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他不安地坐著,雙手帶了手銬。這輩子都沒想到會以嫌疑犯的身份和姿態坐在警局。一名警官在對麵坐下,將一杯咖啡放到桌上,慢慢地推到他麵前。


    “年輕人總有犯錯的時候,你為什麽要殺那個人?”


    “不是我做的。”他抬起頭。


    警官訝異地看著他的表情,疑慮重重地說:“你好像不是影視學院的學生。”


    “不。”


    “我差點就相信了,你的表情沒有破綻。可惜監控錄像把一切都錄了下來,我希望你了解一下我們所掌握的證據。”警官把一個平板電腦挪了過來,播放了設在酒吧後門上方的監視器所拍下的錄像。糟糕的是,醉漢主動招惹他的那段不在鏡頭內。所以警局裏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動機。


    “他先來推了我一下,然後我的身體瘋了似的……不受控製。”


    警官表情冷淡地聳了聳肩。


    “即便我們相信你的說法,可就這樣把人殺了,也不能說明動機。”


    “我是瘋子,瘋了。”白濤用頭撞擊桌麵。門開了,衝進來幾個警察,和審訊他的警官一同按住他。可真正讓他停下的是自己,這些人並沒有那個力量。


    由於懷疑他服用了過量藥物或毒品,他被要求進行尿檢。如果查出他是異種,結果隻有交給對策局,便是完蛋了。他知道這個下場,頹廢地走進廁所,站便器旁的櫃子上放了取尿的塑料杯。他咽了口唾沫,不知該怎麽辦。抬頭看了看窗戶,有加固的欄杆,外麵一定有防備。讓家人知道他是個殺人犯已經是極限,要是被人知道他是異種,媽媽和妹妹是難以接受的。痛苦的他靠在貼滿白瓷磚的牆上。


    忽然,一個麵容憔悴的瘦弱矮個子走了進來,也帶著鐐銬,熟門熟路地拿了取尿杯。


    “等等。”白濤直起身說。


    “怎麽?”矮子皺了皺眉。


    “我尿不出,能不能把你的給我。”


    “小哥你腦子有病嗎?我這尿有問題。”


    “沒事,反正我們是一個結局,懶得為這種事情費神了。”


    “嘿,還真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矮子困惑地笑著。


    警局的接待室內,韓瀟不安地顫抖著。一名警官走過來,沒打算坐下。


    “韓女士,你兒子的尿檢報告出來了,他服用了毒品,初步認定是因此產生了幻覺。”


    “不會的,他不可能吸毒。”


    “很多父母在子女犯案後都是這麽說的。不過我得先提醒你,這不是好事,吸毒的情況下致人死亡是重罪。”


    白濤拒絕見她,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律師,當然也說了自己不小心在酒吧小巷撿食毒品的事情。這個故事讓律師認定他可以擺脫故意殺人罪,但最終會是個什麽結局就不得而知。


    在定罪前,他被關進了看守所。手腳戴著鐐銬,漠然地坐在床沿。抬頭看著對麵的籠牢。那邊的夥計正在看書,一手還撓了撓啤酒肚。他們是殺人嫌疑犯,又有精神失控的前例,所以都是單人房。在看守所被稱之為不正常在押犯。午時,他拿到了第一份食物,餐盤上有炒青豆肉絲、蒸番薯、白米飯和碗裝的番茄蛋花湯。夥食還過得去,畢竟看守所裏的費用也是自己家出的。除了看守所統一的條紋衣褲,就連他的被子、洗漱用具也是媽媽帶來的。不過他們沒有見過麵。白濤不想以殺人犯的身份見到她,由始至終認定自己的錯誤讓家庭蒙羞。或許當初媽媽沒有領養他比較好,也不用受這樣的恥辱。一想到在自家小區被擒,就知道他的事情已經傳開,別人已對他們家有了新的惡劣的評價。


    但令他真正擔心的還不是這些名利榮辱。第十二天,他的味覺出現問題,牛肉飯失去香味,是一股發黴麵包的味道。他吐了出來,抹了抹嘴,把餐盤一扔,上麵的湯碗灑了一地。


    “你幹什麽!如果不想吃的話,我們不必要浪費食物。”看守跑過來說,用電棍指了指地上的狼藉。


    “我手滑了。”


    “那就沒有第二份了。”


    “沒事。”白濤坐在窗邊,雙手肘抵在大腿上,不安地十指緊扣。他害怕了,恐懼感在內心洋溢。他無法進食,端著晚飯走到座便器旁,在確定看守沒有走過來後,一股腦兒全倒了,按了衝水按鈕。就這樣日複一日到了第十五天,他從鏡子中看到的自己和癮君子無異。看守間對他頹敗的表情沒有任何驚訝之處,認為他對毒品的依賴發作了。可這時的他才是最難耐的。淩夢菲曾告誡過他,兩個星期必須喝一袋血充饑,否則對普通食物的食欲大大降低,還會厭食。隨之身體會逐漸失控,被嗜血的野性駕馭。


