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隻是花亦如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永遠都盛開著的花朵，就像是不會有永遠年輕美貌的女子一般。這個世界，總是一切都會轉瞬即逝，一切都會在刹那之間衰朽。這一點，若昀倒是覺得自己已經早有體會了。
她看著擺放在桌子上的新鮮狐尾百合，一時間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為何柳德儀要和自己說這種話，她到底是在暗示什麽？而自己實在也是不記得，除了在禦花園之外，自己究竟什麽時候得罪了對方？
若昀隻覺得心中煩悶，然而還是站起身來推開了門。畢竟柳德儀會不會對付自己，還是另外一件事，現在真正需要應付的，反而是一天忙碌的生活。她要負責照料那些花匠已經修剪培養好的花卉，然而還要點數，什麽樣的花要送到哪一宮去。
花房裏做的都是些力氣活，一開始自然覺得筋疲力盡，不過時間一久，若昀倒是並不覺得有多麽疲倦，反而是慢慢習慣了。花費力氣，終究是好過伺候在主子身邊，不敢有絲毫的行差步錯。
倒不如在花房裏伺候，雖然不一定會受寵，但是至少不至於活得步步為營。
然而才推開門，卻發現有幾個宮女不知道絮絮叨叨在說什麽，她們倒是對若昀熱絡，也不避諱著她，繼續嘰嘰喳喳的說道：“你方才真的沒有看錯麽，德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怎麽會到咱們這兒來？”
德妃……若昀不動聲色的皺起了眉，一時間隻覺得心跳如擂。然而想得太多，終究隻是更加心慌意亂罷了。她倒是寧可自己什麽也不知道，老老實實走到合歡花樹旁邊收集花瓣。宮中有一位娘娘很喜歡合歡花，所以這幾日都在問花房索要。
合歡花，真是一個溫柔的名字。隻是這種溫柔，卻也像是這種花一般，隻要風一吹，就會紛紛揚揚的落下來，讓人不知所措。
若昀低眉斂目的收集著合歡花瓣，卻驀地聽見有匆匆的腳步聲從花房外傳來，而且仔細聽，似乎也並不止一個人。
她霍然迴過頭來，卻看見了身穿一襲素色雲錦的女子款款朝自己走過來，她的發髻上還插著一根玳瑁簪子，看上去雖然不貴重，但也並不是尋常女子可以穿戴的東西。
若昀不知道為何，總是覺得有幾分不安，不過眾人看見那個女子一時間紛紛屏氣斂聲，如鳥雀一般走遠了。倒是雙荷姑姑走了出來，含笑道：“這不是百靈姐麽，怎麽貴人臨賤地，不在長春宮伺候，竟然到咱們的花房來了。”
這兩個人當初入宮的時候差不過，若昀瞧了一眼，這才發現兩個人其實都十分年輕，隻是氣度更加沉穩，這樣看過去倒也是分不出年紀。百靈雖然是在長春宮伺候的，倒也並沒有因此而瞧不起雙荷，十分客套的笑了一笑，這才說道：“姐姐就別和我客氣了，這花房裏一年四季花開不敗，可比禦花園都熱鬧呢，這要是都算賤地，我們也沒有地方可以走了。”
若昀在一邊收拾著合歡花瓣，一邊心中覺得奇怪。長春宮裏管事的姑姑是佩爾，但是這位百靈，似乎是近身在德妃身邊伺候的。雖說花房掌事姑姑身份地位不低，不過官位相當，也有清水衙門一說。
而在後宮之中，位份相同，但是隻要得皇帝寵愛，自然又大不相同。就像是百靈伺候德妃娘娘，或許名義上憑借與雙荷姑姑差不多，但是到底還是有差的。
百靈作為伺候德妃的人，的確不必多雙荷這麽客氣。但是看兩人說話，似乎已經認識很長一段時間了
過了好一會兒，百靈才微笑著說道：“行了，我今天來可不是找姐姐敘舊來的，我奉了德妃娘娘的旨意，要從你花房裏調兩個人走。”
“是麽，花房之中都是些粗使丫鬟，哪裏進得了德妃娘娘的法眼，娘娘身邊要是缺粗使丫鬟，恐怕內務府挑出來的人，從長春宮門外站隊，隻怕都可以站到鄭順門外麵去了。”雙荷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麽好端端的，竟然會到咱們花房來挑人了。”
百靈似乎想說什麽，不過還是微微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我們做奴婢的哪裏能知道主子的心意。你也知道，德妃娘娘的長春宮要是缺人，多少奴才宮女恨不得消尖了腦袋往裏麵闖，但是主子既然看不上，反而欽點了在花房的奴婢，你就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哪裏能讓你不放人呢。”
雙荷輕輕歎了一口氣，“你說的沒錯，我也不過是多嘴說一句罷了，你說娘娘看中了花房的奴婢，不知道究竟是誰？”
百靈忍不住笑了起來，“姐姐和我就不要再打馬虎眼了，是誰，你難道不知道麽？”
