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道阻且躋》作者:舟人


    不隻是紀啟順,所有的人都被這場麵嚇住了。


    直到莫憂尖叫著暈倒,他們才陸續醒過神來。


    但是他們誰都沒有去理會莫憂。


    紀啟順發現自己站在一座長長的木橋上,橋的兩端隱沒在飄渺的雲霧中——望不見盡頭。她扶著雕欄向下望,然而橋下同樣是一片雲霧。因為扶欄上有點濕,她自然而然的鬆開了手、收迴視線。


    她看到自己的手上粘了一層紅,幾乎是馬上就明白了這是什麽。範崢走到她身邊,遞了一方帕子過來。她麵色十分難看的接過對方帕子擦手,感到一陣反胃、幾欲作嘔。


    紀啟順遇事也不算少了,光是俗世遊曆那幾年就讓她比同齡人閱曆豐富不少,迴東都的時候還上過戰場,按說不該有這麽大的反應。但王闊死時的場麵太血腥也太令人震撼——血肉齊飛、屍骨無存,整個人都碎得不能再碎。


    這種令人過目難忘的畫麵可不是尋常能見到的——別說紀啟順了,恐怕餘元卜、許守一都沒見過這麽惡心的死法。一般人看到都會覺得惡心。


    她們一邊說話,一邊朝著顧然走去。


    範崢麵色沉凝:“這裏和我師父說的不一樣。”


    紀啟順若有所思的問道:“你覺得我們真的脫身了嗎?”


    範崢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顧然迎上來,接著她們的話茬:“我們脫身了。”她們並沒有故意壓低聲音,所以剛剛二女的談話顧然當然聽得很清楚。


    紀啟順挑了挑眉:“你的星盤告訴你的?”


    顧然冷哼一聲:“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被紀啟順耍了。紀啟順則朝他揚了揚眉,並沒有反駁,態度十分無賴。


    他抿了抿唇,眼神森然:“你們一開始就要來這個地方對不對?”


    紀啟順歎了口氣:“可是情況遠比我們想象的棘手,我原本以為我準備的足夠充分了,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們不比你們好多少。”


    顧然嗤笑了一聲,語氣諷刺:“不比我們好多少?王闊就死在我們麵前,你好大的臉。我勸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紀啟順學著他的口氣諷刺道:“王闊的死是我們的責任?我勸你看眼你的小師妹。別好像有人逼你來的這裏!若非是你隱藏實力,王闊會受那麽重的傷?王闊的死你也難辭其咎。”


    她冷笑起來:“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扯皮,不愧是雲水會的人,在下佩服。”


    兩人不歡而散,各自占據一邊調息。紀啟順和範崢盤坐在莫憂旁邊,因為顧然從頭到尾都沒看過她一眼。則直接導致了莫憂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是紀啟順。


    紀啟順冷著臉看她,口氣差到像是在找茬:“醒了就起來調息,別半死不活的躺在那裏。別做出這種表情,我沒心情安慰你。”說完,她就合上了眼睛,不再看莫憂。說實在的,要不是王闊的臨終遺言,她連這幾句話都不想和莫憂說。


    莫憂坐了起來,問道:“顧然呢?”紀啟順沒理她,範崢更不會好心給她指路,她隻好自己站起來看,發現顧然後她正要走過去,卻聽到了紀啟順的聲音。


    “你想清楚,和他走,還是和我們走。和我們走,我不可能像王闊那樣護著你,但會在沒有性命之憂的情況下盡量讓你活著走出去。和他走,我想——他也不會拿你怎麽樣。去吧,我們會在半刻鍾後離開。”


    莫憂躊躇了一下,向著顧然走了過去。


    範崢有些疑惑:“你希望她和我們一起?”


    紀啟順笑了笑:“她會和顧然走的。”


    果然,等她們調息玩,對麵已經沒人了。紀啟順站起來,說道:“走吧。”她的身上有一層雲霧在湧動,是雲霧仙衣。


    範崢身上也有防禦法術的痕跡,兩個人朝著橋的另一邊走去。其實這兩方人都是兩眼一抹黑,誰也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對的。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隻好賭一賭誰的運氣好了。


    氣氛太過壓抑,像是一根緊繃的線,不知何時會斷。


    範崢試圖讓兩人放鬆一點:“你怎麽知道她會和顧然走?”


