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四輛驢車慢騰騰停在了王家大院門口。


    院內傳來小黃的犬吠聲,可以聽出它很激動,仿佛在說,你們怎麽去那麽久呀!


    被留在家中看門戶和照顧二叔的王鴻學,一聽見動靜,便跑了出來,歘得一下子打開門。瞧見迴來的人多了那麽多,忍不住愣了一下。


    不過,在場的人都沒有心情解釋,而是默不作聲,低頭走進屋。


    王美冬和朱曉天站在門口,有些躊躇,若不是城門鎖上了,他們說不定直接開迴鎮上了。


    “咋?還得我三催四請,給我進來!”已經進去的王大富剛剛迴首瞄了一眼,見小女兒和小女婿杵在那裏,心裏又起了點火,語氣不善道。


    王美冬眼睛微亮了一下,便帶著朱曉天進門了。這還是她出嫁後,第一次堂堂正正得和夫君一起進王家的大門,盡管麵上不動聲色,但是內心卻波瀾壯闊。


    朱曉天暗暗握了一下她的手,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


    因為夜太深了,大家身心俱疲,所以沒有再聊什麽,各自分配好房間就睡下了。


    王家的房間多,來了那麽多人也安排得下來。王展時本來就有自己的房間,其餘非“常住”人員,陳睿的三個學徒一間,陳睿夫婦一間,王美冬夫婦一間。隻是,臨睡下時,姚青花將朱曉天趕去了她和王大富的房間,說自己要和小閨女夜談。


    朱曉天無法,隻得抱著棉被,如坐針氈得和老丈人躺在了同一張炕上。雖然兩人中間隔著大老遠,但朱曉天還是精神緊繃,仿佛麵對著什麽洪水猛獸。


    夜更深了,山野落雪的聲音催人入眠。朱曉天以為老丈人睡著了,身體放鬆下來,眨巴眨巴眼睛,開始有了困意。


    “你和小冬,咋不再要孩子了?”黑暗中,王大富突然開口問道。


    朱曉天瞬間汗毛豎起,一下子忘記迴話。


    “咋?睡著了?”王大富聽不見小女婿迴答,又出聲問道。


    “沒呢,爹,沒睡著。哦,孩子是吧,大夫說小冬身子有些差,晚點要比較好。”朱曉天調整好心態,認真答道。


    “是不是上次……”


    王大富想問是不是上次流產導致的,朱曉天卻連忙打住他的話,“爹,你想多了,上次過後不是生了朱珠嗎?生朱珠時有些難產,傷了身子。過後大夫說了,要想再要孩子,就得晚幾年。”


    朱曉天的解釋很詳盡,就怕老丈人想多傷心,到時候妻子也得跟著擔心。隻不過,他解釋的話,又讓王大富抓到另外的點。


    “啥?生朱珠時難產,我咋沒聽你娘說起呢?嚴重不?”


    “小冬不讓說,說都過去了,再提起了,反倒讓你們傷心。我也是剛剛忘了,說漏了嘴,爹,你可別在小冬麵前說哦。”


    “嗯呐!”王大富簡單迴了下,又補充了一句,“睡吧!”


    說完,屋內恢複了安靜。


    許是和老丈人說了話,朱曉天沒那麽緊張了,沒一會兒,便睡著了,開始打起了唿嚕。


    王大富卻久久未能成眠,心裏想著小閨女難產的事。他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倔強,害了一個外孫不說,還害得女兒差點難產。雖然小女婿說不是之前流產的原因,但是他卻覺得多多少少有些關係。不然,他女兒一向身體好,怎麽可能會難產。


    想到女兒難產時,他和老伴兒都不在身邊,他的眼中忍不住多出一些淚花。


    另一邊,姚青花和王美冬的氣氛卻很輕鬆。


    王美冬正摸黑給她娘親揉腰,嘴裏嘟囔著:“自己身體啥樣不知道啊?還學人家幹仗……”


    “誰想幹仗來著?好好說著話,突然就幹起來了?那我看別人打你爹和你哥,總不能在旁邊瞎站著吧,本來人就少。”姚青花說完,不忘指示小閨女,“往左邊點去,那裏酸的厲害!”


    王美冬立刻挪了下手的位置,繼續道:“你不知道,曉天同我講,咱家就那麽幾個人去甜水村幹仗時,我都急壞了。咱下迴要幹仗?能不能把人還有家夥什帶上?”


