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們賣的蔬菜呀?好神奇呀!竟然真的不需要泥土。”


    此前,王麗雍已經跟王美冬簡單提及水培蔬菜的事,此刻真正見到時,她還是忍不住震驚。仿佛發現什麽寶藏一樣,她一會兒摸摸蔬菜葉子,一會兒碰碰木槽裏的水,就好像這些蔬菜和水搖身一變,成了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她才收了自己四處打量的眼神,有些不解道:“若水培蔬菜真的那麽簡單,為何之前從未有人弄出來過?”


    王麗容笑了一聲,解釋道:“小姑,這水培蔬菜呀,看似簡單,往水裏一栽就了事了。但是,也隻是看起來而已。實際上,卻很麻煩,不僅需要注意植物養分的補給,還得在太陽天的時候掀開屋頂。還有,得注意病蟲害。之前,就有一整個木槽的菠菜害了病,死光了,那批種子也就浪費了。”


    王美冬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點頭,末了,才感慨道:“想想也是,不然還真是誰都可以種了,你們也賺不了這個銀錢。”


    “就是這個道理,很多事情都是這樣,表麵看起來簡單,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複雜和困難。”王麗容總結道。


    王美冬似有所感,繼續借著這個話茬說道:“就像爹爹,旁人隻看到他掙了一套青磚大瓦房,卻不曉得他從小流浪在外,受了多少白眼,經曆了多少磨難,才把這個家經營起來。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若我是爹爹,兩年前,眼看著半輩子的經營,一夜之間化為烏有,說不定得活生生氣死。我第一次在鎮上聽見王家遭難時,第一反應不是心疼那些銀錢糧食,而是擔心爹爹能不能扛得住。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害怕哥哥們會突然上門,告訴我什麽壞消息。幸好,爹爹扛下了!”


    王麗容聽見小姑主動提及爺爺,便順著她的話問道:“既然如此,為何那陣子不見小姑上門看看爺爺呢?”


    王美冬苦笑一聲,“你怎麽知道我沒迴來看過你爺爺呢?出事後來過好幾迴,都是躲在暗處偷偷瞧著罷了。唉,小姑我呀,和你爺爺太像了,都倔得要命。”


    “小姑,既然這次迴來了,那就好好跟爺爺說說話。世界上最令人悔恨的事情之一,‘子欲養而親不待’,希望你不要經曆這種遺憾。”王麗容斟酌了一下語言,最終勸道。


    “嗯呐,我決定了。死皮賴臉,撒潑打滾,一定要讓你爺爺原諒我。”王美冬邊說話,邊和王麗容出了屋,迎著剛剛東升的太陽,揚起了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用完一頓沉默的早食後,三家“外援”商量了下,都打算今天就撤了。


    崔誌剛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雙方也不會再發生什麽肢體衝突,剩餘的,就看王家這邊的決定。他們這些“打手”,自然也沒了用武之地。


    雖然他們也好奇最終的結果,但是這事輪不到他們瞎指點。有王大富這個當家人,有王展年這個長房長子,還有蘇玉瓊這個最大受害者家屬,他們隻需要迴去等消息就行。若是案子真報上了,他們在鎮上收消息,可比在長流村強。


    王大富和姚青花也是這麽想的,所以用完飯就讓他們先迴去,各忙各的。


    王展時聽見爹娘發話,也不客氣,說是急著迴去料理鋪子上的事,就和王家人匆匆告別,一個人趕著自己帶來的那輛驢車,利索走了。


    王美秋和陳睿倒不急著走,隻不過陳睿那邊有生意,約定了今日去打井,所以陪著爹娘說了一會兒話,很快,也帶著三個學徒撤了。他們坐的是朱曉天昨天租的兩輛驢車,朱曉天給了陳睿租車錢,讓進了城後後順便幫他還車。


    王美冬和家裏人一同目送王美秋一夥人走後,給自己做了幾秒的心理建設,對著正轉身往裏走的王大富說道:“爹,那我和曉天也先迴去了。娘說她腰不舒服,我的按摩手法最好。我迴去收拾收拾行李,帶上朱珠再一起過來,好安心在家給娘按摩。不然,她一個娃娃在家會哭鬧。”


    王大富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盡力維持表麵的平靜,淡淡答道:“成,來迴路上小心些,天黑了就別趕路,明兒個再過來也成。”


    這一通表態,包括王大富本人,每個人的心中都仿佛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壓在王家上空的其中一片烏雲散去,每個人臉上都是暖暖的陽光。


    隻是,這溫暖沒有持續多久,崔小翠迴來了,讓王家人不得不立刻做出抉擇。


    崔小翠的臉色很憔悴,昨夜肯定也沒有睡好。再加上今早急著趕迴王家,形容沒怎麽修飾,看起來跟蒼老了十歲一樣。


    “爹,娘,弟妹,我知道,我沒這個資格替我大哥求情。可是,我大哥已經知錯了,能不能不報案。我昨天問過族長了,這個是強盜罪,要判絞刑的。若是我大哥算同謀的話,少說也得是個流放。大哥如今那樣子,若是再流放,那就真的沒活路了。求求你們了,放我大哥一馬吧,我這一世,做牛做馬,也會報答王家的。”


    崔小翠是跪著說話的,說完後,往地上狠狠磕了好幾個響頭,幾下後就將額頭磕出了血。


    王鴻學和王鴻識看不下去,向前一左一右架起了她,嘴裏勸著:“娘,咱有話說話,別這樣子。”


    王展年也心疼妻子,但是想到自己的二弟,心又硬了起來。若是被妻子這麽一哭,就不報案,他成什麽人了?