雙荷低下頭看著自己細長的手指，在宮裏曆練了許久，似乎一瞬間人都已經變得蒼老了，但是看著自己的手，好像和很多年前剛進宮的時候也沒有多少差別。她修剪過多少花，又看過多少宮女的枯榮流轉，原來……終究還是避不過的。
“若昀，你過來。”在一邊收拾合歡花的女子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整個人的手忽然一抖，那是收拾好的合歡花從花籃裏又灑落了不少，這些原本可以免於跌落泥淖之中的花朵，似乎逃不開宿命的糾纏，思幽看著自己的手指，一時間竟然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會手抖呢，是因為已經預見了什麽事麽？
她將花籃放置在一邊，慢慢走了過去，對雙荷行了一禮，“姑姑叫若昀，可是有什麽吩咐？”
“姐姐果然還是寶刀未老，心思聰慧，一點就透。”雙荷沒有說話，然而看見若昀第一眼的時候，百靈就忍不住讚歎道。
“這有什麽好需要心思聰慧的，花房之中曆年來伺候的宮女不過這幾個，一直以來都恪守本分，雖然笨拙了些，但是絕對不會引來德妃娘娘的青眼，我思來想去，恐怕除了她之外，應該是再也沒有旁人了。”雙荷的嘴角上揚，然而目光之中卻並沒有笑意，聲音淺淡。
若昀微微一驚，“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百靈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原本還奇怪德妃為何會看上一個尋常花房之中的宮女，不過在看見若昀第一眼的時候她就明白了。真是，生的極美的一個人啊，難怪就臉娘娘都為之側目，親口下了旨意要將對方從花房之中帶出來。
“不是你做錯了什麽，而是照我看，你應該是做對了什麽才對。行了，德妃娘娘說看你做事利索，所以想要將你調到長春宮去伺候，這可是了不得的喜事，快快謝恩吧。”百靈並不知道內情，但是娘娘今日如此鄭重其事的吩咐自己，這個女子，自然還是客氣一點的好。
然而若昀卻咬了咬牙，她明白果然此事有蹊蹺。自己當日不蒙柳德儀喜悅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事情恐怕和德妃有所牽涉。即便安慰月如和韋璿，但是她心中卻並沒有真的放下心來過。
此刻聽見這番話，若昀更是覺得心口一陣陣痛。她並不想離開花房，或許在別人看來這個地方其實並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地方，然而對若昀來說，能夠躲開宮廷之中的勾心鬥角，除了花房之外似乎沒有更合適的地方。
然而她正要說話，雙荷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的，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我知道你心理頭高興，能夠去長春宮伺候德妃娘娘，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不等若昀開口，便轉過身子笑吟吟對百靈說道：“娘娘可說了什麽時候過去麽？”
“這倒是沒有。”百靈想了一下這才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兩個也是要收拾行禮的，娘娘既然不曾規定時辰，就傍晚時分過來吧。我也不好在這裏等著，長春宮裏裏外外都忙的很呢。”
“行了，你在德妃娘娘麵前受寵，辛苦一些也是應該的。還是早些迴去吧，不過是要兩個宮女，勞動你來已經是興師動眾了，怎麽能為了她還叫你在這等著，快些迴去吧。”雙荷一隻手緊緊抓著若昀的手腕，然而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笑吟吟的。
倒是百靈也不客氣，轉身就要離開，然而卻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和你在一塊兒的，是不是還有一個宮女？娘娘沒說名字，不過隻說我一問你就知道了。”
在花房之中和自己關係親近的，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隻有月如一個了。若昀點了點頭，“有一個宮女，和若昀是一同進宮的，所以關係格外親厚些，名叫月如，娘娘說的，應該就是這一位了。”
“你既然都說是，那想必是錯不了了。娘娘說你們兩個都很好，既然還是姐妹情深，就一起調到長春宮去。我方才隻顧著說話，倒是都要忘記了。”百合搖了搖頭說道，在自己腦門上拍了一下。
