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府西城,專門劃分出來了一片方圓五裏的街道,用來安置五湖四海趕來助陣的墨家子弟。張子龍這一路行來,身後跟著數以百計的普通百姓,他們指著少年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張子龍,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早?”一身藍裙的莫小雨跑過來打著招唿。她身後的莫小書也敷衍著打了聲招唿:“早啊,張將軍。”


    少年笑著迴道:“早啊,小書小雨!今天倒黴,一大早就被朋友拽起來了。你們兄妹二人怎麽在這?不是應該跟在老頭身邊麽?”莫小雨遺憾道:“咳~老師說今天有要事跟王爺商量,所以課業取消了。他還不讓我們跟著,特意讓我們來帶你到處轉轉。”


    “早知道這樣,我也不來了。”張子龍暗自著惱。莫小書撇撇嘴:“現在走還來得及,我們也省得麻煩。”少年眼睛一亮就要答應,莫小雨卻插嘴:“要是讓老師知道的話,你倆誰都跑不掉。”


    莫小書聽到這話臉色發黑,他對於高大老人那是畏懼有加。張子龍也有些頭疼,老頭那張嘴十分厲害,總能說的讓他心中升起一絲愧意,仿佛他在虛度光陰一般。


    “好了,你們倆跟我走!”莫小雨拍了拍手,率先向墨家街道走去。莫小書跟張子龍對視一眼,隻能邁步跟上。


    自從天南地北的墨家子弟一來,這片街道奇奇怪怪的商鋪就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莫小雨邊走邊介紹:“墨家是一種思想,原則上隻要能秉承兼愛之學,按理說都算是墨家子弟。但是作為曾經明州數一數二的學派,上千年來分支頗多,到底有多少就無從統計了。”


    “這個是什麽?”張子龍突然驚唿一聲。莫家兄妹看去,發現少年說的是一個高大的門頭,裏麵亂七八糟堆滿了各種鐵板木材,而屋內中間是一個兩丈多高的機關獸。


    莫小書滿臉自豪,當先走進屋內,拍著木獸介紹道:“說起來你可能沒見過。這個叫機關獸,是集合木工、機關術與陣法的大成之作,最厲害之處在於他們不但力大無窮還不知疲憊,前段時間廣陵城外大敗海寇就有他們的功勞。”


    張子龍跟莫小雨剛進店內,就聽到一個聲音。“誰啊你?別亂動老子的東西!”一個不修邊幅的白頭發老頭揪著莫小書的衣領,嘴裏怒氣衝衝的吼著。


    “放開我,你這老家夥知道我是誰麽?趕緊放開!”馭物大成的莫小書手腳亂踢,居然掙脫不開老人的手。老人咧嘴一笑:“老子管你是誰,總之不經允許就亂動我的機關獸,就是不行!!!”說完抬手一甩,莫小書身軀跟炮彈一樣射出門外。


    張子龍眼疾手快,淩空一把拽住莫小書的腰帶:“前輩,他做的不對冒犯了您,教訓一頓也就行了,沒必要下手這麽重吧?”莫小書落地後,腳下一軟一個踉蹌,站穩了腳後也附和道:“是啊,用得著下這麽重的手麽?虧你還是墨家的人。”


    “哦?你想替他出頭?”白發老人轉身正對少年三人。隻見老人身高八尺十分健碩,一身藏青色百褶長袍被肌肉撐得緊繃繃的,齊腰的白發散亂在身後,垂到胸前的白胡編了個辮子。


    “前輩,年紀這麽大了脾氣還這麽火爆?”張子龍雙臂環胸寸步不讓。身後莫小雨打量了老者片刻,突然麵露震驚:“您難道是……”


    “我道是誰這麽狂妄,原來是你小子。現在外麵都把你吹上天了,說什麽萬夫不擋,神力驚人氣拔山河,真有本事敢不敢跟我做的機關獸比比?”