    不得不說,王大富猶豫了。


    若在昨天之前,他知曉真相,他肯定毫不猶豫得選擇報案。就算他知道,報案了,他的兒子也醒不過來,那些家產也早就被揮霍一空,迴不來了,但是,也要讓那些兇手接受應有的懲罰。隻是,這樣一來,就毀了一個家庭,他於心不忍。


    “大嫂,你別說了。這世上,不是誰弱就誰有理。為了你一個大哥,我王家的仇就不用報了?剩餘的十幾個強盜就這麽逍遙法外了?他是你大哥,不是我大哥,我沒有理由繼續包容他。”蘇玉瓊經過一晚的深思熟慮後,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讓崔誌剛投案,若是他不投案,自己就去。


    崔小翠淚眼婆娑,語氣懇請得哀求道:“弟妹,你就行行好。我大嫂好不容易又有了孩子,昨天因為大哥的事情,已經胎氣不穩了。若是大哥真得沒了,這個孩子真得就留不住了!你一向心善,求求你了!”


    “那也是他咎由……”


    蘇玉瓊剛要迴答,卻被大閨女打斷了,“娘,讓我說。”


    王麗雍見娘親點頭後,才開口說道:“大伯母,案是一定要投的。為了給我爹報仇也好,為了盡量拿迴王家的家產也好,甚至是為了讓崔誌剛贖罪也好,那些強盜必須接受他們應得的懲罰。我在朱府時,聽說過,若投案者是首告,是可以減罪。無論崔誌剛是否被打為同謀,他都不至於流放。不信,你問問堂哥,是不是有這麽一迴事。”


    王鴻學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說道:“是呀,我怎麽忘了,刑律是有‘首告減罪’的條文。若是大舅舅是首告,或許真的可以不用判流放。而且,大舅舅被定為證人還是同謀,還不一定呢。”


    一直默不作聲的姚青花聽到這裏,開口說話了,“既然這樣,那就讓崔誌剛首告吧,至於官府要怎麽判,是官府的事。崔家那邊要怎麽去打點,咱們也不管。咱們隻要真相大白,壞人得到應有懲罰。他爹,你說咋樣?”


    “行吧,報吧,一切看命!”王大富拍板道。


    崔小翠見沒有轉圜的餘地,也不敢再強求了,首告減罪,是王家人對她大哥的最後一份憐憫,她不能把王家人哭煩了,把這份憐憫也哭沒了。


    其實,她哪裏有資格替大哥求情,她自己也是罪人呀!若不是她嘴碎,迴娘家炫耀王家的財富,還說了自家接濟旁人的事,說不定就不會有劫案的事。


    “你迴去娘家說一聲吧,讓崔誌剛盡快去投案,免得夜長夢多。至於你,在娘家好好待一段時間,照看你娘和嫂子,不要再兩頭跑了。”王展年端坐一旁,突然開口道。


    崔小翠忍不住抬頭直視王展年,從他的眼中,明顯看得出對自己的不滿。或許他也想到了,她大哥跟混子說的話,其實來源都是自己,隻是不曾說出來而已。她不敢再與他對視,慚愧得低下頭,“我去收拾幾件衣裳,收拾完就過去。”


    說完,也不管在場人什麽反應,一臉黯然,佝僂著身子往西屋走去。


    王鴻識有些不忍心,想要上前安慰她,卻被他爹攔住了,“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想吧,出了那麽多事,她也該認真改改了。”


    崔小翠離開的時候,王家人還在大廳裏坐著,隻有王鴻學和王鴻識兩人送到了村口。


    因為她的到來和離開,王家人的心情又經曆了一次不小的起伏,大家的臉上都是疲倦。


    王麗雍瞧著氣氛沉悶,連忙出言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哎呀,忘了跟你們說,咱家的蔬菜賣瘋了。訂單一直訂到一個月後的,咱們得趕緊將那些房間整理出來,種上新菜種,不然到時候,菜可能不夠交貨呢。”


    果然,王麗雍這一招很有效,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問起賣菜的事。


    王麗雍原本不是個浮誇性子,為了讓大家高興,也不得不彩衣娛親了。她一人分飾兩角,將她與柳管家的交涉過程詳細描述了一遍,一邊說,一邊還加上許多動作。很快,就讓大家沉浸在她的故事裏,無暇再思考其它了。


    姚青花聽完後,忍不住感慨,“看來麗雍這兩年在朱府學到的東西也不少,那什麽霓裳閣的靴子、柳家的標識,換做咱們隨便一個,哪能看出來呀。讓你去聯係賣菜,還真是選對人了。”


    “那咱們也別坐著了,趕緊把老宅的東西清理下吧。今天日頭好,還得開開屋頂,讓蔬菜們曬曬太陽呢!”王展年甩掉了心裏的鬱悶,決定用勞作來麻痹自己,免得閑著想到妻子娘家還有二弟就難受。


    似乎大家也同王展年一樣想法,開始自發給自己安排活計。


    王鴻學繼續迴屋讀書,王鴻識找師父報道去,王大富帶著王展年去老宅清理房子和開屋頂,王麗容和王麗雍上山撿木材和挖土,蘇玉瓊負責做木槽,姚青花也沒閑著,接手了發豆芽的事情。


    是呀,再多的波折,也總有平複的一天。平凡的農戶人家,哪有那麽多時間傷感,他們的眼裏,更多的還是吃飽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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