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混流虛空之中, 一位身著玄門黑袍的男子靜靜而立, 他身量比尋常人略高,神態陰沉, 獵獵黑袍無風而動, 赤金光芒流轉在瞳眸中, 再平凡不過的麵容上一雙仿佛能透穿金石的金黃瞳眸如神如聖, 一眼仿佛便能望穿萬界一般刺骨寒冷,於冰冷中含著無儔威嚴。


    這方混流虛空中,濁流岩漿, 冰石雲海交並著, 恍如萬界縫隙夾雜成的無比混『亂』交界, 若是凡人落到此處, 隻怕便會連一聲求救聲響都未來得及發出,便會被這混流虛空無處不在的烈黑妖風裹挾到那濁流之中。


    然而這名身量略高的男人卻是無聲地在這虛空中憑空而立了許久, 那堪比尋常金丹修者出手的狂猛妖風吹到了他身上,卻如同是微風輕拂過一般, 若不是此時男人的心情不佳,此怕便連袖角那妖風都吹不動一二。


    而這混流虛空中讓人目眩神『迷』的種種奇幻景象, 落入了男人眼中卻如同吵嚷的市井街頭景象一般,不僅沒有讓他此時的心境平複下來,反而火上澆油一般,男子一揮道袍,他全身無形的修為威壓便壓著那身周咻咻作響的妖風低了下來,宛如被人硬壓下的不支舊門一般隻能發出低弱的聲響。


    男子的麵『色』仍是沒有什麽變化, 就如同一處千年寒冰一般,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舉動壓得那妖風略微平息有什麽值得欣悅之處,就如同一個凡人不會踩下一顆草而有什麽心緒波動一樣。


    “莫道友還是這般早到啊。”


    虛空之中一處仿佛垂垂老矣者發出的聲音從四麵環繞而來,伴著一聲悠悠笛聲,再伴著低低的女子唱聲,一台無人抬,卻在一道直直飛來的流光中的火紅大轎便在瞬間停在了男子身前。


    那大轎雖顏『色』與凡人的喜轎相仿,卻是奢侈地以著一寸上階靈石一寸觴海精木精心製成,通體流著奪目的華光,毫無疑問地一出世便是上階的防禦法寶,然而它的主人隻是喜愛它的顏『色』,把它與尋常轎子一般看待,沒有半分讓它發揮作用的餘地。


    莫姓男子對那轎中聲音的問話點了點頭,沒有對那人的排場有任何異議,畢竟和他同境界的修士,修真界中沒有進入閉關,而是仍然活躍在明麵上已經算是少有,作為玄門的一位內門長老,宗門之中一位元嬰修士出了事,在無事不能擅驚太上長老的情況下,探查明細的事情便隻能落在他這個剛剛閉關的新進長老身上。


    而隨著百年前同他行動的另一人也進入閉關,玄門再出什麽大事,按照玄門門規,能夠一同陪他探查的也隻有那屈指可數的幾位道友了。


    而他麵前的這位道友雖是脾氣怪異了些,但也和他有過幾次合作探查的經驗,為人也值得信任,所以雖是出手的價格大了些,但也是宗門墊付,他便也沒有絲毫客氣地選擇了讓這人來協助他。


    不過轎中那人的名號一百年換上一個,一共十二個循環換著,並且不喜歡旁人叫錯名號的行為委實讓他留下過太深刻印象。在默默迴想著,哪怕名字已經在嘴邊確認了無數遍後,男子也仍是斟酌著,最終記憶仔細定格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那一個名字,方才又確定了一遍,最終緩緩開口道。


    “是合歡道友來遲了。”


    縱使男人麵上半流半轉的赤金瞳眸威嚴無比,也絲毫不能掩蓋他神『色』上的陰沉,聽著男人一板一眼地迴答,旁人聽了或許還會對他生出一絲懼意,然而對於轎中那人而言,卻是毫不顧忌地一聲虛弱諷笑,那笑中的蒼老減了許多,卻是透出了少年的清朗之聲。


    “像莫道友這般修煉功法到一半,聽著宗門下令就立刻出關的勤奮修士倒是少見呢,百年後的宗主大選上,我一定還得舉薦一次莫道友。”


    哪怕自己功法修煉未完成的事情被人一針見血地指出,男子麵上也沒有什麽異『色』浮現,他如同之前一般一板一眼地繼續答道。


    “宗門驅使,不敢違命,隻是千年前合歡道友跳過諸多太上長老,直接舉薦我的舉動,已經違背門規,百年後的宗門大選乃是不可唐突的大事,望合歡道友……”


    轎中那人自然不耐煩聽他說教,若不是這一次是一位元嬰修士出了事,他想著一位元嬰修士身上或許也有些好處可得,他才不耐煩從洞府中出來,聽這個木頭樁子似的滿腦子隻有宗門的掌管刑罰的長老說話。


