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貞腦中頓時亂成一團,一邊想著她果然知道了,一邊卻又同意顧昭華的說法。


    趙夫人氣個半死,“原來是你對阿貞胡說八道提及了方家!”


    顧昭華嘲嘲一笑,這就是趙家人的本事,總能把自己的錯處安到別人身上。


    趙貞被趙夫人道出心事頗有些難堪,顧昭華也無意留下來看她們給自己添堵,當下道:“你考慮一下吧。”


    顧昭華轉身離去,趙夫人迴身便給了趙貞一個耳光。


    趙貞被這一耳光打懵了,震驚地看著趙夫人,連話都忘了說。


    趙夫人恨聲道:“你忘了她對你哥哥做了什麽?竟還聽信她的鬼話,簡直是糊塗了!”


    趙貞有口難言,這哪裏是顧昭華與她說的?分明是她欠了兩輩子的情債,她想一朝還清,卻不料竟是這般困難。


    趙夫人仍兀自惱怒,“我原就奇怪你怎會一直要我去方家詢問,那方家一介白丁,哪裏配得上你?卻沒想到是這賤人與你胡說,什麽狀元之材?這等空口白牙的話你也相信?說不準是個短命鬼,唬你嫁過去衝喜的!”


    “你不要胡說!”趙貞終是爆發,她隨趙夫人說什麽都不會介意,可獨獨方子明是她心底最不可觸之事,連她母親都不能侮辱。


    趙睿迴府時見到的便是母親與妹妹在院中吵架的情景。


    問明了情況,趙睿麵沉如水。


    “不能信她!”趙睿拉過趙貞低聲道:“你忘了阿仁的事情?這個女人豈會這麽好心?定然是有陰謀!”


    趙貞早已被家人不問究竟的反對氣暈了頭,想到自己和方子明這一世最大的阻礙竟然是她重視的家人,她心中便說不出的難受,當即頂了迴去,“她有陰謀?她無非是想與你和離,可你卻緊拉著她不放!”


    趙睿險些氣炸了肺,怒喝一聲,“你說什麽!”


    趙貞自知失言,趙睿與顧昭華爭鬥了這麽久,她在裏麵也沒少起推動的作用,自然沒立場去指責趙睿。


    趙睿怒得渾身發抖,指著趙貞連連點頭,“好好,阿仁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便去聽她的話來對付我,隻當我沒有你這個妹妹!”


    說起來上一世趙睿對顧昭華雖然種種設計,可對家人卻是真心十足,趙貞也感激哥哥對家人的愛護,所以留下顧昭華固然有她自己的目的,卻也不是不希望他們夫妻能重歸於好的。


    趙貞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沒再說什麽反駁趙睿的話,低頭迴了自己的住處。


    當天晚上,趙貞去探看趙仁。


    趙仁自被國子監退學後便再沒出過他那一座小院子,他的毒癮已然去除,可精神仍是不振,看什麽都是一副虛虛浮浮的樣子,沒有生氣。


    “你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趙仁隻比趙貞大一歲,比起從小就挑起振興廣平侯府期望、不能時時留在府中的趙睿,趙貞與趙仁更像一對普通的兄妹。


    對她的問話趙仁隻迴了一句,“我們?”


    趙貞頓時無言,看著趙仁隱藏幽怨的目光,心裏突然有點害怕。


    說到底,趙睿是出於自己怨恨顧昭華的私心才沒有讓趙仁繼續去國子監念書。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趙仁都沒有摻與到趙睿和顧昭華的恩怨之中,若曆史沒有改變,趙仁應該在這次秋闈中失利,再經由顧昭華將之介紹進國子監又苦讀三年,這才進了二甲,隨後又因顧家的關係得了照顧,無須排位便直接分配到了京外一個小縣做縣令,三五年下來在當地便有了名聲,其間趙家動用關係想將他調迴京城他卻拒絕了,一路穩穩當當地按照正常程序升遷,不到三十歲已成了一方府尹,若非……若非最後被家裏連累,他應該一生都過得非常充實吧。


    顧昭華,又是顧昭華。


    趙貞一下子反應過來,顧昭華做了與前世一樣的事情,隻是提前推薦趙仁進入國子監,得到的卻是截然相反的結果,看著現在與自己和趙睿越發生疏的趙仁,趙貞隻覺得,顧昭華的報複一直沒有停止,她隻是選擇了另一種辦法,讓她看清楚,沒有了顧昭華,趙家真的什麽也不是。


    兩天後,趙貞主動找上了顧昭華。


    “我們合作吧。”趙貞滿眼疲累,“你要自由之身,我要方子明。”


    顧昭華略略有些詫異,她心中雖有猜測,可總是不敢確定,畢竟上一世趙貞對方子明有著諸多不滿。


    “我還以為你巴不得擺脫他。”


    趙貞苦笑,卻沒有過多解釋。


    顧昭華也沒有追問,隻是問道:“你想怎麽合作?”