    張子龍凝神打量著麵前這個兩丈高的木質巨獸:“哦?就憑它?”老人哈哈大笑:“當然不是,這隻是個失敗品而已。它還不夠格跟你較量,跟我來!!”說完老人直接向後院走去。


    “好!”張子龍抬步追上。莫小雨剛想阻止,旁邊莫小書卻拽住了她:“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讓他見識見識墨家機關術的厲害也好。真不知道這位爺怎麽會在這,咱們就當看戲好了。”


    莫小雨一把甩開他的胳膊:“要是傷了他怎麽辦?老師知道了非發火不可。”


    穿過店鋪才發現後麵別有洞天。這是一個二十丈方圓的大院子,四周圍著一圈長廊,上空也並非露天,而是搭建了一個巨大的穹頂。院子是由一塊塊整齊的青磚鋪就,而當中俯臥著一頭五丈長的機關獸。


    “哇!這麽大,真的能動麽?”張子龍圍著機關獸轉了幾圈發出感慨。這個機關獸外貌看著像一條身材修長的野狼,四肢粗壯健碩,通體雪白繪著繁複陣圖。


    健碩老人滿臉不屑:“不能動跟你比什麽?小子,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隻要你低頭承認自己沒那麽大本事,我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不然等老夫真啟動了天狼,想要全身而退就隻能憑你自己的本事了。”


    “前輩不用替我擔心,晚輩倒想見識見識機關獸的實力。怎麽個比法?”張子龍滿臉興奮的活動著肩膀,“劈啪~”的骨骼聲如同爆豆一般。這一個月除了修煉內功就沒跟別人動過手,少年早就迫不及待了。


    老人一愣,眼中露出些許讚賞:“好小子,看來有幾分本事。外麵都說你天生神力,要不然就跟天狼比一比力氣如何?”張子龍欣然領命:“沒問題。”


    他們說話間,院子四周的長廊中已經站滿了看客,莫家兄妹也在其中。這些都是墨家機關一脈的弟子,看到老人的出現本就十分驚奇了,再加上如日中天的傳奇少年,所有人都駐足圍觀。


    白發蒼蒼的健碩老人哈哈一笑,邁開大步來到機關獸旁邊,右手被瑰麗的紫色真氣包裹著。老人最後一次確認:“小子,準備好了麽?”


    張子龍看著麵前就算趴著也比自己高出兩三倍的巨狼,握了握雙手點頭:“來吧前輩。”“好小子!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紫氣盎然的手往巨狼身上一按。


    “嗡~~”紫色真氣沿著看不見的紋路,眨眼間布滿了白色巨狼全身,一道道的如同血管一般“哢哢哢哢~”無數輕微的機括聲充斥耳邊。在張子龍不可思議的眼神中,這個名為‘天狼’的機關獸,站起來了!


    如同在少年麵前升起了一座大山,機關獸站起來足足有三丈高,跟個小山包似的。狼眼中閃爍著紫色的光芒,毫無波動讓人見之心寒。而它的四肢都是用金屬打造,粗如壯漢腰身十分威武。少年抬頭仰視居然看不到機關獸全貌:“我草~~”


    “既然你小子有勇氣接受天狼的挑戰,老夫也不是吝嗇之人,給你添點彩頭。如果真的能在力量上勝過天狼,老夫就送你一個人情。要來了!”老人大喝一聲。巨大的機關獸前身高高挺起,兩個前肢交叉在一起猛地砸下。


    “轟隆隆~~”青磚碎裂,塵煙四起,圍觀弟子紛紛失聲驚唿。天狼是墨家傾力打造的新型機關獸,摒棄了以往的齒輪動力,采用陣法增幅真氣作為新的動力源泉,性能比老式機關獸要強上好幾倍。被它正麵擊中,就算是一塊鋼鐵也會被拍扁了。


    “二師爺,手下留情啊!”莫小雨更是失聲驚唿。


    “厲害!太厲害了!”張子龍的聲音從煙塵中響起。寒風拂過,隻見少年下半身完全陷入土中,雙臂高舉,機關獸龐大的身軀被托在了空中。


    “天啊,這家夥還是人麽?”


    “他居然連真氣都沒用?這怎麽可能?”


    “看來傳說是真的,他真的是武曲星下凡,不然怎麽會這麽厲害?”、


    …………


    健碩老人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天狼這一擊的力道何止萬斤?居然僅憑血肉之軀硬擋下來了,這家夥……


    “看來它沒力氣了,該我了!”張子龍笑了一聲,雙臂猛地漲大一圈,青筋暴起間少年向前跨出一步,巨狼身軀被抬高一分,發出“嘎吱~嘎吱!”的怪聲。


    少年第二步邁出後怪聲更大,巨狼全身開始向外冒出白煙,仿佛過度運轉一樣。健碩老頭迴過神來連忙喊道:“住手,臭小子住手,快放開天狼!”