隻是花亦如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永遠都盛開著的花朵，就像是不會有永遠年輕美貌的女子一般。這個世界，總是一切都會轉瞬即逝，一切都會在刹那之間衰朽。這一點，若昀倒是覺得自己已經早有體會了。
她看著擺放在桌子上的新鮮狐尾百合，一時間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為何柳德儀要和自己說這種話，她到底是在暗示什麽？而自己實在也是不記得，除了在禦花園之外，自己究竟什麽時候得罪了對方？
若昀隻覺得心中煩悶，然而還是站起身來推開了門。畢竟柳德儀會不會對付自己，還是另外一件事，現在真正需要應付的，反而是一天忙碌的生活。她要負責照料那些花匠已經修剪培養好的花卉，然而還要點數，什麽樣的花要送到哪一宮去。
花房裏做的都是些力氣活，一開始自然覺得筋疲力盡，不過時間一久，若昀倒是並不覺得有多麽疲倦，反而是慢慢習慣了。花費力氣，終究是好過伺候在主子身邊，不敢有絲毫的行差步錯。
倒不如在花房裏伺候，雖然不一定會受寵，但是至少不至於活得步步為營。
然而才推開門，卻發現有幾個宮女不知道絮絮叨叨在說什麽，她們倒是對若昀熱絡，也不避諱著她，繼續嘰嘰喳喳的說道：“你方才真的沒有看錯麽，德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怎麽會到咱們這兒來？”
德妃……若昀不動聲色的皺起了眉，一時間隻覺得心跳如擂。然而想得太多，終究隻是更加心慌意亂罷了。她倒是寧可自己什麽也不知道，老老實實走到合歡花樹旁邊收集花瓣。宮中有一位娘娘很喜歡合歡花，所以這幾日都在問花房索要。
合歡花，真是一個溫柔的名字。隻是這種溫柔，卻也像是這種花一般，隻要風一吹，就會紛紛揚揚的落下來，讓人不知所措。
若昀低眉斂目的收集著合歡花瓣，卻驀地聽見有匆匆的腳步聲從花房外傳來，而且仔細聽，似乎也並不止一個人。
她霍然迴過頭來，卻看見了身穿一襲素色雲錦的女子款款朝自己走過來，她的發髻上還插著一根玳瑁簪子，看上去雖然不貴重，但也並不是尋常女子可以穿戴的東西。
若昀不知道為何，總是覺得有幾分不安，不過眾人看見那個女子一時間紛紛屏氣斂聲，如鳥雀一般走遠了。倒是雙荷姑姑走了出來，含笑道：“這不是百靈姐麽，怎麽貴人臨賤地，不在長春宮伺候，竟然到咱們的花房來了。”
這兩個人當初入宮的時候差不過，若昀瞧了一眼，這才發現兩個人其實都十分年輕，隻是氣度更加沉穩，這樣看過去倒也是分不出年紀。百靈雖然是在長春宮伺候的，倒也並沒有因此而瞧不起雙荷，十分客套的笑了一笑，這才說道：“姐姐就別和我客氣了，這花房裏一年四季花開不敗，可比禦花園都熱鬧呢，這要是都算賤地，我們也沒有地方可以走了。”
若昀在一邊收拾著合歡花瓣，一邊心中覺得奇怪。長春宮裏管事的姑姑是佩爾，但是這位百靈，似乎是近身在德妃身邊伺候的。雖說花房掌事姑姑身份地位不低，不過官位相當，也有清水衙門一說。
而在後宮之中，位份相同，但是隻要得皇帝寵愛，自然又大不相同。就像是百靈伺候德妃娘娘，或許名義上憑借與雙荷姑姑差不多，但是到底還是有差的。
百靈作為伺候德妃的人，的確不必多雙荷這麽客氣。但是看兩人說話，似乎已經認識很長一段時間了
過了好一會兒，百靈才微笑著說道：“行了，我今天來可不是找姐姐敘舊來的，我奉了德妃娘娘的旨意，要從你花房裏調兩個人走。”
“是麽，花房之中都是些粗使丫鬟，哪裏進得了德妃娘娘的法眼，娘娘身邊要是缺粗使丫鬟，恐怕內務府挑出來的人，從長春宮門外站隊，隻怕都可以站到鄭順門外麵去了。”雙荷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麽好端端的，竟然會到咱們花房來挑人了。”
百靈似乎想說什麽，不過還是微微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我們做奴婢的哪裏能知道主子的心意。你也知道，德妃娘娘的長春宮要是缺人，多少奴才宮女恨不得消尖了腦袋往裏麵闖，但是主子既然看不上，反而欽點了在花房的奴婢，你就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哪裏能讓你不放人呢。”
雙荷輕輕歎了一口氣，“你說的沒錯，我也不過是多嘴說一句罷了，你說娘娘看中了花房的奴婢，不知道究竟是誰？”
百靈忍不住笑了起來，“姐姐和我就不要再打馬虎眼了，是誰，你難道不知道麽？”
雙荷低下頭看著自己細長的手指，在宮裏曆練了許久，似乎一瞬間人都已經變得蒼老了，但是看著自己的手，好像和很多年前剛進宮的時候也沒有多少差別。她修剪過多少花，又看過多少宮女的枯榮流轉，原來……終究還是避不過的。
