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府議事廳。


    文武百官悉數到場分坐兩旁,主座並沒有趙匡的身影,隻有趙飛燕站在眾人麵前:“這次召集你們過來,是來商議一下下一步的軍事計劃。海寇如今采取守勢,我們該如何應對?”


    王啟明直接抱拳請戰:“他們拿福州當成什麽地方了?想打就打想停就停?微臣以為應該趁綠林營新勝之威,主動出兵揚我軍威,老臣願意親率兩萬騎兵出城求戰。”


    不等趙飛燕同意,對麵墨非攻就起身進言:“郡主,老夫以為此舉不妥。且不說敵軍勢大主帥又十分狡猾,貿然出兵恐怕不利。就說開戰以來已有三個月有餘,全軍將士精神緊繃接近極限,現在正應該趁此機會進行休整,等開春之後再用兵不遲。”


    下手邊廣陵知府唐生也起身讚同:“臣以為墨老說的不錯。海寇漂洋過海遠征福州,不論是糧草還是兵員都沒辦法及時補充,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郡主現在應該以穩為主,等寒冬過盡再率堂堂之師擊潰來犯之豺狼,方為上策。”


    他們兩個表過態,文官這邊紛紛出來附議,均是主張先進行休整再談出兵的事,還有不少提議當前最重要的是派使節去上京麵聖,請求支援。這番話把武將那邊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可論口舌又說不過他們,隻能暗自生氣。


    趙飛燕認真聽完所有人的意見,思索了片刻朗聲道:“首先我想給眾位重申一點,海寇不是普通的土匪海賊。他們雖然遠征但並不是孤軍,身後有整個樓蘭海國的支持。其次他們並不是化外蠻夷,敵軍指揮官凱特熟讀兵法為人謹慎,想戰勝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後他們兵強馬壯,兵力上也占據絕對優勢,再加上我軍雖然新勝,對方也並不吃虧,雙龍山一場伏擊打散了虎賁營,斬殺我軍五萬將士。”


    說完趙飛燕環顧百官:“收起那副大國作態,跟我們交手的是一個國家而不是普通海寇。朝廷現在態度不明,想要保住福州隻能靠我們自己。當然也不能過於保守,王老將軍說的不錯,我們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想打就打想停就停。”


    說著看向墨非攻:“所以本郡主覺得讓墨老親自掛帥,統兵五萬出城叫戰,命張子龍率新軍一萬為先鋒。墨老以為如何?”墨非攻目光一閃抱拳領命:“有張將軍當先鋒,老夫願領軍掠陣。”說著心中卻是更高看了這個郡主一眼。憑借張子龍的勇武,不論大小想要勝利並不困難,積少成多之下必然會鼓舞軍心,士氣大振。


    就在趙飛燕想要下命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亂。片刻後有個統領模樣的跑來稟告:“門外闖來兩個少女,自稱有要事需當麵向郡主稟告。”


    趙飛燕還沒說話,王啟明就拍案而起:“真是越活越迴去了,這點小事還要當麵稟告,郡主是說見就能見的麽?直接轟走就是了!”


    “可是她們說事關張子龍將軍的生死。”那名統領有些遲疑。張子龍護著郡主硬闖海寇聯軍的故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茶樓酒肆的說書人編出了幾十個版本,其中都有郡主芳心暗許張子龍的橋段,這讓他有些吃不準。


    “她們叫什麽名字?”趙飛燕突然開口詢問。“一個自稱彩衣宗宗主夏靈兒,一個自稱是空空門時小雪。”女子念道了兩遍,揮手道:“出兵之事明日再議,各位大人請迴吧。”


    百官告辭離去,趙飛燕這才對那名統領道:“把她們帶過來吧!”“諾!”


    王府實在是太大了,足足一炷香後夏靈兒二人才來到議事廳。趙飛燕高坐主位居高臨下:“你就是夏靈兒?”她的目光一直放在麵若桃花的少女身上。至於旁邊那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連正眼都沒看過一眼。


    “不錯。你就是郡主趙飛燕?”夏靈兒與她對峙,眼神沒有絲毫躲閃不卑不亢。趙飛燕笑了:“既然你知道本郡主的身份,還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如果我記得不錯,彩衣宗投奔廣陵之後,王府可待你們不薄。”


    夏靈兒抱拳行了個江湖禮節:“我今天來找的不是郡主,而是趙飛燕。”趙飛燕一挑眉梢:“哦?那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張子龍武功那麽高,我不覺得他會遇到什麽危險。”


    夏靈兒嘴角泛起冷笑,把事情詳詳細細講了一遍,最後說道:“為了帶你迴廣陵他命都可以不要,現在他居然在郡主眼皮底下被人強行擄出城。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想說的麽?”


