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如垂垂老矣的老者般嘶啞的聲音在這處除了猛烈的妖風外, 似乎就沒有別的聲音的空間中響起。


    不僅是他一個人的功法沒有修煉完全, 鶴合歡功法上的缺陷也使得他身體上變化詭異,以至於喜怒不定, 時而暴躁狂怒, 時而悠哉地隻願沉溺於美『色』, 莫伶仃也是知道些傳聞的, 所以對於鶴合歡聲音上的變化,他沒有過多訝異,隻要那人不給他惹出過多事端, 好好地配合他完成宗門交代的任務, 他自然也不會和鶴合歡動氣。


    莫伶仃平靜地轉過頭去, 作為兩人中唯一掌握了開啟通道權利的一人, 他已經不僅一次聽見鶴合歡說這句話了,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錯誤的搜尋, 然而他麵上沒有絲毫不耐之『色』,也沒有絲毫意外神情地將神思順著鶴合歡所指探了過去。


    在這混『亂』虛空中宛如一小塊微微『露』出的斑斕石塊之上, 他的神思一凝,便敏銳地察覺到了與之前幾次不同的濃厚的玄門法寶的氣息。


    而這玄門法寶, 便隻有在印下符紋之人的肉身完全失去生命跡象時,方才會向宗門發出訊息。


    想起宗門吩咐的人物,莫伶仃神『色』一凝。


    這法寶發出的訊息,宗門查自出於一位元嬰修士身上,然而這位元嬰修士卻是臨死前都沒來得及,或者是沒有發來任何一條求救訊息。這樣能夠讓一位元嬰修士無聲無息地死去的事情, 卻是一件足以撼動宗門的大事。


    而在查探到稍後那法寶訊息傳來的入魔氣息後,宗門雖是震驚痛心著這位元嬰修士的損失,心卻也放下了些許。


    畢竟不是外在的災禍,而是張天箐自己走火入魔,所以身死道消的話,對於隻想穩中緩緩發展的宗門而言,在人已死的情況下,確定不是死於敵人之手,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然而一位元嬰修士走火入魔,傳揚出去對於宗門的聲譽也有些影響,所以玄門卻是將這件事情掩藏了下來,最終隻放心讓莫伶仃一人帶一名同道一起去那處探查,若是有危險便迴稟宗門,若是沒有危險,便將那可能是走火入魔,最終道毀人亡的元嬰修士肉身連帶著他的法寶都帶迴宗門。


    想到宗門交於他的任務,麵『色』陰沉冰冷的男子金眸流轉著,查探到那處凡界並沒有給他膽戰心驚的危險之感後,卻是毫不猶豫地準備開啟那通道,準備將死去修士的肉身帶迴宗門。


    他從來不會對宗門交代他的任何任務有異議,隻因若不是那萬年前,玄門收養了無家可歸的他,如今的他也不過是一具化為塵土的死屍罷了,而他之所以現在能站在可以說是修真界中已經如同山巔的位置,擁有現在讓人尊敬的實力和修為,都是倚仗著宗門的全心全力的資源傾斜還有奉養。


    因此在玄門中,哪怕執掌著刑司的他受到再多詆毀,他的道心潔如明鏡,也從未受到半分動搖。如今宗門讓他和另一名元嬰修士探查張天箐的死因,並將他的肉身帶迴,玄門的其餘元嬰修士或許多有推脫,然而對於莫伶仃而言,這幾乎是不用去思考,便義無反顧去完成的任務。


    而在他不遠處的鶴合歡神情微凝著,一向懶散的麵容上此次卻是顯出幾分凝重之『色』,他出手攔住了莫伶仃開啟通道的舉動。


    “等等,那處凡界天道,衍變的方向不對。”


    元嬰修者修成的神通不一,他修的劍道威力巨大,卻沒有再修雜道,合歡道人多道兼修,而他們這等層次,雖還遠不能如同古籍中記載的一般無所不能,乃至和天道溝通,卻也能隱約觸及到天道自身的變化,因此莫伶仃也不去問鶴合歡如何得知,他言短意駭地直接問道。


    “危險有多大?”