“若昀，你過來。”在一邊收拾合歡花的女子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整個人的手忽然一抖，那是收拾好的合歡花從花籃裏又灑落了不少，這些原本可以免於跌落泥淖之中的花朵，似乎逃不開宿命的糾纏，思幽看著自己的手指，一時間竟然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會手抖呢，是因為已經預見了什麽事麽？
她將花籃放置在一邊，慢慢走了過去，對雙荷行了一禮，“姑姑叫若昀，可是有什麽吩咐？”
“姐姐果然還是寶刀未老，心思聰慧，一點就透。”雙荷沒有說話，然而看見若昀第一眼的時候，百靈就忍不住讚歎道。
“這有什麽好需要心思聰慧的，花房之中曆年來伺候的宮女不過這幾個，一直以來都恪守本分，雖然笨拙了些，但是絕對不會引來德妃娘娘的青眼，我思來想去，恐怕除了她之外，應該是再也沒有旁人了。”雙荷的嘴角上揚，然而目光之中卻並沒有笑意，聲音淺淡。
若昀微微一驚，“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百靈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原本還奇怪德妃為何會看上一個尋常花房之中的宮女，不過在看見若昀第一眼的時候她就明白了。真是，生的極美的一個人啊，難怪就臉娘娘都為之側目，親口下了旨意要將對方從花房之中帶出來。
“不是你做錯了什麽，而是照我看，你應該是做對了什麽才對。行了，德妃娘娘說看你做事利索，所以想要將你調到長春宮去伺候，這可是了不得的喜事，快快謝恩吧。”百靈並不知道內情，但是娘娘今日如此鄭重其事的吩咐自己，這個女子，自然還是客氣一點的好。
然而若昀卻咬了咬牙，她明白果然此事有蹊蹺。自己當日不蒙柳德儀喜悅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事情恐怕和德妃有所牽涉。即便安慰月如和韋璿，但是她心中卻並沒有真的放下心來過。
此刻聽見這番話，若昀更是覺得心口一陣陣痛。她並不想離開花房，或許在別人看來這個地方其實並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地方，然而對若昀來說，能夠躲開宮廷之中的勾心鬥角，除了花房之外似乎沒有更合適的地方。
然而她正要說話，雙荷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的，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我知道你心理頭高興，能夠去長春宮伺候德妃娘娘，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不等若昀開口，便轉過身子笑吟吟對百靈說道：“娘娘可說了什麽時候過去麽？”
“這倒是沒有。”百靈想了一下這才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兩個也是要收拾行禮的，娘娘既然不曾規定時辰，就傍晚時分過來吧。我也不好在這裏等著，長春宮裏裏外外都忙的很呢。”
“行了，你在德妃娘娘麵前受寵，辛苦一些也是應該的。還是早些迴去吧，不過是要兩個宮女，勞動你來已經是興師動眾了，怎麽能為了她還叫你在這等著，快些迴去吧。”雙荷一隻手緊緊抓著若昀的手腕，然而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笑吟吟的。
倒是百靈也不客氣，轉身就要離開，然而卻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和你在一塊兒的，是不是還有一個宮女？娘娘沒說名字，不過隻說我一問你就知道了。”
在花房之中和自己關係親近的，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隻有月如一個了。若昀點了點頭，“有一個宮女，和若昀是一同進宮的，所以關係格外親厚些，名叫月如，娘娘說的，應該就是這一位了。”
“你既然都說是，那想必是錯不了了。娘娘說你們兩個都很好，既然還是姐妹情深，就一起調到長春宮去。我方才隻顧著說話，倒是都要忘記了。”百合搖了搖頭說道，在自己腦門上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