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去,前麵帶路吧。”淑妃應了,心裏卻冷笑,不知皇後找她做什麽,這會兒她們的心境該是一樣的,而皇後還懷著孩子呢,可那個對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就要帶著另一個女人迴來了。


    淑妃快不記得自己當初是用怎樣的心情迎接的皇後,可她很好奇皇後現在想什麽,這個厲害的女人,會不會用對付王氏母子一樣的辦法來驅逐梁國公主?可人家是公主啊,出身遠比皇後強上百倍,動一動就是國與國之間的大事,太後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一路心事重重,步入上陽殿,輾轉到內殿才見了皇後。


    大腹便便的人坐在水榭台上,身下是厚實的蒲團,皇後依舊那麽喜歡席地而坐,虧得她這麽大的肚子,能爬上爬下。而皇後一點沒變,沒有過度的發胖,五官相貌也不見異常,懷孕的女人還能這麽美,淑妃也是服了。


    “坐吧,請你來是想問問分娩的事,再兩個月我就要生了。”瑉兒道,“你平安生下灃兒和浩兒,想聽你說說。”


    淑妃愣了愣,沒想到皇後是問這些事,之後說了半天,隻字不提梁國公主,淑妃手邊的茶已換了兩撥,該說的都說完了,轉眼一個時辰過去,她真的該走了。


    然而皇後依舊不問什麽梁國公主什麽新貴妃,對這件事淡漠得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可不是嘛,皇帝至今沒有正式宣告天下,也不知道那一位是怎麽想的。


    可是淑妃太好奇了,她若有皇後的涵養,也許早就在貴妃之位,甚至早就代替了她的表姐。


    “皇後娘娘,新貴妃就要入宮了。”淑妃起身後,忍不住問道,“宮裏姐妹們,都在等您的示下。”


    “等我的示下,不該是等皇上的示下嗎?”瑉兒淡淡一笑。


    “是、是啊……”淑妃心裏一沉,她還問什麽呢,“臣妾告退,請娘娘多保重。”


    說罷這句,淑妃便要走了,走下地毯時,宮女們蹲著為她穿鞋,她腦中亂紛紛,完全不知道之後的事該怎麽辦,這幾個月發生太多的事,心神起起伏伏,她早就承受不住了。


    先說皇帝重病,怕是不久於世,她一麵悲傷,一麵準備著扶持自己的兒子做皇帝,可皇帝突然又好了,她高興,但是兒子的事,就算翻過去了是嗎,皇後再生嫡皇子,就沒他們母子什麽事了是嗎?


    “你在擔心什麽嗎?”皇後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淑妃忙光著一隻腳就轉身,卻見皇後不知幾時已經從地上站起來了。


    “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淑妃敷衍著。


    “不論如何,我們都該聽皇上的話,那位公主代表著梁國,代表著兩個國家的和睦,不是你我可以輕易決定或是否定的,相信皇上,照著皇上安排的去做就是了。”瑉兒道,“我和你一樣茫然無措,我們並沒什麽差別,隻不過這樣的事早晚都會發生,也許某一天,讚西人也會送來他們的公主和親,還有皇上和大臣之間的聯姻,選秀納妾都是後宮皇室的尋常事。畢竟你我的夫君不是普通男人,是帝王,是天下之主。”


    淑妃怔怔地望著皇後,而她也永遠不會知道,皇帝早就答應皇後,不再選秀納妾,皇後這番話,不過是刻意說給她聽的。


    “臣妾謹記。”淑妃心中冷了一片,皇後都不掙紮了,她還想怎麽樣。


    淑妃行禮離去,清雅來為皇後穿鞋,瑉兒歎道:“我這是在她麵前裝什麽呢,她心裏但凡聰明些的,該在背後罵我才是。”


    清雅笑道:“淑妃娘娘心思還是挺簡單的,就不知新來的貴妃娘娘是怎樣的人物,要說一個能闖去軍營這種全是男人的地方,看樣子至少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不拘小節是指什麽呢?”瑉兒苦笑,“她對我來說,什麽樣都一樣,皇上身邊的其他女人,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看得順眼,她再完美也和我不相幹。”


    清雅道:“娘娘真是分寸不讓,難怪不了解您的人,都說您狠。”


    瑉兒緩緩走向書桌,要給祖母寫信告知這件“熱鬧”的事,淡悠悠道:“我不願為任何人活著,但必須以皇後的身份,為大齊和皇上母儀天下,該如何對她,我會站在大局著想。除非……”