    長久的對視,兩人都沒有說話,場麵十分壓抑。時小雪左看看右看看,故作恍然的歎了口氣:“張子龍還真厲害!”她說話聲音不大,卻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趙飛燕站起身,語氣平淡:“張子龍為人偏執,一味追求心中的理想正義,這種人遲早有一天會遭到現實的背叛。也正因為這樣,讓本郡主看到了廣陵城防還是存在漏洞,這點要感謝他。”說著話女子來到屏風處,背對著二人問:“你是彩衣宗宗主,發生這種事居然找到了我,想必是來問我要陰陽袍的吧?”


    “陰陽袍?那是什麽?”時小雪滿臉的疑惑。夏靈兒點頭:“不錯,郡主既然不顧及張子龍的死活,那就由我代勞了。如果想要在偌大福州尋得敵人的蹤跡,就必須要仰仗諸葛家失傳已久的陰陽袍。相傳陰袍陽裙在製作時會加入一種奇異的磁石,不管相隔再遠都能隱隱察覺對方的方位。這點想必號稱博古通今的郡主早就知道了。”


    “當然。不過本郡主為什麽要給你們?張子龍再怎麽說現在也是我手下的一員將領,派兵救援才是首選。”說完迴頭看著夏靈兒二人:“對方不管用了什麽方法,畢竟是活捉了張子龍。就憑你們,有什麽本事從他們手中救人?”


    夏靈兒眉頭緊皺:“派大軍追擊?你就不怕他們殺了張子龍麽?”趙飛燕冷笑:“那也比讓你們去送死強吧?”兩人氣氛又一次僵住。時小雪像是毫不關心一般,背著雙手四下轉了幾圈,打量著議事廳內的布置。


    麵有桃花的少女突然笑了:“我早就跟張子龍說過讓他離你遠點,身份越是高貴為人越是涼薄,可他卻偏偏不聽。既然郡主不想給,那我們就告辭了。”


    “站住!”趙飛燕冷聲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廣陵王府是什麽地方?本郡主不會讓你們去打草驚蛇的。”隨著她的話,門外親軍一擁而上擋住了去路。


    “我們可以救出張子龍!”時小雪突然開口。趙飛燕瞥了她一眼:“你一個黃毛丫頭有什麽本事?”時小雪嘻嘻一笑,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匕道:“就憑這個。”


    趙飛燕眼神一驚猛地向腰間摸去,果然斬龍匕首已經消失不見:“你是怎麽做到的?”她與小姑娘距離最近的時候也超過三丈,隔了這麽遠居然能悄無聲息的拿走自己貼身收藏的斬龍匕首,不簡單。


    “妙手空空,神鬼莫測!”時小雪一臉得意,抬手丟還斬龍匕首。趙飛燕接過匕首想了片刻,揮手叫來一個侍女耳語一番。


    夏靈兒看著攔路的侍衛,皺眉問:“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張子龍生死?”趙飛燕搖頭:“不可否認我確實有些擔心,但是你有一句話說的不錯,身份越是尊貴處事就越為涼薄。這點並不是壞處,因為大家所處的位置本就不同。千萬百姓的生死,與他一人的生死,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時小雪搖頭:“郡主說的也不盡然。救迴張子龍,對打倭寇不是更有幫助麽?為什麽非要在其中選擇一個呢?”趙飛燕苦笑:“有很多事情你們不清楚,我隻能說現在福州根本抽不出那麽多兵力救援了。”


    “那你交給我們就行了。對方人數並不多,憑我的本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救出他也不是什麽難事!”時小雪信誓旦旦的保證。趙飛燕點頭:“現在看來也隻能如此了!”