    一向自在出塵的那人麵上卻是猶疑著,遲遲沒有給出一個答案來。


    而看著他的樣子,莫伶仃沒有多少猶豫,便明白了隻怕沒有殺身之險,卻也足以到了讓隻想不出力便能拿到酬賞的鶴合歡忌憚的地步。


    男子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


    “我一人開著鏡映術去查探,若是有險情或者法術中斷,你再稟告給宗門。”


    這番話他已經輕車熟路地說過不下百次了,每次遇到險情,男子都習慣了先行一步探查,便是擔下最多危險的前進重擔,他早已習慣如此,而擔了最少危險的其餘人自然不會反對,莫伶仃自然而毫無波動地說完這對他而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番話,便要繼續進入探查。


    “吵什麽吵,你想送死也別拉著我道心有失。”


    鶴合歡沒好氣地罵了一聲,他的靈力一拂,便將那逐漸成型的通道漩渦氣機重新打散,又得需要莫伶仃重新出手布置。


    而此時正在進行天道推衍的鶴合歡略有吃力,嘴上還在不饒人地說道。


    “宗門的任務砸了,難不成莫道友能給我賠我那些酬勞……”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便見莫伶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乾坤袋取下,抹消掉印記,然後遞給了他。


    “我乾坤袋中的清元劍胎,應該足以抵得了換道友出手的酬勞,勞合歡道友在此為我推衍,若是有險情請第一時間告知予我,哪怕宗門沒有報酬,我也不會讓道友白來一趟,至於道心有失——”


    神『色』陰沉,甚至可以看得出幾分冰冷得不近人情的男人麵上,此時唇角微微帶上了些難得的笑意。


    鶴合歡感覺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些,雖然他明白那人的笑中隻是帶著完全的諷意。


    “我倒是願意相信,道友的靈傀斷了一根頭發,對於合歡道友而言,道心有失的可能更大。”


    而不過一瞬間,笑意便如同隻是他的幻覺一般,男子麵上便又恢複了與先前一般冰冷陰沉的神情。


    而這次,男人再度進入時,鶴合歡沒有了再阻撓的借口。


    望著那沒有一絲一毫猶豫,便立刻走入通道的人影,鶴合歡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讓他真是越來越對於這個掌管刑司,五頭牛都拉不迴來一顆心投在宗門裏的莫伶仃有了一種深惡痛絕的感情。


    混流虛空中隻剩下他一人的身影,想著那天數的衍變,明明知道莫伶仃的安排對於他而言是最好最妥當的方法之後,站在這混流虛空中,鶴合歡隻覺得自己身上的不適宛如萬千靈氣倒流一般扭轉了上來。


    從乾坤袋中取出的婢女靈傀巧笑盼兮地在他身邊依偎著,他卻隻覺丹田中浮現出說不出的燥熱來。


    若是此時莫伶仃在此處,鶴合歡真是恨不得將他的眼睛都戳進自己的丹田裏。


    說他不會道心有失,是莫伶仃的眼睛瞎了還是腦子傻了,那人等著為宗門去死是等得等不及了嗎,就連等他推衍完全的一會兒都等不下來。


    鶴合歡一邊推衍著,一邊忍不住倒出那人的乾坤袋看。


    真真是一清二白!


    除了一個劍影似的清元劍胎,和一些雜碎的靈石,當真是一點身家都沒有攢下來!


    當真是玄門的第一楷模!!


    當真是玄門最模範的刑司司主!!!


    鶴合歡情真意切地感慨著,恨不得把那進了通道的那人從那裏麵揪出來,然後把他幹淨得和臉一樣的乾坤袋給玄門那些屍位素餐的長老們看看,讓他們好好看看到底養了一個聽話到什麽程度的刑門司主!


    若是把莫伶仃腦子裏的水給倒到荒漠裏去,一位元嬰大能腦子裏裝著的水啊,那得把荒漠之境都給淹了吧!!!


    鶴合歡隻覺得自己氣得手都在發抖,然而他是誰,他是玄門中最無利不起早的內門長老,是對玄門最沒有歸屬感的內門長老,是和莫伶仃不同,最醉生夢死,恨不得就死在溫柔鄉裏,恨不得宗門隻給他上奉,什麽事都不要他敢,沒事有多遠滾多遠的內門長老!


    可他怎麽就這麽氣?!怎麽怎麽想都不開心呢?!!


    鶴合歡隨意地推衍著,他此時覺得自己推衍出來的結果已經是錯漏百出,便連自己門下弟子都有所不如的了,而他的心緒也是『亂』糟糟地『亂』成一團,一邊想著自己還有一個乾坤袋的美人,一邊想著自己洞府裏還有許多等待成為美人的靈傀啊。


    他把那劍胎泄恨似的握在掌中時,還要繼續翻找。卻在突然間聽到乾坤袋中一道傳音淡淡傳來。


    “想來鶴道友應該不會眛下我這點身家,如果我出了事,請把我的乾坤袋好好轉交給宗門。”


    好他個莫伶仃!竟然窮到『迷』了眼,擔心他眛下這一點靈石?!!


    鶴合歡隻覺得自己的丹田都要被氣炸著,若是此時走火入魔了,那一定全是莫伶仃的功勞。


    至於推衍結果,感覺到那以億計的玄支變量,鶴合歡冷笑著,火紅的轎子停在他門前,轎門無風自動地打開。


    算了,管他呢,先找莫伶仃打一架好了。


    拿這個劍胎和他換,那傻子肯定就同意站著不動乖乖被他打一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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