    紀啟順隨口道:“人總是更相信熟人,她和顧然總比我們熟多了。看得出來,顧然以前一定常常讓著她,何況他手上的星盤一看就知不是凡品。”隻要莫憂腦子還正常,就不會選擇和她們走。


    她們已經走出三十丈左右了,但橋的盡頭還是看不見。


    紀啟順忽然一皺眉、停下了腳步——她聽到有一些細小的聲音縈繞在耳畔,聽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但卻讓她有些奇異的感覺。紀啟順正想開口問範崢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但是卻猛地神色一變,有些恍惚的蹲了下去。她不受控製的伸出手摸了摸橋麵,隨即身體一顫,然後許久沒有動彈。


    範崢以為出了什麽事,忙蹲在她旁邊問道:“怎麽了?”


    紀啟順站起身,麵色奇異:“你知道嗎,這上麵刻了字。”


    範崢忙蹲下摸了摸橋麵,隨即發出一聲驚歎:“確實如此!唔……隻是,這好像是天地初開時的遠古道種文字,和現在常用的道種文字差異太大了。如果能夠讀出這些字的含義,或許會有幫助。”


    她有些遺憾的站起身,看向紀啟順,卻發現對方神色恍惚,仿佛根本沒有在聽。她皺了皺眉:“你……”但是對方打斷了她。


    “不,沒有用的。”


    “什麽?”


    紀啟順慢慢平靜下來,她堅定地說道:“就算能夠理解這些字的含義,也不會有什麽幫助,不過是一些陳年往事而已。”


    範崢懷疑的道:“為什麽這麽說?”


    紀啟順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好像……我好像來過這裏。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就是知道了,好像一直都知道。”她皺著眉搖了搖頭,好像自己也十分疑惑。


    範崢打量了她一會兒,忽然開口:“你知道的吧?有些陣法可以蠱惑人,甚至可以修改他們的記憶。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


    紀啟順笑了一聲,眼中仿佛有光芒流轉:“你覺得我被陣法迷惑了?不——不會的,我很清楚我在說什麽,你可能覺得很荒謬,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我知道這裏的一切,我甚至知道一會兒我們會遇見什麽。”


    範崢用一種冷漠的眼神看著她,並不答話。


    紀啟順指了指橋麵,繼續說道:“你知道嗎?這些字不是刻上去的,它們本來就在,比這個橋的存在還要久。這不是人力能夠形成的,這上麵——有天地法則的味道。”


    範崢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紀啟順朝她笑笑,有些調笑的道:“光這樣走可出不去,不過我有個好辦法。”話畢,她的手上緩緩的翻起了一個手印。手印並不是很複雜,但範崢卻從來沒見過。


    範崢忍不住盯著她的手勢,卻發現怎麽也記不住她的動作。正奇怪,就發現身周忽然一暗,範崢抬起頭,發現身周的景色竟然和剛才全然不同了——橋下不再是雲霧繚繞的深淵,而是妖異的一片深紅。


    紀啟順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嗎,微帶笑意:“你可要站穩一些,這河裏有些不怎麽友好的東西,要是掉進去了,我可沒辦法把你撈起來……”話音至此戛然而止,一點翠綠的光斑正抵在她的眉心。


    她有些詫異的道:“範道友,你這是做什麽?”


    範崢冷了一張臉:“你是誰?”


    她微笑道:“我是你的朋友紀啟順啊。”


    範崢冷哼:“她從不這樣說話。”


    “紀啟順”聳了聳肩,一臉的“好吧你贏了,我認輸”。她有些無辜的問道:“我以為你們不熟,真是失策。”


    範崢:“我們確實不熟。”


    “咦——”她睜大眼睛,一副天真的神態,“不熟?那你怎麽發現的呀?我以為天衣無縫呢!”