    說話間,侍女捧著一件白色長裙迴來。夏靈兒接過長裙:“我替張子龍謝謝郡主!”趙飛燕平靜道:“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


    “告辭!”夏靈兒轉身就走。時小雪連忙追上,還不忘迴頭:“放心,我們一定會成功的。”等二人走遠,趙飛燕才失神的坐迴椅子,伸開緊握到發青的雙手:“不經盤查就放任出入,拱衛司的毒瘤還真不少,當殺。”


    三日後,應江北部。


    昏暗,潮濕,冰冷。


    張子龍睜開眼,隻感覺渾身乏力用不上一絲力氣。憑感覺這應該是一間船艙,地板上有一尺深的積水,應該是船底。自己被淩空吊在正中間,抬眼打量周圍,有十來個大鐵籠,裏麵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伴隨著垂死的呢喃聲讓人毛骨悚然。


    “你醒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最近的鐵籠中傳來。張子龍眯眼看去隻能模糊看出是個人形:“這是哪?”沙啞聲音桀桀怪笑,最後猛烈地咳嗽起來,好半天才迴話:“歡迎來到生不如死的地獄,我們都是被遺忘的人。”


    張子龍閉目思索,三天前的一幕幕才浮現出腦海,片刻後咬牙切齒道:“杜寶!!”沙啞聲音一愣:“你說的是誰?我不認識!這裏是李行舟的監牢,比地獄還恐怖的監牢。”


    少年不再搭話,全身酸軟如泥一點力氣也用出不來,閉目感應,經脈中的真氣如同睡著了一般,不論怎麽運氣都無動於衷。張子龍心中駭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沒有用的,第一次來的人都試過。你已經中了劇毒,體力真氣全部枯竭,剩下的就是無休無止的折磨。歡迎你,小子!”角落裏又傳出一個聲音,同樣的沙啞不堪。


    “踏踏踏~”外麵傳來腳步,船艙內頓時一片死寂。張子龍眯眼看去,發現杜寶跟一個粉袍中年男人並排走來,後者興奮的打著招唿:“喲,張將軍醒了?”


    “杜寶,沒想到有落在你手裏的一天。東門島所有海寇都被我殺了,就剩下你了,怕不怕?”張子龍一臉坦然毫無懼色。


    “東門島?那幫人蠢笨如豬,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麽關係?隻要把你交給凱特他們,我隨時都可以東山再起。”杜寶身材圓潤,說話間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畜生就是畜生。”少年冷笑唾了一口:“呸!”可因為渾身無力卻並沒有吐在漢子臉上。


    旁邊粉袍儒生哈哈一笑,上前兩步打著招唿:“別老隻跟杜老哥打招唿啊,張少俠咱們也是舊識啊!你不會忘了我吧?啪啪啪~”說著拍了拍少年的臉頰:“千島湖的時候要不是你,呂今瑤那娘們早就是我們的了。”


    “原來是你下的毒!”張子龍瞳孔一縮。這輩子總共就中過兩次毒,沒想到居然出自同一個人之手,還真是冤家路窄。


    “當然是我,幾天沒見你居然已經到了化形上品了,你的天資還真是讓人羨慕。”李行舟靠近之後猛地在少年身上吸了兩口,滿臉的陶醉:“製約我煉製毒藥的瓶頸,看來終於可以突破了。”


    杜寶皺眉:“李老弟,你可別把他弄死了,活著交給他們才有用處。”李行舟連連點頭:“放心吧,這麽好的藥人胚子,我可不舍得把他弄死。”


    “那這裏就交給你了。”杜寶滿臉笑意的揮手離去。張子龍一直閉嘴不言,因為他感覺到體內毒藥藥力正在衰退,已經恢複了一些氣力。


    李行舟看著少年的眼神中充斥著一股貪婪,“嘩啦~嘩啦~”他淌水走到陰暗處拉過一張鐵製台子:“是不是體內藥效減弱了?我配的毒藥我當然清楚,以你的體質應該也差不多了。放心!你沒有機會跑出去的,先給你來份禮物!”


    “叮叮啷啷~”他拽過來的鐵台上,各種刑具的金屬磕碰聲不斷響起。李行舟從上麵拿起一個大夾子,上麵有三根寒光閃閃的鋼釘:“功夫太高了你,必須限製一下,別怪我啊!”


    “嘩啦啦~”張子龍拚勁全力掙脫一下,捆縛手腳的鐵鏈一陣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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