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如水洗過一般,清澈如水,一眼望的到底。眼底沉著的是滿滿的對棠溪的喜愛和信任。


    那麽漂亮,那麽厲害,對她那麽好的寧姐姐,跟九哥哥一樣好,才不會傷害她呢。


    父君肯定是吃醋她那麽喜歡寧姐姐,哼!


    小姑娘撇了撇嘴,像是找到了理由。


    陌安垂眸看她,眼底閃過一絲悵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傻孩子,你父君說的是真的啊,他沒有騙你,再跟寧副將一起下去,你這條小命就真的危險了。


    因為,你是女孩子啊。


    在這個皇朝,女子為尊,你是皇女,從生下來就具有繼承那個尊貴位子的權利。


    曾經你懵懵懂懂,隻是個單純的少女,不圖名,不圖利,每天開開心心高高興興,一點都不摻和那麽事。


    你又那麽小,沒有一絲威脅。


    所以皇女們才能將你無視,你的小命才能保住。


    但是如果和寧副將關係匪淺,不管你還是不是之前的你,在她們的眼裏,都不是了。


    為了得到那個位置,她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消滅所有的絆腳石,每一個同血緣的皇女,都是她們的絆腳石。


    可是,眼前的姑娘太單純,被保護的太好,眼裏的世界如童話一般美好,她不會想到那麽多。


    但,這樣單純下去真的好嗎?


    她現在還小,可是還會慢慢長大。


    一旦長大,那些羽翼豐滿又心狠手辣的皇女們是不會放過她的。


    也許,是時候該交給她一些事了。


    他終究會離開,不是嫁出去,就是被抬進皇陵。


    她的父君,又是那麽一個軟和的人,一心縮在角落裏,膽小怯懦,隻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這法子他用得,但作為皇女的玖兒,避無可避。


    到時候,誰來護她?


    她又拿什麽來護著自己?


    陌安憐惜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將她抱緊了,垂著眸,燭光在他側臉上映下柔和又微冷的光。


    “玖兒,你父君說的是對的,從今以後,不要再想寧副將了,就當你們從來沒認識過,懂嗎?”


    他的聲音溫溫柔柔,卻硬是讓人聽出冷漠來。


    玖兒愣住了,她小手還親昵抱著他的脖子,好半晌才猶猶豫豫的鬆了手,落下來,糾結在一起。


    “九哥哥,為、為什麽呀?”她帶著了哭腔,眼圈瞬間紅了,要哭不哭的樣子:“寧姐姐,寧姐姐她真的很好很好的,她真的不會傷害玖兒的。”


    “我知道。”陌安低頭看著她的手,又移開目光,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淚:“寧副將確實是好人,她不會傷害你,或許還會竭盡所能保護你。可是別人不是,別人看到你和寧將軍那麽好,會毫不留情的傷害你。”


    玖兒有些懵懵的,仰著小腦袋看著他,太過單純,寫滿美好的小腦袋是理解不了這些的。


    她眼底純粹的光,忽閃忽閃著,像是清晨第一縷光,永遠那麽幹淨,那麽亮。


    陌安不知怎的,就不忍心了。他不舍得破壞這裏麵的幹淨純粹。宮中養出這樣一份來多麽難得啊。


    他歎了口氣:“算了……”拍拍小姑娘的頭:“不跟你講那麽多了,反正寧將軍馬上就要離開,說不定以後都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所以,何必庸人自擾呢。


    反正他現在還在不是嗎?有的是時間保護她,教她。


    慢慢來吧。


    玖兒癟著嘴,又想哭了。


    她被他最後一句話傷透了小心心。


    ——反正寧將軍馬上就要離開,說不定以後都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以後都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了!


    這句話在她腦瓜子循環了好久,然後……


    “哇”的一聲,玖兒又暴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從陌安腿上爬下來,故事也不聽了,飯也不蹭了,邁著小腿噠噠的跑出去。


    “九哥哥太壞了,玖兒要跟你絕交,嗚哇哇!”


    陌安:……


    他看看自己空了的懷抱,忍不住扶額失笑。


    終究還是小孩子啊。


    一不開心就會哭,一言不合就絕交鬧別扭。


    搖了搖頭,他倒了杯茶水準備喝。


    隻是一低頭,看到清淩淩的茶水,一雙幹淨卻透著淩厲殺氣的眸就浮現在眼前。


    一眨眼,卻又消失。


    是幻覺啊。


    陌安忽然就有些食之無味了,焉焉的放下杯子,看著杯中熱氣騰騰的茶水一點點冷卻下來。


    他還說玖兒小孩子氣,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半價八兩,不遑多讓。


    人在眼前的時候,他躲著,避著,病著,不能見,不敢見。


    好了,人要走了,他自個兒在這裏黯然神傷了。是不是有病。


    譏誚的揚了揚唇角,他掀開簾子,進了內室。


    今晚,沒吃晚膳,也沒有喝藥。


    ——


    另一頭,小蘿莉玖兒也不是很開心。


    迴到宮殿,她就跑到內殿裏,鞋子都沒脫爬上床,縮在角落裏,一抽一抽的。


    宮人想要安慰,都被她哭著趕了出去。


    一晚上,都沒有宮人敢靠近一步。


    等到聽不到裏麵的聲音,又過了好半晌,她的貼身宮人才悄悄的走進去,卻發現,她的小主子原來已經是睡著了。


    臉上有什麽反著光,碰了一下,沾了一手的濕。


    毫無疑問,她是哭累哭到了睡著。


    宮人歎了口氣,心疼的不得了。


    盡力放輕了動作,將她放平在床上,為她除去衣服,脫去鞋子。


    可能是她睡的不夠熟,即便宮人小心再小心,她還是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宮人嚇了一大跳。


    再仔細一看,她是半睜半閉的狀態,眼底並沒有清醒的光芒,顯然,還在半睡半醒的狀態。


    “阿伊。”


    宮人的名字是阿伊。


    宮人頓了頓手,小心翼翼的迴了句:“嗯?殿下是哪裏不舒服嗎?”


    玖兒迷迷糊糊的搖搖頭,小嘴微張,喃喃道:“九哥哥說,如果我和寧姐姐一起玩,就會有人傷害我。為什麽呢,難道她們也喜歡聽寧姐姐的故事嗎?”


    她眨眨眼,茫然又無措的模樣。


    宮人閉了口。


    這話,她該怎麽接。


    作為宮人,三緘其口才能保住小命。能活下來的人,都是會裝傻充愣會捂緊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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