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世


    長空飛雪,雲嵐渺渺,朱紅高牆,琉璃作瓦,偌大的紫禁城,闕闕巍峨宮牆,應當是鎖了許多女子的愁腸。


    彼時,十禾被偷偷藏在一個大木匣中,那抬木匣的太監力氣不足,她這般輕飄飄的,兩個太監,都抬的搖搖晃晃。


    顛地她直想吐,她暈乎乎的,不知道在裏頭躲了多久,也不知道被抬到了哪裏。


    木匣空間有限,這般久過去了,空氣也甚稀薄,十禾隻覺頭腦昏沉,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過了許久,那顛簸感逐漸褪去,好像是停下來了,她仔細聽著那腳步聲遠去,消失,才敢開始推動木匣的蓋。


    可誰知那匣子像是顛簸中,鎖眼被扣上了,不管她如何用力,怎麽也推不開。


    十禾惶恐之下,隻得用力踹動木匣,希望有人聽到聲響,來救她一救。


    偏偏那鎖扣的極緊,周遭又極靜,像是沒有人的模樣,她努力用後背去撞那翻蓋,後背快青了都沒撞開。


    她幾乎要昏死過去了,隻是這麽死,實在是有點丟臉。


    再者說,她到時候這一具屍體,躺在個木匣子裏,青青漲漲的,可怎麽好?顏無歸可不得把她屍體的腿都打斷。


    她還沒吃上羊蠍子呢,還有好多好吃的,都還沒吃過呢!


    十禾抽搭了兩下,唿吸愈發困難,在失去意識前,她猛的一個顫栗,突然聽得,那鎖扣“哢噠”一聲鬆開來。


    她連忙一個起身,拱起來,用後背頂開匣蓋,仰臉向天,大口喘息著。


    喘息的差不多了,就伸出腿從匣裏翻了出去,尚有幾分驚魂未定。


    還不大習慣的眯眼向四周看了看,但見四周皚皚雪色,草木皆呈枯敗之景。


    屋簷之上,一襲片殷紅似血的衣角闖入眼簾,十禾抬頭,便瞧見個紅衣少年斜跨半倚在琉璃瓦上,架著二郎腿,嵌於皚皚白雪之中,煞是恣意張揚。


    紅衣白雪,卻也相得益彰。


    他手中掂量著個黃澄澄的橘子,以指尖搓揉良久,才緩緩將那橘皮,片片撕下,像是泄憤般,一點一點將橘皮外衣連著些許白色經絡,一起撕扯下來。


    這番粗魯舉止,倒不像什麽出身世家的公子,可他生的極好,如同扶搖盛開的曼殊沙華,妖冶驚心,攝魂奪魄,這粗魯舉止由他做來便成一派風流。


    這般囂張,莫不是權貴外寵?可這到底是宮裏頭,就算是權貴外寵,這般囂張恐怕,也是逃不了責罰。


    長得那麽好看,死了的話,未免太過可惜了。


    十禾想了想,看著身側倚靠屋而生的參天古樹,便順著那樹爬了上去,踩進了屋簷上,所堆積的綿軟雪中,小心翼翼地向那人走去。


    那人像是絲毫未曾注意到她的接近,捏著被剝完皮的橘肉,湊近唇邊,偏偏又不吃。


    待到十禾走到他身邊,才說了個“你”字,那團橘肉便被他一分為二,一半送到她眼前,“吃麽?”


    十禾愣了一瞬,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在他的目光中,不自覺將那半橘肉塞進了嘴裏。


    酸澀的汁水於唇齒間彌漫開來,十禾不禁苦了臉,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


    那人垂眸,將另一半橘肉塞入口中,吃了下去,蹙眉道:“酸麽?”


    十禾隻能也把嘴裏的橘肉咽下肚去,她不禁懷疑眼前這個生的好看的人,其實沒有味覺。


    那麽酸的橘子,居然吃的那般自然,是個奇怪的狠人。


    十禾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點“額,這是皇宮……”


    那人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斂起,淡淡應了個:“嗯。”


    嗯?這就完了?


    那人仍蹙著眉,追問那句:“酸麽?”


    十禾徹底傻了,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


    但在美少年的注視下,十禾吞了兩口口水,還是迴答了這個問題:“額……酸……”


    他輕輕笑開,可眉目間仍深鎖著風也吹不散的憂愁,幽然道:“橘子這東西,生得金燦圓滾的誘人模樣,誰曉得裏頭卻是這般酸澀滋味,難以下咽。”


    十禾不知他究竟要說些什麽,隻是呐呐道:“你要是怕酸,可以吃蜜餞,蜜餞肯定是甜的。”


    “蜜餞”二字一出,少年唇角的那點弧度,頓時就僵住了,目光中似乎帶著探究,又像是暗藏了幾世的哀傷。


    少年長長歎了口氣,低垂的眼睫為眼下鍍了層淡淡陰影:“若非我知道你不記得,還真以為孟婆給你的湯裏摻了水。”


    十禾有些摸不著頭腦,莫非這美少年腦子不大好使?怎麽淨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正當十禾愣神之際,耳邊倏爾聽得一有如驚雷般的怒喝:“十禾!你給老子死下來!”


    此人正是顏無歸,顏國皇室的六皇子,一個沒什麽風度的潑皮無賴。


    十禾一個哆嗦,腳下一軟直接撲進了少年的懷中,下巴不偏不倚的磕在少年的唇角。


    唔,這算不算意外調戲?那這個時候應該怎麽辦?


    十禾決定裝正經,默默收迴了自己企圖調戲人家的下巴,輕咳兩聲道:“還有啊,就算你是權貴外寵,可這裏是皇宮,你要是出了事,你家大人可不一定保得住你。”


    一邊說著,一邊就要站起身來。


    少年又是一怔,猛然抬手握住了十禾的手腕,“你為何總以為我是斷袖?”


    十禾動了動手腕,被鉗製的半分也掙紮不得,隻能作罷。


    不過,總?什麽總?她分明頭一迴說這種話!難不成是戳中了人家的痛楚?


    顏無歸仍在咆哮:“十禾!你再不給老子出來!老子就斷了你的蜜餞和烤雞!”


    什麽?要斷了她的蜜餞和烤雞?斷人食物,如同殺人父母這個道理,那家夥不懂嗎?


    十禾怒了,再也管不得這許多,抽手就想先跳下去,保住她的蜜餞和烤雞,雖然這行為有點丟麵,但是為了吃的,麵子什麽可以暫且略過不談。


    誰知她的手還沒抽出來,少年手上微微用力,將她向懷中一帶。


    十禾剛直起來的身子,立刻一歪又朝少年撲去,誠然,這一迴她是被迫的!


    方才還是下巴對唇角,這一迴卻是實打實的嘴對嘴了。


    十禾睜大了雙眼,兩唇相貼,她的腰身被少年緊緊攬住,箍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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