道多少無辜女子的哀魂被永遠圍困在紅牆黛瓦之中。


    然而一聽到這段話,源旭卻拚命的搖了搖頭,自己好不容求得母親改口,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是否要娶若昀,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麽喜歡她,這些話都可以以後再說,但是至少要保住她的性命要緊。


    “就算不能娶她,兒子原本也並不是為了這個才來求母親的。隻是母親應該明白,有時候因緣際會就是這樣巧合,並不是非要得到什麽做什麽,才要去做這件事。如果母妃能夠保留若昀一條性命,兒子就已經很開心了。”


    然而聽見這番話,德妃的臉色卻沒有好看到哪去,反而哼了一聲,“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倒是你和父親十分相似。”


    源旭不明白為什麽母親會忽然升起,不過在後宮之中呆的久了,女人很懂男人的心思,男人自然也不會是個笨蛋。


    “母親是說父皇對母親一番情深意重,所以兒子也會父皇一樣麽?”


    “你啊,就是油嘴滑舌,特意來哄自己的母親高興罷了。”德妃原本繃著一張臉,此刻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了,夜色已經深了,你早些歇息吧。”


    源旭點了點頭,然而卻並沒有想過要起身離去,依然在旁邊徘徊著。德妃終於皺眉,“怎麽,你以為母親會不守信用,今夜暗中派人殺了那個丫頭不成?”


    “自然不是。”源旭連連擺手,隻是有些遲疑,“兒子隻是想知道,除了辛者庫父皇絕對不會踏足之外,花房已經是十分冷僻的地方了,究竟還要調到什麽地方去,才會是萬全之地?”


    “萬全之地?這世上哪有什麽萬全之地,隻要那個宮女還活著,對我來說,就永遠都不可能安全。”德妃哼了一聲,不過看著源旭又變了臉色,這才不耐煩的說道:“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本宮不能讓她出宮,也不能讓她去辛者庫,最好的地方,自然是本宮的長春宮了。”


    源旭一開始還真的覺得十分詫異,不過轉念一想,就不補佩服自己母親的高瞻遠矚了。不錯,後宮之中人心鬼蜮,當年認識孝恭賢皇後的,不僅僅隻有母親和柳德儀,如果被其他人看見了,若昀恐怕立即會招來殺身之禍。後宮之中為了穩固寵愛已經是無所不用極其,更何況會帶來危險的女子,自然是早早拔除更好。


    “母妃這個地方,果然是絕妙,隻要母妃看住長春宮上下人的嘴,想必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不妥。而且宮女沒有一進宮就打發迴去的規矩,但是隻要待上兩三年,主子開恩,也可以讓她們迴去。”源旭越說越興奮,然而德妃卻隻是含笑聽著,不置一詞。


    第二天早上,晨光熹微。


    若昀坐在鏡台前,細細的賞著早晨剛剛送來想新鮮花束。那花瓣上的露珠還晶瑩著,在花房做事的好處,恐怕就是時時刻刻都可賞玩到最好的花朵。然而花開不敗,她的心事卻縱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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