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城驛館門口。


    夏靈兒正百無聊賴的踢著小石頭。少女一身翠綠長裙,外罩白色坎肩,腰束彩帶腳踩牛皮靴,渾身充斥著青春活力。在她肩膀上,一個跛腳的小狐狸正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旁邊有人經過時,它會故作兇狠的露出尖牙。


    “這都什麽時辰了,這家夥怎麽還不來?等會老娘不能給他好臉色!”少女憤憤不平。“你怎麽這麽早就到了?這還沒到正午吧?”張子龍的聲音身後傳來。


    夏靈兒嚇了一跳:“你是屬鬼的啊,怎麽走路都沒聲音的?”少年滿臉疑惑:“是你自己心不在焉吧,咱們準備去哪?咦~”張子龍說著突然看到了少女肩膀上的小狐狸:“你這隻狐狸哪來的?怎麽……看著這麽眼熟?”


    少女還沒說話,皮毛雪白的小狐狸卻突然撲向少年。張子龍眉頭一皺,伸手一把抓住它的後頸,把它提溜在麵前:“奇怪,難道是因為你長得很麵善?”狐狸並沒有生氣,反而手舞足蹈的很是開心。


    “撲哧~”夏靈兒忍不住笑出聲來:“哪有說狐狸麵善的?”少年也啞然失笑。少女雙手接過狐狸放在肩膀:“你不是說那杆槍的名字不喜歡麽?我找了個好地方,跟我來吧!”


    廣陵城現在雖然戰事緊張,但是大街上還是比較繁華的。這多虧了趙飛燕一係列的舉措,嚴懲了幾個暗中哄抬糧價的富商後,城中恐慌的情緒才得以漸漸平息。


    尋常百姓的目光可沒那麽長遠,隻要有吃有穿生活安定,他們並不在意城外的炮火連天。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淮國畢竟是明州三大國之一,怎麽可能敗在海寇手上?


    夏靈兒帶著張子龍一路穿街過巷。少年現在可是名聲大振,動不動就被百姓團團圍住,應付好久才能脫身,所以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不快。直到將近黃昏的時候,才來到南城一個偏僻的胡同。張子龍探頭看了一眼,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胡同,進出來往的也都是些普通百姓。


    於是忍不住有些疑惑:“你確定是這種地方?”夏靈兒滿臉自信:“放心吧,大隱隱於市知道麽?跟我來!”兩人邁步走入,少女漫不經心道:“早就想問了,你身上穿的應該是陰陽袍吧?”


    張子龍語氣有些不確定:“好像是聽趙飛燕說過,應該就是吧。”“陰陽袍的製作方法已經失傳了兩百多年了,你是在哪弄到的?”


    “這是從海寇大本營搜出來的,那裏好東西不少,最後被我一把火燒了。”少年咧嘴一笑:“怎麽說也不能便宜海寇那幫畜生。”


    “暴殄天物!”少女嘀咕一聲:“陽裙是不是在那個郡主那?”張子龍點頭。夏靈兒氣哼哼道:“王府家大業大,說不定已經丟到哪了。你找時間給老娘把陽裙給要迴來,說不定就能還原陰陽袍的製作方法。”


    “這……不太好吧。”張子龍有些遲疑。畢竟是女子隨身穿過的衣物,他一個大老爺們開口索要是不是有點過於唐突了?


    “你懂什麽?諸葛家的陰陽袍包含了很多失傳的術法,特別是陰陽之間會有神奇的感應,玄妙異常。如果能掌握的話價值不可估量,特別是對於我們彩衣宗來說。”說到這迴身嫣然一笑:“隻要你幫老娘這個忙,保證你不會吃虧的。”少女說著眨了眨眼睛,顯得俏皮可愛。


    張子龍打了個哈哈,指著前麵問:“是不是那一…”少年突然一頓,背後隱約傳來兩道不懷好意的視線。他猛地迴頭仔細探查卻並無發現。夏靈兒好奇地問:“喂喂,咱們到了。你發什麽呆呢?”