    “都說了,沒想幹仗!你爹說了,你大侄子鴻學都是童生了,咱也算是那什麽‘書香門第’,不能再隨隨便便就開罵幹仗。誰知道,就那麽糊裏糊塗幹起來了。”姚青花再次解釋道,然後擺了擺小閨女的手,“行了,好些了,趕緊睡下吧。這一天,把人累得。”


    王美冬躺下後,緊緊挨著姚青花,感慨道:“娘,沒想到,咱還有睡同個炕上的時候。”


    姚青花心裏一酸,嘴裏卻嫌棄道:“讓你強。你爹最疼你了,但凡你多死皮賴臉幾次,那事也就揭過去了。你倒好,和你爹,像成了仇人似的。”


    “娘……”王美冬不曉得該如何表達自己複雜的心情,隻能喊了一聲後,又停住了話頭。


    “好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我和你爹,眼看也沒多少年好活了,還有什麽看不透的,不過就是等著你這個當女兒的先低頭。如今,也不管是誰先低頭了,明天,好好和你爹說說話。他,雖然沒說啥,但是我知道,他想你了。”


    “嗯呐!娘,你睡吧,你也累了。”王美冬控製自己翻騰的心緒,淡淡說道。


    王家大院徹底恢複了安靜,連小黃也睡熟了。不遠處的大河冰麵,雖然依舊凍得嚴嚴實實的,底下卻依舊有水流緩緩,等待著哪一天的冰釋。


    遠處的青鹿鎮,朱曉天家裏卻並不安靜。朱珠一邊小聲抽泣著,喊要爹爹娘親,一邊還不忘啃食手上的果子。因為一開始的大聲哭嚎引來了鄰居的投訴,她這會兒盡力控製著自己的音量。


    “哎喲,你的小祖宗,我不是說了嗎?爹爹娘親去姥姥姥爺家了,明天才能迴來。你這會兒好好睡覺,明天一醒就能看到他們了。再說,你果子都吃了我的了,怎麽可以說話不算話,還哭呢?”大地一個頭兩個大,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叫大地,應該叫大頭才對。老板娘還說著這小女娃好哄呢,明明不是那麽一迴事。


    “我也不想哭的,我吃了你的果子,不想哭的。但是,一想到爹娘,我就又想哭了。”


    說話間,朱珠哭得鼻涕都快掉到嘴裏了,大地連忙拿起手中的布巾給她擦拭,“小祖宗,你聽我的話,現在趕緊睡覺。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坐門口等爹娘好不?還有,下次來你家,我給你帶一串冰糖葫蘆。”


    “要兩串!”朱珠聽到冰糖葫蘆,立刻止住了哭泣,還跟大地討價還價。


    大地的心在滴血,他平常都舍不得吃呢。不過,眼下還是應付這個小祖宗要緊,他咬了咬牙應承下來。


    兩人總算心平氣和得躺迴了炕上。


    正在大地迷迷糊糊將要睡著之際,朱珠的聲音再度響起:“大地哥哥!”


    大地仿佛應激一般,歘得一下子起身,“怎麽啦?”


    “我睡不著。”朱珠軟軟說道。


    “那你想怎麽樣?我抱著哄你?”大地耐下心建議道。


    “我每次睡不著,娘都會給我哼曲子。”


    “行,那我給你哼吧。”大地清了清嗓子,便輕聲哼起唯一一首會的“數九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大地哥哥……”朱珠聽完一遍後,連忙出口打斷。


    “嗯?怎麽啦?”大地疑惑問道。


    “別唱了,我要睡著了。”朱珠認真說道。


    大地內心一喜,哼曲子還真的有用,連忙說道:“你睡你的,大地哥哥唱到你入睡吧。”


    “不,太難聽了,我更睡不著了。”朱珠生怕大地再唱,隻好說出不讓他唱的真實理由。


    大地感覺自己被狠狠紮了一刀,不過還是答應了朱珠說不唱,然後躺了迴去。


    直到朱珠真得睡著了,大地還在心裏疑惑,他唱得真的有那麽難聽嗎?


    隔日一早,王家東屋,王麗容將蘇玉瓊按迴被窩後,自己來到廚房做早食,沒想到,王美冬已經在裏麵忙活開了。


    小黃在一旁,將尾巴搖得如同螺旋槳,從它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很喜歡小姑。


    王麗容小小得嫉妒了一下,小黃對她娘、姐姐、小姑都是熱情如火,唯獨對自己淡淡的,難不成小黃也是顏控看臉的。這麽一琢磨,王麗容覺得自己猜得貌似有道理。不過,話說,小黃不是母狗嗎?


    正思忖間,王美冬轉身看到站在門口發呆的王麗容,笑了一下,“你咋起那麽早哇?我給你爹熬了小米粥,其他人就是粘豆包和炒白菜。”


    王展豐雖然昏迷著,卻還有吞咽反應,為了維持他的營養需要,王家一般喂他小米粥以及肉菜湯等流食。喂食的過程很麻煩,需得一小勺一小勺慢慢喂,還得注意他喉嚨吞咽的反應,以免他被嗆到氣管。


    王麗容見廚房的事都妥當了,拉著王美冬和她溜達去了老宅。老宅裏的小豬還熟睡著,兩人悄悄瞄了幾眼後便離開,去了放水培蔬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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