    “就算讓顧然來看,大概都能發現。”範崢有些不適應的別過臉,不再看她,她用紀啟順的臉做出這幅表情真是——太違和了!


    趁她沒有再發問,範崢又緊接著道:“你是誰?到底有什麽目的?紀啟順呢?”


    “紀啟順”笑得眼睛都彎了:“我就是我啊,我也沒什麽目的啊,我就想帶你們出去。紀啟順——她不就在你的麵前。你以為我把她藏起來了嗎?”


    範崢幾乎想要掐一下自己,看看她是不是在做惡夢,這太荒誕了——但是她還是沉著的道:“別繞圈子,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要控製她。”


    對方的表情很委屈:“你莫名其妙的跑到我的身體裏,我沒有把你消化掉已經很好了,你憑什麽反過來威脅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主人的朋友,我早就吃掉你了!你這個壞女人!兇什麽兇,我告訴你做人心眼不能太壞,要遭報應的!”


    “你主人……?紀啟順?”


    “是呀!我等了幾千年了,好不容易等到她。我好累啊,她在遲來一些我大概又要去睡覺了。不過她以前不叫這個名字,長相也變了!但我可聰明了,她一來,我就認出她了!”她挺了挺胸膛,看表情好像挺驕傲的樣子。


    範崢木著臉:“你讓她和我說幾句話,不要試圖冒充她,我看得出來。”


    “不行啊,她現在忙著呢,沒空理你!我先帶你到地方,一會兒她忙完了會和你聊天的!哎呀你好煩啊,你怎麽話這麽多,你是不是話嘮啊!不準說話了,再說話我吃了你!”她不耐煩的擺擺手,一臉的你好煩。


    範崢無語,到底誰是話嘮。


    大概是範崢不說話了,她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又揮了揮手,便有一道光將她們團團裹住,片刻之後光芒散去,範崢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寬闊的石室。


    石室中有桌有椅,有矮榻,有多寶格。


    像是誰的居室。


    “這裏大抵是朔穀主人的居室罷。”


    一道有些虛弱聲音響起,是紀啟順。


    範崢轉過頭,向她挑了挑眉:“怎麽迴事?”


    紀啟順有些疲憊的答道:“無非是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


    “那東西呢?”


    紀啟順走到多寶格前,一邊尋找東西,一邊解釋:“它好像累了,說要去睡覺。你可能不清楚,但是我接觸它中心禁製的時候發現,它不是靈寶——盡管它有靈智。”


    範崢皺起眉:“還有這種東西?”


    紀啟順從一個格子中拿起一個狹長的木盒,隨手扔給了範崢:“這好像是木屬的煉材……恩,我覺得這東西很邪門,我懷疑它和之前的那些生魂差不多,隻不過更加高級一些?”


    範崢悚然:“你的意思是說,它以前是個人?”


    紀啟順轉過身朝她揚了揚眉:“或許。這也隻是我猜的——我打算給我師父看一下,如果真的沒問題、再煉化。你不覺得奇怪嗎?雖說良禽擇木而棲,但為什麽偏偏是我?來到這裏的人可不止我們。你師父、我師父,哪個不比我們強?”


    她倚著多寶格上,看起來有些疲憊:“而且,我們才進來的時候可一點不順利。這東西要是早就想認我為主,為什麽不當時就幫我們?偏偏等到王闊身死、我們和雲水會二人分道揚鑣,這才現身——怎麽想都很奇怪。”


    紀範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將多寶格上的東西瓜分幹淨。每一樣東西都被裝在匣子裏,匣子上都有很巧秒的禁製,沒有特殊的法訣大概是打不開的。但是二女並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推演,隻能通過裏麵的靈氣波動推測屬性,然後將合適的東西交給對方。


    因為怕橫生枝節,她們草草分完東西,就從石室內退出來了。很有意思的一點,從裏往外走是不會有陣法之類的阻攔的。所以按理來說,離開的一路應該會很順利才對。


    但是偏偏就是離開的時候,發生了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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