    轎中之人輕咳一聲,便又恢複了垂垂老矣的沙啞之聲。


    “扶我出來。”


    這句話自然不是對那正在一板一眼說教的男子所言,聽了轎中那人開口,男子便停了口,隻聽在纏綿的簫樂古琴之聲中,數十名妙齡少女便雙足□□,腳踝上係上銅鈴,便從那轎中魚貫而出,轎中的男子氣勢略微一『蕩』,便以他所在轎中為中心十數米處的範圍包裹了進來。


    於是在這十數米之內,堪比金丹修士全力一擊的妖風紛紛退避開來,而那些女子柔美起舞和琴簫之聲圍著的轎子旁這風平浪靜的範圍,便似乎成了一處世外平靜之地。


    而在感受到那轎門無聲打開,香風吹出時,莫姓男子毫不猶豫地轉頭一跨步,便到了剛剛所站之處的三裏開外。


    “朽木不可雕也。”


    轎中蒼老聲音緩緩一歎,轎門緩緩再開,之前所出的十數位女子已經算是天姿國『色』,然而與此時攙扶著轎中那人的八名女子相比,就如同是塵埃一般難以再看的存在了。


    轎中那人卻也不如同話語中一般的垂垂老矣,哪怕已有萬年壽歲,他的麵相也仍然如同俗世間再尋常不過的遊『蕩』於花街酒樓浪『蕩』子弟一般。


    仿佛所處的並不是兇險萬分的混流虛空,而如同是溫香軟玉所在的青樓一般,青年麵容蒼白,瘦削的身體軟若無骨地依靠在身後的幾位婢女之間,時不時輕咳幾聲,宛如染了大病一般的脆弱麵容上顯現出幾分脆弱來,惹得將他護在懷中的幾位有著閉月羞花之容的婢女好一陣憐惜。


    然而站在數裏外的莫姓男子將視線轉到了那幾位侍女身上時,認出了她們所為何物的他卻是緩緩蹙緊了眉,神『色』更加陰沉了幾分。


    “合歡道友,宗門百年都難以籌到一塊的水罡潔晶,你若是仍要用在這些享樂之物上……”


    莫姓男子搖了搖頭,饒是他已經習慣了以宗門為第一考慮,在遇到合歡道人這個油鹽不進,修為和他處於同一層次,而且確實沒有違反門規的元嬰修士身上,他也說不出什麽具有真切威脅力的話語。


    他話鋒一轉,語意更添幾分冰冷地說道:“道友若是將這裏看作是嬉戲取樂之地,便請恕莫某另尋他人為宗門盡力了。”


    說罷,男子難以完全收放自如的赤金流瞳光芒大放著,卻是如同能開裂精鐵一般的利劍一般將視線所及處所有的『亂』流一分為二,開出一條暢通大道來。


    當然這視線落在了悠遊自在的那人身上,自然是沒有絲毫用效的,鶴合歡身周的防禦法寶略微一嗡鳴,便將那貫開一條大道的『亂』流擋在身外。


    而看著莫姓男子終於動怒的樣子,鶴合歡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美人環繞中站了起來,若不是這玄門任務隻有男子一人能主動挑選,也隻有那人可以主動選擇合作的道友,他又何必此時聽這個絲毫不知變通的石頭腦子在這裏和他說教?


    不過是宗門養的忠心耿耿的一頭狗罷了,不過主人丟了些骨頭,就賣力到這種地步,也委實太過丟他們這等次修士的人了。


    然而想到乾坤袋中的拮據,還有此次任務那人確實主動相讓了大部分的酬勞,鶴合歡隻能勉強壓抑下心中的煩躁,沒了他靈力的灌入,他身後侍女的作為動力來源的水罡潔晶光芒一熄,眼瞳終於失去了光彩,身子軟軟倒下時,便被他廣袖一拜,化作無數流光收入他的袖中。


    鶴合歡放下了剛才故意惡心那人的樣子,他身外靈氣一肅,明明仍是剛才的那副麵容,然而瞳眸中潔淨□□流轉著,身外雲霧籠罩而上,麵容身形半隱半現著,便已是一副神仙中人的出塵高潔模樣。


    “莫道友現在可滿意了?”


    莫姓男子宛如沒聽出他話中夾帶的嘲諷一般,他平靜地轉過眼,微微頜首。


    “既然合歡道友已經準備周全,事不宜遲,我們這便開始查探吧。”


    ……


    要在數以萬計的與玄門構建著通道的凡界中,一處一處搜尋過有著玄門法寶定位下來的凡界,哪怕對於兩位一念可以掃遍萬裏的元嬰修士而言,也不是一件太過輕鬆的事情。


    所幸除了初見時兩人有些不虞後,在搜查的這段過程中,合歡道人縱使瞧著煩躁了些,卻也沒有再給他弄出些別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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