    “我去說服哥哥簽下和離書,以後不再糾纏於你。”趙貞嘴裏發苦,“但你也要保證,以後不得再找趙家的麻煩,我把二郎送給你,以往的恩怨不要再追究了。”


    顧昭華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趙貞有心要她一句準話,可心中總是缺了點底氣。


    “以一換一,”顧昭華突然笑著開口,“可沒有聽說過以一換二的。”


    趙貞錯愕抬眼,不明白顧昭華話裏的意思。


    顧昭華麵上帶笑,眼中滿是冷厲,“若我想和離,總會有辦法,之前與你妥協,無非是因為二郎的緣故。”


    也就是說,和離並非是趙貞手上的牌,她的牌隻有二郎。


    “你把二郎給我,換你一個心願。”顧昭華伸出一根手指,似笑非笑地說:“是放過趙家,還是方子明?”


    “你!”趙貞大怒。


    顧昭華輕笑出聲,“好好考慮,二郎不是晗哥兒,換不了你的萬事如意。”


    說到底,仍是恨!


    從頭到尾,由始至終,顧昭華對趙家的恨意便沒有停過!


    “可有答案了?”顧昭華問。


    趙貞麵色陰晴不定地變了又變,下唇咬得幾欲滲血。


    “方子明……”


    “誰?”顧昭華問。


    趙貞抬頭,看著顧昭華的眼中裝滿怨毒又滿帶堅定,“方、子、明!”


    顧昭華大笑出聲。


    這就是趙家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麽都可以放棄,以往的他們看不明白,還以為自己母慈子孝兄友妹恭,是一等一的親厚人家,這一世,她就讓他們瞧個清楚。


    趙貞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南安別院,腦子裏兩種念頭不停地翻騰,一會覺得不知道顧昭華要對趙家如何報複,她實在對不住家人;一會又覺得她迴來不就是為了贖罪麽?她若不迴來,若趙貞還是原來的那個懵懵懂懂的趙貞,難道顧昭華便會放過趙家不成?


    那邊齊媽媽憂心忡忡地給顧昭華端進一杯清茶,“姑娘當真要給貞姑娘說親?”婚姻大事豈可兒戲?雖然顧昭華說得篤定,可以齊媽媽近一年來對顧昭華的觀察,她覺得顧昭華未必會如她所想那般。


    顧昭華哼笑一聲,眼中閃動的是毫不掩飾的輕蔑之色。


    時間可以磨平一切恩怨,舒心的日子也可以淡化一切仇恨,所有人都希望自己過得平和順意,該放下時就該放下,可顧昭華不。


    她每晚都會讓自己想起晗哥兒臨死前向自己伸出的手,想著那小人兒被趙睿一腳踢開,眼中流淚卻痛得哭不出聲的樣子,想著他一聲聲地叫著求趙睿不要殺她,想著那雙至死也沒有完全合上的眼睛,那眼睛裏不複光亮,隻有滿滿的恐懼與哀傷。


    每每思及至此,她便痛得恨不能馬上追隨晗哥兒一起死去,護著他走那黃泉之路,告訴他不要害怕,娘就在身邊。


    隻是她還不能死,殺子之仇至今未報,趙貞這個罪魁禍首,她自然要送一份大禮讓她終身難忘才是。


    八月,原是顧婉容出嫁、成為六皇子妃風風光光的月份,可隨著婚期的延遲,誰都明白曾經名動京城的顧婉容成了大笑話。


    或許是顧明堂終於記起了顧婉容,也或許是隨著八月到來外界流言漸盛,顧明堂終於把顧婉容從西苑放了出來,請了教習嬤嬤好好地教授規矩。


    消息傳出去,外人還以為顧婉容的婚事又有了消息,便不敢再多嚼舌根,還顧家一個清靜。


    顧婉容從西苑放出後便與白姨娘同住,母女兩個刻意迴避眾人,老夫人和沈氏也從不提起,時間久了,這兩人便漸漸淡出了眾人的視線。


    顧昭華再見顧婉容時,已不能再在她身上見到當初的恬淡氣質,經曆過性事的女孩總會變得不同,何況這半年來顧婉容大起大伏,過多的衝擊讓她措不及防,再看人時,總能先看到她眼中的探究和防備,這讓她顯得有些瑟縮,便不再那麽出眾了。


    眼前的顧婉容再不會與她對視,再不會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看見她立時低頭避開,灰溜溜地不願朝麵。


    顧昭華有一瞬間的失神,她成功了嗎?她打敗了那個光芒四溢的顧婉容,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嗎?


    顧成柏沒有毀容,腿也完好如初,沈氏不會瘋狂,不會被關到西苑,甚至顧婉容和趙睿也徹底掰了,像敵人一樣相互仇視,如今的顧婉容就像許多庶女一樣,在嫡女麵前不自覺地自卑,不敢說話、不敢麵對,小心而謹慎地過完一生。


    會嗎?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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