    “剛才感覺有人盯上我們了,你沒有發現麽?”張子龍聲音有些嚴肅。夏靈兒迴頭看了半天並沒有發現異常,這才揶揄道:“我的張大將軍,您現在可是廣陵府的大名人,誰不認識你,誰不想多看你兩眼?別疑神疑鬼了,趕快走吧。”說著走到少年背後,推著他快步前進。


    胡同口,兩道黑影一閃即逝。


    劉記鐵匠鋪,低矮的院牆裏麵“叮叮咣咣~”的打鐵聲十分沉重又有規律,隱隱還有一簇簇紅色火躍上天空。夏靈兒上前敲門,可是裏麵毫無反應。


    “劉師傅!!開門!劉師傅!!”少女手上加重力道一邊錘門一邊大喊。好半天後打鐵聲才戛然而止,裏麵傳出一個鏗鏘有力如同金屬磕碰般的聲音:“來了來了!”


    “吱呀~”一聲院門被打開,灼人熱浪撲麵而來。夏靈兒倒退兩步埋怨著:“劉師傅,不是說好今天隻接我的委托麽?怎麽又開火了?我可告訴你做買賣講究的是個‘信’字!絕對不能言而無信。”


    “是說好的,可是現在天都快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來人是個七尺的漢子,雖然不高卻十分健壯,四十來歲的年紀,皮膚黝黑發紅,隻穿了一件褐色長褲,精壯的上身肌肉虯結。中年漢子須發焦黃,應該是常年在火爐邊炙烤造成。


    “對不起了劉師傅。”夏靈兒雙手抱拳道了聲歉,說著拽過旁邊的張子龍:“這家夥可是個現在廣陵城爭相讚頌的大英雄,所以路上耽誤了點時間。”


    劉師傅打量了少年兩眼,咧嘴笑道:“原來是張將軍,久仰大名,裏麵請。”說著閃開讓開門口過道。張子龍抱拳還禮:“打擾了,劉師傅!”


    如果忽略靠牆處那個巨大的火爐,這就是個普通的院子。劉師傅領著二人來到正堂入座,給他們倒了杯水後開口問:“以為你們不來了,就開火幫街坊打兩把菜刀。昨天夏姑娘說的籠統,你們到底讓我幫忙幹什麽?”


    夏靈兒連忙道:“是請劉師傅幫忙把這把槍給重練一下。”說完示意少年把蜻蜓切交給漢子。張子龍皺眉看了少女一眼,眼中露出懷疑神色。夏靈兒連忙小聲解釋:“別看劉師傅現在隻是做些農具菜刀,可以前卻是廣陵城非常有名的鑄劍師。你相信我,不會錯的!”


    張子龍這才遞過長槍,嘴中不忘提醒:“槍不輕,小心!”劉師傅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接過長槍,顛了兩下:“一百五十二斤,確實不輕。”話雖如此,可他卻是單手拿著絲毫不顯吃力。


    少年眼神變得慎重,能有如此臂力的人,說他隻是普通鐵匠也沒人信。劉師傅仔細打量,點頭道:“玄水真金鑄造,屬性為水,神兵五品,確實是把好槍。樣式不是淮國的,刃長三尺三寸亦刀亦槍攻擊性十足,被它傷著不死都難,看來鑄造之人殺性頗大。喲,原來產自樓蘭,蜻蜓切?好奇怪的名字!看來是在戰場繳獲!能用這麽好的槍,必然也是一方首領,張將軍果然厲害。”


    劉師傅三言兩語就把長槍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張子龍目瞪口呆。夏靈兒輕笑一聲:“給你說還不相信,現在知道老娘厲害了吧。”


    “不知道張將軍想要怎麽重鑄?玄水真金十分稀少,用其他材料代替的話恐怕會降低神兵品質。”劉師傅站起身揮舞了兩下長槍,邊試手感邊問。


    “劉前輩,我想在槍尾處加個槍尖。”張子龍直言道。劉師傅皺眉:“兩尖槍?這可是奇門兵器極難掌控,張將軍確實要這麽改麽?”少年點頭。


    劉師傅眉頭緊鎖,夏靈兒追問:“怎麽了劉師傅?很難麽?”中年鐵匠搖頭解釋:“隻需要把槍尾融了改造即可,不需要添加材料所以不難。問題是雙刃兵器為了方便掌握,一般采用上下對稱設計。即兩頭槍尖一般長,這把蜻蜓切刃長三尺三寸。”說著搖了搖頭。


    “隻需要做個槍尖就可以,不需要太長七八寸即可。”張子龍連忙出聲道。劉師傅聞言點頭:“那沒問題。這活計我接了,三天後來取就行。”