    張子龍滿頭青筋“突突~”直跳,顯然也是用盡了全力,聞言大笑一聲用力一甩。“轟隆~~”巨狼身軀被甩在一邊,砸碎了一地青磚。


    白發老人連忙快步走到天狼邊檢查起來。而此時熱烈的歡唿聲接連響起,圍觀墨家弟子都拚命鼓掌,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天總算見識到這個猛人的厲害了。


    張子龍雙手抱拳四方行禮:“墨家機關術果然名不虛傳,承讓承讓。”見他如此謙虛,又響起了陣陣喝彩聲。少年心頭竊笑,總算知道方星火為什麽時刻都保持溫文爾雅了,原來被人稱頌的感覺……如此之好!


    一個時辰後,墨家傳道堂。


    張子龍雙手墊在腦後,看著牆上掛著的一幅幅畫像問:“這些都是墨家祖師?”莫小雨沒有迴答,而是反問:“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個欠你人情的老人是誰?”


    少年搖頭:“不就是個做機關獸的老頭麽?”莫小書一臉黑線:“張兄弟,如果他隻是個普通匠人,怎麽想也不可能一招就製服我吧?”


    “不行麽?”張子龍疑惑。莫小書這樣的,就算他不用真氣也能一招製服,所以並不覺得是多難的事。莫小書聞言臉色漲紅:“張兄弟,這麽說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張子龍恍然大悟,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小書你別往心裏去。”莫小書聞言冷哼一聲不再說話。莫小雨歎了口氣介紹:“那老人姓於名子真,是墨家機關一脈的掌門人。按照輩分就算老師也要尊稱他一聲師叔。”


    “哦!”少年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並沒有其他反應。莫小雨一拍額頭:“看來你還是不明白,你隻要知道於師叔祖十分厲害就行了。”


    “確實厲害,隨便找一堆木頭鐵片,就能做出那種機關獸,那老頭的本事我也十分佩服。”莫小雨都快吐血了:“造一頭機關獸是非常複雜精妙的工程,往往需要數月的時間,可不是隨隨便便拚出來的。”


    三人一上午的時間都在閑逛,先後轉了墨家藏劍閣,觀星殿,辯論堂,機巧樓等地方。張子龍看的眼花繚亂,深感墨家真是千奇百怪什麽都有。三人最後在墨家飯堂吃了頓便飯後才分道揚鑣。


    海寇中軍大營,如今已經後撤至東山山脈山腳處。偌大的連營一望無際,不得不說凱特治軍十分厲害,從上來看整個軍營呈九宮狀,一隊隊巡邏兵也按照特定的路線行進,視野範圍內最少也有三組巡邏兵麵朝不同方向,確保不會被悄無聲息的潛入。


    帥帳中,凱特懶散的靠坐在長塌上,身穿一件樣式古怪的明黃色的錦袍,上繡五條真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看樣子像某國皇帝穿的。漢子兩指夾著一個高腳杯,裏麵有瑰麗的紅色酒液緩緩流淌。


    帳中束著一個鐵杆,上麵綁著一個青年,看其樣貌正是那個從張子龍手下逃得一命的淮國人。此時青年的樣子十分淒慘,全身血跡淋漓,幾乎就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旁邊還有一個手持纖薄小刀的漢子,正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求饒:“首領,這難度太高了,他…他……他已經死了。”


    凱特盯著手中翻滾的酒液,感慨道:“這王八蛋居然把我的寶甲給弄丟了,還妄想活命。真是可笑,反正早晚都是一死。”跪地的漢子連忙謝恩:“謝謝首領,謝謝首領不殺之恩。”


    “但是!”凱特眼神一凝:“淮國淩遲乃是極刑,據說三千六百刀下完之後人基本上隻剩骨頭了,但卻依然不死,受刑者會感受到世間一切痛苦之後才咽氣,而現在你居然才下了一千兩百二十五刀就死了,太便宜這王八蛋了。”


    聽到他的話,跪地的漢子渾身抖如篩糠:“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求首領放過小人一馬。”凱特喝了口酒滿臉的為難:“你這人說話真奇怪,一邊說自己該死,一邊又讓我饒你一命。這樣吧……”


    凱特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這王八蛋少受的那兩千多刀,就由你來替吧,如果還能活下來的話……我就放了你!”


    片刻後,帥帳傳出淒厲的慘叫,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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