    晚上,他靠在床頭,雙手放在嘴裏咬著,牙齒慢慢地變得尖銳。他聽到了自己不安地心跳聲,牙齒打顫。眼淚禁不住劃過臉龐,悔恨地抹了把臉。對麵的那個胖子還在打唿嚕。看守們聊天時說他是奸殺女性的重刑犯,鐵定是死刑,不用上訴都知道。可這人卻安然地睡著,比他還安定。這就是關在單人間的變態的心理,而白濤不是變態。他不能被困在這裏,連一天都不願呆下去。兩天後有一次洗浴的機會,那時去浴室的人很多,持槍看守也會更多。不過浴室的位置離開大門比較近,隻要他能挾持一名看守就能到門外,隨後便是亡命奔逃。無論他的體能如何優越,都有可能死在警方的追襲中。


    在進入浴室前,他們都被卸掉了手銬,但內裏的空間沒有任何逃出去的餘地,門外大量持械看守嚴陣以待。一共30人進入了足以讓60人洗浴的大浴室。白濤是之中的異類,他們這些多人房來的人也不喜歡和他說話。他暗自思量出浴後是最佳時機,到時把靠門右側的一名看守劫持了。他站在噴頭下感受熱水淋漓,精神倒是提升了了不少。不過周圍的人越來越少,隻見有兩個大漢麵對麵互相推搡起來,其他人在外麵放哨。他們肯定是要打架,白濤不予理會,走到角落的淋浴器旁,擰開開關,熱水澆花一樣噴到頭頂。忽然,拳頭砸中麵頰的聲音灌入耳膜。這富有節奏感的打擊令他扭頭去看,兩個大個子已經狠狠地扭打在一起,鼻血橫流,嘴角滴血。血混在欲水中,衝進渠道裏。白濤難以控製地露出尖牙。惡鬥中的兩人瘋狂地扭打,其中一人把對方擊倒在地,耀武揚威地踩住倒地者的後背。可地上那人忽然轉身抱著他的腿將他撂倒,手裏不知哪來的竹簽,紮進了脖頸中,瘋狂地朝著倒地者揮拳,打得頭破血流。絕地反擊成功後,男子欣喜地大口唿吸著,剛要喊來同伴,被人一腳踹在左臉,身體撞擊牆麵,昏厥過去。白濤如野獸般饑渴難耐地喘息著,盯著地上的男子,把那根竹簽拔了,鮮血射出。


    由於內裏的爭鬥聲聽不見了,各懷鬼胎的放哨者走迴去看。白霧蒸騰中,一人倒在牆邊,另一人被白濤抗在肩上。


    “快點,這個家夥失血過多。”


    他當然會這麽說,已從肩上昏厥者脖頸的小孔中吸了足夠的鮮血。兩個鬥毆者一個失血過多,一個頸椎骨折,傷愈後還得關禁閉。搞不好審判的時候會從重處理。白濤則逃過一劫。數天後,他上庭看到了母親和妹妹焦慮的神情,以及死者家屬憤恨地表情。他隻是迴答了雙方律師的一些問題,一直低著頭。在這個國家,對於重案是從快處理的。五天後,他再次上庭,被判了死刑。為他辯護的律師由於無法證實白濤曾被死者挑釁這重要的因素,而錯失了免死的機會。但不會放棄上訴,在上訴失敗之前白濤還能活一段時間。


    聽到死刑判決後,白濤失控地哭了起來,不敢看任何人。他被轉移到了監獄,由於三次精神測試後都沒有問題,他和五人關在一個牢房,過上了從未想過的生活。起初,他恐懼地躲在角落。


    天色陰沉,他坐在籃球場邊,看著囚犯打籃球。三個犯人走了過來,原本在一邊閑聊的人都散開了。這三人中有一個光頭踢了他的臂膀說:“新來的,保護費呢?”


    白濤抬頭漠然地看著比自己大上十幾歲的男子,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喂喂喂,你看我們的殺人犯小朋友,竟然挺會說話的。”一個胖子一把揪著他的衣領,像抓小雞似地拎起。


    “我不想殺了你。”白濤冷漠地盯著他。


    胖子像是被猛獸瞪了一眼似的,慌忙鬆手。可是那個光頭往前一腳揣在白濤腹部。白濤紋絲不動。光頭訝然地看著他,揮出一拳。積累著煩躁、痛苦的白濤身體閃出白光,三人冒煙的身體僵直著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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