    張子龍心情大好:“隻要劉前輩能做,酬勞我會加倍奉上。”劉師傅搖頭:“報酬夏姑娘已經預付過了,多了不要,沒什麽事你們就先迴去吧。我要好好想想該怎麽重鑄,神兵級別的兵器我好久都沒碰過了。”漢子目光根本就沒離開過手中的蜻蜓切。


    張子龍二人告辭離開,片刻後夏靈兒自己又折返迴來:“別忘了把槍名改了,什麽蜻蜓切啊,陰陽怪氣的。”劉師傅擺手道:“放心吧,昨天你就說過了!我還沒老糊塗呢。”


    “得嘞,劉師傅迴見!”綠裙少女蹦跳著離去。


    胡同附近的一個地窖中,昏暗的燭火忽明忽滅。因在地下所以潮濕陰冷,杜寶與李行舟相對而坐。後者滿臉陰沉道:“萬事俱備,就因為一個張子龍,計劃就這麽泡湯了,可恨!!我就不明白了,大軍為什麽不直接攻城,非要跟他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現在好了雞飛蛋打……咳~”


    杜寶也滿臉愁容:“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不論如何廣陵城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必須趁現在找機會出城,不然你我都要死在這裏。”


    “都是那些該死的影衛,他娘的簡直無孔不入。今天又死了二十多個,現在隻剩五十多個人了。”李行舟臉上浮現出一絲恐懼。對方心狠手辣,但凡有可能跟他們勾結的人,不論是不是,全部下獄拷打嚴刑逼供。他們的活動空間已經越來越小,廣陵城就這麽大,被抓住是遲早的事。


    “現在出城雖然不難,可你我二人寸功未立現在又損兵折將。咱們出去又能投奔誰呢?”


    “現在還管那些有什麽用?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趙飛燕那娘們兒太狠了,居然直接把沛江給斷了,南下已經不現實了,如今隻能北上了,杜老哥還是跟我一起去千島湖吧,那裏山高皇帝遠就是我說的算。”


    “這……隻能如此了!”杜寶思索良久最終點頭同意,然後開始商量細節。這時候頭頂突然傳來腳步聲,二人連忙屏氣凝神,“咚~咚~咚咚咚~”兩長三短的敲門聲響起。


    杜寶鬆了口氣:“進來!”一個黑影來到地窖稟告:“兩位老大,屬下在二裏胡同發現了張子龍的蹤跡!”李行舟猛地站起:“什麽?那小子現在在哪?是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黑影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最後道:“屬下現在正派人跟著他。”李行舟不耐煩道:“幾十萬大軍都擋不住他,你們跟著他不是找死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緊讓弟兄們撤迴來。”


    那名手下領命剛要離去,杜寶突然開口:“慢著!你先在上麵等一會!”手下領命出去。李行舟疑惑問:“怎麽了杜大哥?現在我們已經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再招惹張子龍恐怕我們就走不了了。”


    “李兄弟別著急。”杜寶麵帶笑容:“張子龍現在可了不得了,是廣陵城的大英雄,樓蘭那幫人肯定對他恨之入骨。如果我們能把他抓住的話,那不就是一份天大功勞,完全可以作為咱們兄弟二人的晉身之本,李老弟你說呢?”


    “這個……”李行舟思索再三,還是搖頭:“現在可是在廣陵,那小子現在又厲害的緊,就憑咱們能抓住他麽?”杜寶擺擺手:“尋常方法當然不行,可是李老弟隻需拿出看家本領,還有什麽是做不到的?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人而已,硬的不行就來陰的。”


    一句話說的李行舟眼冒精光:“如果用毒的話,確實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不過咱們要好好謀劃謀劃……”杜寶點頭:“咱們現在已經掌握了他的行蹤,機會多的是。李老弟可能不知道,我跟張子龍可是老相識了,對他的行事作風也十分了解,我們隻需……”


    夜晚的廣陵十分漂亮,道路兩旁都是色彩斑斕的燈籠,走街串巷做小買賣的川流不息,叫賣聲此起彼伏。張子龍真誠道:“幫了這麽大一個忙,請你吃飯怎麽樣?”夏靈兒故作為難:“一頓飯就想把老娘打發了?張子龍你越來越摳了!”


    少年聳聳肩:“那好吧,大恩不言謝,後會有期吧!”說完加快腳步。夏靈兒腳步一錯擋在少年前方,張開雙手攔住去路:“想得美,不吃白不吃。老娘要去善食坊大撮一頓,不知道你兜裏的銀子能不能承受的住?”


    “你可以試試,走吧!”少年大手一揮,前方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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