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龕下的地道本就不是十分隱秘,有緇衣衛用心,須臾即被..


    才茂、飛白顧不得與祁修文計較,連忙率人追去。祁修文雖有心再次拖延,到底不敢,隻好怏怏跟上。


    不一時發現古冰容屍身,但見旁邊沈栗留下的字跡“沈栗之妾古氏“,祁修文脫口道:“沈大人不是追緝逆匪來著?怎地半途納妾?聽說古家有女依從逆匪……”


    飛白猛地迴頭,睚眥欲裂。祁修文吃了一驚,住口不言,隨即又覺被個奴仆嚇住忒沒臉麵,心中奎怒,便欲再次開口爭執。


    才茂冷笑道:“沈大人如何且輪不著我等評判,祁大人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祁修文聽出才茂意有所指,想起麵前這兩人俱是心向沈栗,倒不好當麵妄議,隻做嚴肅狀道:“此女已經身亡,沈大人卻留下手書欲納她為妾,此事看來著實蹊蹺,我等須得細細查驗,莫非沈大人另有所指……”


    才茂二人早沒耐心聽他的胡言亂語耽擱時間,打斷道:“祁大人既有疑惑,盡管留下來查驗,沈大人安危要緊,我等還要盡快追擊。來人!”


    立時有緇衣衛上來。才茂使了個眼色道:“事涉逆匪,你們兩個留下來看守屍身,不要令人不慎毀壞了線索。”


    緇衣衛齊聲應諾。


    才茂瞥了一眼祁修文,與飛白率人繼續追。


    祁修文被堵得滿臉通紅,心下憤懣。


    這沈栗追緝敵人時還不忘了收妻納妾,說一句怎麽了?老子又不是“誠心”耽誤時間……


    見祁修文靠近古冰容屍身,兩個緇衣衛攔道:“大人請退後。”


    祁修文怒道:“本官要查驗屍體。”


    緇衣衛上下打量了祁修文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這屍體是我緇衣衛先發現的,自然要我緇衣衛先行查驗。再者說,才千戶特意囑咐我等要守好屍體,我等豈敢有負重托?萬一被人不慎毀壞了屍體,或是不慎添了點犯忌諱的東西,小的們可沒法向千戶交差。您說是不是,祁大人?”


    祁修文怒道:“大膽!”


    他確實有那麽點想要伺機做些什麽的打算:既然已經出了一次手,不如索性就做到底。哪知道對方根本不讓他靠近,還當眾對他陰陽怪氣地明嘲暗諷。


    “小小走吏,竟敢對本官不敬!”祁修文怒發衝冠。


    兩個緇衣衛翻了個白眼,齊聲道:“我等乃尊千戶令。”


    先前才茂對祁修文的排斥之意溢於言表,又特地留他二人在此,不就是為了防著此人嗎?


    他二人是跟著才茂從景陽來的,如今已經算是嫡係人馬,自然要喜上司之所喜,厭上司之所厭,故此他們不甚買祁修文的帳。


    至於祁修文會不會記仇?一個同知,可管不到緇衣衛來,況且他二人日後又要隨才茂迴景陽去,祁修文便是想要報複也找不到人。


    祁修文氣悶半日,才見才茂等人垂頭喪氣迴來。


    眼見著飛白、才茂二人臉色黑沉,身後的人也沒有打鬥過的跡象,祁修文心中暗喜,莫非沈栗真的死了?


    “才千戶。可是追到逆匪了?”祁修文試探道:“沈大人在哪裏?”


    才茂按住飛白欲拔刀的手,盯著祁修文,半晌輕笑道:“可惜了,因為有人故意阻撓援救,沈大人被逆匪劫走了。”


    祁修文聽說沈栗不見,心下大喜,隨即又覺才茂意有所指,大怒道:“才千戶,這話是什麽意思?本官不辭辛苦……”


    才茂勉強壓抑怒氣,湊近祁修文低聲道:“姓祁的,你以為這種事抓不到確切證據就沒人奈何得了你了?老子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逆匪與湘州有關!”


    祁修文心下電轉,瞬間大驚失色。


    才茂獰笑道:“這樣的案子、再加上沈栗的身份,說不定我緇衣衛指揮使邢大人都要來齡州一行!齡州各衙門上上下下連老底都會被揭出來!不知有多少人要恨你。卻不知尊駕一個小小同知可能擔待的起?”


