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因為膽怯,他自己將這份感覺封上,逃避,冷漠以待,不過他的保護色。


    可是今天,還是敵不過那份深埋的情感,它破冰而出,他也感受到了什麽叫做難過。


    也許真的是分離才能讓人懂得珍惜。


    可惜遲了吧,她馬上就要離開了,去邊關,去那塊他心心念念的土地,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人給他講這麽好聽的故事,也不會再聽到那個低沉好聽的聲音。


    也不會再聽到玖兒一聲聲“寧姐姐,寧姐姐”。


    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殿下?”宮人撓了撓頭,有些疑惑的問。


    “無事。”陌安淡淡應了一聲,抬眸看向眼前的花壇,裏麵有一株快要凋零的白蘭,他抬步過去,扶住那花朵:“我就賞會兒花。”


    “……啊?”宮人有些懵的張大了嘴巴。


    他抬頭看看已經徹底落到山那邊的太陽,以及在一點點往上爬的月亮。


    越來越不懂主子的品味了。


    陌安目光落在花上,心卻早就不知道飛到了何處。


    或許棠溪在何處,他的心就在何處吧。


    畢竟他想的是棠溪。


    她應當會迴來吧,迴來京城。畢竟她那樣的神將,不出幾年便會成為大將,況且從母皇對她的看重來看,說不定以後會讓她接任元帥之位。


    做了元帥……她依舊得在邊關常駐。


    少年忽然泄了氣。


    其實在本朝,武將不出息一些,隻靠祖宗蔭庇的反而好些。


    因為她們可以留在京城,做京城或皇宮的防衛官,同樣是統領一眾小兵,邊關軍卻比這些人要辛苦太多。


    但是這個條件從一開始就不成立。


    因為寧副將,她是個名副其實的草根將軍。


    現在幾乎沒人不知道吧,三年前她隻是個普通的農女,生活在最貧苦的地區,隻是入了軍營之後,三年內名聲大噪,被母皇看重。


    這樣的人,母皇是不會浪費,放在京城無所事事的。


    她隻會在邊關,燦爛的綻放她一生的光芒。


    她,或許很難再來京城了。


    就算來,估計也是來述職,沒多久又會離開。


    後悔的情緒像浪潮,一下一下撲在他心上。


    他低下頭,抽了抽鼻子,眼底濕濕的,卻一直沒有東西掉下來。


    天越發黑了,溫度越發的低了。


    宮人剁了跺腳,連忙拿出披風給他披上:“殿下,您的病還沒好呢,咱們趕緊迴去吧,不然陛下知道了,會心疼死的。”


    久久的,才傳來陌安低低的、悶悶的聲音:“好。”


    雖然說了好,但是他又站了好一會兒,站到宮人都快要忍不住去找女皇告狀了,他才慢吞吞的抬了腳步。


    一步一步挪迴九皇子殿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如同炮彈一般衝出頭,一頭撞進陌安懷裏。


    陌安被撞了這麽一下,才驟然迴神。


    他微微蹙眉。借著殿裏的光查看懷裏的人影:“玖兒?”


    話音還未落下,他就聽到隱隱的抽泣聲,身上有些濕了。她哭了。


    夏日的衣服本就很薄,陌安雖然比常人穿的多,但也多的有限。但是要把幾層布料打濕,也是極不容易的。


    她哭的很傷心。


    陌安還是頭一迴遇到這樣的事,也顧不上失落了,有些無措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後背:“玖兒莫哭,莫哭,女孩子哭多了就不好看了。”


    玖兒哭的更大聲了。


    陌安的手一僵,一臉尷尬。


    見過勸人沒勸成,反而勸的人哭更慘的嗎?


    他就是了。


    好在玖兒哭的雖然更傷心了,但哭了沒一會兒,就把眼淚哭的差不多了,這才頂著一雙核桃眼看陌安。


    聲音還帶著哭腔,一抽一抽的:“九哥哥,寧姐姐馬上就要走了對不對?”


    她眼睛裏迅速凝聚了一泡淚,似乎又要迅速哭出來的樣子。


    陌安聽到那個名字,忍不住沉默了一會兒。


    才道:“是。”


    玖兒立即就又哭起來,抱住陌安勁瘦的腰,像隻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哇哇哭的特別淒慘。


    “寧姐姐馬上就走了,我都不能送她一次,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玖兒還想聽寧姐姐的故事,還想天天都能見到寧姐姐,寧姐姐那麽好看,玖兒舍不得寧姐姐,嗚嗚~”


    因為過度傷心伴著哭聲,她說話都前言不搭後語。


    不過好歹表明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沒見到棠溪最後一麵,沒再聽到她的故事,她非常非常非常的傷心。


    陌安歎了口氣,臉上也出現了難過傷心,不過卻一閃而逝,快的誰都沒看清。


    他抱著玖兒,艱難的走進宮殿中。


    中途有不少宮人想要接過來,有他自己宮的,還有玖兒的貼身宮人,他都沒同意。


    撐著不怎麽好的身子骨將很大一隻的玖兒抱到內殿,自己坐在凳子上,將玖兒抱在懷裏。


    溫聲說:“玖兒不哭,你沒有錯過,寧副將的故事你還能聽到。”


    “唔?”玖兒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淚眼迷茫的從他懷裏鑽出來,眨巴著大眼睛問:“九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寧副將知道自己馬上離開,又見你被事情絆住,所以特地把故事講給我聽,要我迴來講述給你聽。”


    “才不是被事情絆住,明明就是不讓玖兒見寧姐姐。”玖兒委屈巴巴的揪著衣服。


    又興奮起來,抬手擦了擦眼淚:“玖兒就知道寧姐姐最好了,都要離開了還記得給玖兒講故事,玖兒知道,她其實並不是很喜歡的。但是這樣她還願意給玖兒講故事聽,玖兒決定,以後都要最喜歡寧姐姐,喜歡一輩子!”


    陌安被她的童言童語逗笑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小孩子知道什麽一輩子。”


    不過……


    “不讓你見寧副將是怎麽迴事?有人特意攔住你?”頓了頓,他恍然大悟:“是你父君?”


    “嗯嗯。”玖兒趴在他膝蓋上,神色焉焉的:“父君不肯讓我見寧姐姐,他說寧姐姐會給我帶來殺身之禍。我才不信呢,寧姐姐那麽好的人,又那麽喜歡玖兒,怎麽會傷害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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