    瑉兒提起了筆,她不希望有除非的事,但她知道,這世上不可能事事都順著她的心意發展。


    此時,聖駕正慢慢朝京城而來,浩浩蕩蕩的隊伍綿延數裏,皇帝的禦輦走在前頭,新貴妃梁國公主的轎子不近不遠地跟在後麵,梁國送親的使臣,在西平府就被皇帝勸迴了,公主隻帶了十來個侍從,和梁國皇帝為她準備的嫁妝就跟著項曄走入了大齊國境。一路上幾乎沒有打過照麵,更不要提說話,皇帝幾乎是日夜兼程,但越靠近京城,反而走得越慢。


    又一天過去,前頭的部隊突然停了,傳話來,說是皇帝要繞道去琴州,請公主原地等候,兩天後皇上就會來接公主繼續前行。地方官員前來安排公主的住宿,自然也是好吃好喝,周到細致地照顧著。除了皇帝的“冷漠”外,並沒有人任何一個人怠慢這位和親公主。


    “公主,奴婢打聽到了,原來大齊皇帝和皇後成親的日子就快到了。”梁若君身邊最信得過的婢女,也是跟著她一起去照顧皇帝的人,名喚海珠,比公主大幾歲,跟著梁若君十年了,一到這裏住下,就去套近乎打聽事,這會兒說道,“看樣子,皇帝是想避開那一天帶您進宮。”


    梁若君問:“是哪一位皇後,皇上現在去祭奠的人,還是宮裏那位。”


    海珠連聲道:“就是宮裏那位呀,死了的人有什麽好顧忌的,而奴婢一路聽來,人人都說,皇帝和皇後恩愛和睦,就連秋皇後草菅人命都能不計較。”


    梁若君道:“怕是謠傳吧。”


    海珠擔心不已:“公主啊,您可不能太善良,您可是梁國的公主,雖然屈居貴妃之位,可也不能輸給秋皇後,那位皇後不過是趙國宰相和婢女生的野種,趙國宰相現在在大齊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梁若君蹙眉:“你知道的真不少,不過這樣難聽的話,別再說了,這是大齊不是梁國,何況在梁國,也容不得你這樣放肆。”


    海珠問:“公主,將來您預備怎麽過呢,皇帝看起來不大情願的樣子,可他一定不得不對您好,您要好好把握機會,您長得這麽美,哪個男人見了會不動心。”


    “海珠,進了宮千萬謹慎低調,不要張口就說這麽多的話,你聽我的不會錯,知道了嗎?”梁若君謹慎地叮囑著,“我們的路很長很艱難,公主的身份是過去的事了,進了宮,我就是貴妃娘娘。”


    “是,奴婢記下了,奴婢是心疼您,公主……不,娘娘不要生氣。”海珠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低聲道,“奴婢這就去把衣服換了,讓他們也都換了,原本是想故意給人看看的。”


    梁若君頷首:“早該換了,從此我們就是大齊的人了。”


    此時門外有人通報,說地方官員來向貴妃娘娘請安,梁若君應下了,穿戴整齊後便在外廳接見了這裏的官員。


    既是公主出身,梁若君的言行舉止無不透著高貴,縱然生母在梁國地位不高,可公主終究是公主,她從小接受最好最嚴格的教育,學識涵養不亞於她的兄弟。


    兩天後,項曄果然從琴州歸來,如約接梁若君繼續趕路,到達京城時,剛好過了兩年前與瑉兒成親的日子,很顯然皇帝是故意的,但他這份用心,並不是為了委屈梁若君,或故意叫她難堪,他隻是想盡可能地,給瑉兒一些交代。


    聖駕到了京城,皇帝才第一次宣布冊封梁國公主為貴妃的事,太後選了玉明宮為新貴妃的宮殿,皇帝沒有命文武大臣和後宮妃嬪迎接,簡簡單單地就進了城進了宮,但既然帶了新人迴來,總不能丟在一邊,轎子停下時,梁若君看到皇帝已經站在麵前了。


    “朕帶你去見太後。”項曄淡淡地說,“皇後身懷六甲,正在安養,過些日子再見不遲。”


    梁若君頷首稱是,規規矩矩地跟在皇帝身邊,端莊高貴的她,甚至不側目去看大齊皇宮的風貌,但是腳下漫長的路,已經讓她感覺到,這座皇城遠比梁國巍峨壯麗。


    長壽宮裏,太後端坐上首,看著自己的兒子慢慢走進來,那位傳說中的公主也出現了,容貌端莊舉止優雅,不急不緩地跟在皇帝身後,太後心裏輕輕一歎,隨即露出了笑容。


    “你們可算迴來了。”太後客氣地對梁若君道,“公主,一路可辛苦了?”


    梁若君怔然,看了眼皇帝,看了眼太後,上前行禮道:“臣妾參見太後娘娘。”


    一聲臣妾,貴妃已經為自己的身份做了說明,太後大可不必再客氣地把她當公主,但太後知道其中的輕重,隻道:“孩子,起來吧,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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