    祁修文不覺後退一步。


    才茂偏向前一步跟上:“你也不想想沈大人為何明知前途危險也要拚命追緝?人言可畏矣!他怕株連東宮和禮賢侯府,你呢?你是誰家的門人?難道玳國公府就不怕被人牽連嗎?”


    禮賢侯府還算是低調的,如今正逢平湘之戰,玳國公府榮寵已極,恰恰立在風口浪尖上,不知有多少人紅著眼將其當做靶子。隻要有心,便會有人將祁修文阻擾救援的罪名從可疑變成證據確鑿,然後牽扯到玳國公府。


    玳國公世子如今正在軍前領兵作戰,有什麽比鬱家門人“襄助”叛軍大鬧齡州城、劫走欽犯薑寒和朝廷命官沈栗更教皇帝憤怒的?


    “想明白了?”才茂嗤笑道:“你有意拖延救援,想必你手下那些兵丁差役都是有些覺察的。尊駕是覺著他們囿於你的官威,禮賢侯府又鞭長莫及,他們不會亂說。可惜,這世上還有很多有心人打算查明真相,他們每個人的官威都比你大,手段都比你高。”


    若能扳倒玳國公府,怕是有些人恨不得捏造證據,何況祁修文這種確實下了手的?


    見祁修文麵色慘白,目露恐懼,才茂方覺心中鬱氣稍解。招唿飛白,身手將祁修文撥到一邊,揚長而去。


    還有一些算計,他沒有和祁修文說。


    被尤行誌哄騙,以致緇衣衛調動不靈,法場上走了薑寒,隨後救援不及又丟了沈栗,才茂多多少少是有責任的。新任布政使應如是等官員也是有責任的。


    若是祁修文老老實實做事,自然是大家一同受罰。可誰叫祁修文偏要暗地裏搞些小動作?這恰好是一頭替罪羊送到眼前!


    有這個蠢材頂在前頭,大家要承擔的罪責都會小一些。


    “把他推出去,也算給謙禮出一口氣。”才茂淡然想:“應大人多半不會反對。”


    應如是急的兩眼發紅。


    自他上任,祁修文前後打點,殷勤奉承,削尖腦袋要立功。應如是覺著此人雖有些失張冒,但好歹沒有與薑寒、烏慶等人同流合汙,倒也可以一用。


    沈栗派人來求援時,祁修文正在身邊,應如是心急如焚不及細想,便派了這人出去。


    待忙過一陣,忽地憶起祁修文奉令時遊移的眼神,頓時覺出不對。


    能成為一域封疆大吏,應如是的頭腦是夠用的,對朝廷上的利益瓜葛更是了如指掌。往日也與幕僚們議論過禮賢侯府與玳國公府的關係,又想起隨從打聽過的祁修文曾在文人攻擊市舶司時束手觀望……哎呀!老夫怕是派錯了人!


    一廂派人給緇衣衛送信,一廂心中暗暗期盼:祁修文你可給老夫爭點氣,千萬不要做蠢事。


    晚了!


    應如是隻恨自己當時為何不多想一步,怎麽就沒想到找與沈栗交好的才茂前去救援?


    聽說沒找到沈栗屍體,逆匪又與湘州有關,應如是手捂胸口,頭暈眼花。


    “你說,逆匪是將沈栗帶走了?”應如是虛弱道。


    才茂點頭道:“腳印直到岸邊,海上還飄著兩艘無主漁船。當是換了大船逃走了。”


    “叫水師去追!無論如何將人給本官追迴來!”應如是跳腳道。


    “已經派人知會田大人了。”才茂皺眉道:“然而耽擱的太久,如今天色將晚,怕是來不及。”


    “那也要追!”應如是厲聲道:“告訴姓田的,不要管海寇了,隻要把沈栗和薑寒追迴來,老夫親自給他敬酒!”


    “卑下代謙禮謝過大人。”才茂感激道。


    應如是搖搖手,喃喃道:“還不如被害了呢。”


    “什麽?”才茂不可思議道:“大人,你說誰?”


    應如是呆坐半晌,苦笑道:“才千戶啊,你就不想想他們為何就盯上謙禮?”


    才茂眨眨眼。


    應如是做了個口型。


    “火藥!”一聲驚叫傳出正堂。


    應如是長歎道:“都是老夫疏漏,總是慢來一步。如今戰事正酣,湘州想得到火藥也是應有之義,老夫早該多派些人保護謙禮的。若是湘王通過謙禮得到火藥配方……”


    “謙禮絕不會歸附湘王!”才茂斬鐵截釘道:“今日之危也並非大人之錯,而是有小人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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