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舒在娘家時就大鬧過好幾迴,在宮氏眼中,她就不是個好婦坯子,最令宮氏耿耿於懷的是,當初說親的時候沈丹舒曾經拒親!


    你是個什麽樣的金玉人?竟敢看不起我宮家的兒郎!


    哪怕沈丹舒婚後一心一意地跟著宮淅過日子,宮氏也不相信她能安心與宮淅白頭偕老。


    六姑娘未出嫁時,宮氏不好對大房女兒如何,如今嫁到宮家,宮氏就成了正經的姑婆婆。於是,沈沃納悶的發現,妻子近來似乎尤其熱衷於往娘家跑。


    沈丹舒是什麽性子?先時,她心裏也明白宮氏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原因,願意退讓幾步,想著叫宮氏出了這口氣,日後自然就好了。哪知宮氏對她一直不依不饒,橫眉冷對。漸漸的沈丹舒就覺得,宮氏壓根就不是把她當成侄媳婦管教,而是存心作惡,巴不得攪黃了她與宮淅的婚事!


    這還了得!我是宮家誠心求來的媳婦,就算以前有些微不是,丈夫和正經婆婆都沒半句言語,你一個出嫁多年的姑婆婆成日裏作什麽?


    宮氏和沈丹舒的矛盾日漸突出,宮淅和他母親朱氏便夾在中間坐蠟。


    宮淅母子的心眼活泛些,不然當初也不會打著攀附的主意,但心眼活泛不等於不通情理,相反,就因為講情麵,才讓事情越發嚴重。


    沈丹舒是好媳婦,顏色出眾,為人直爽,操持家務也盡心,娘家門第又高,這樣的媳婦進門,沒有讓人受委屈的道理;宮氏——宮家破落這些年,也得了宮氏不少照應,如今也不能不給姑奶奶麵子。


    於是,沈丹舒訴苦,母子兩便安慰沈丹舒,姑媽到底是長輩,忍讓她幾句,媳婦好不好,我們母子心中有數;宮氏道情,母子兩又敷衍去宮氏,媳婦年紀小不懂事,慢慢教著就是。一來二去,沈丹舒和宮氏都以為宮淅母子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對方是無事生非(輕浮猖狂),過招時越發理直氣壯。


    平日裏宮氏和沈丹舒無非是搞些小動作,如宮氏在沈丹舒請安時故意讓人多行了一會兒禮,年節時送來的禮物中宮氏的那份裏被沈丹舒“粗心”忘了一匹綢緞之類,然而進來發生的一件事卻讓宮氏怒不可遏,徹底與沈丹舒撕破了臉。


    還是與會試有關。


    沈丹舒與宮淅說親時,宮淅已經得了舉人功名,在景陽頗有聲名,都道他才高八鬥,將來必定高中。宮氏也把宮家複起的希望都寄托在侄子身上,就等著他進士及第,光耀門楣呢——當時沈栗還在忙活院試。


    也是時間趕的巧,沈栗院試過後便是三年一場的鄉試,轉過年就趕上了會試。


    沈栗都會試了,宮氏兩眼望穿,宮淅他……居然還沒下場!


    這怎麽可以!怎麽可能!憑什麽?宮氏不可置信。


    事實上,宮淅是聽從他老師的意思,壓了一屆。


    科考有時是有這種現象。當初李雁璿的兄長李顆,也曾被他的祖父李意壓製了幾年,就為了能夯實根基,打開始就是案首,一路順風地考上去。宮淅也是打著這個主意。


    宮淅和沈栗不一樣。沈栗是早入了皇帝眼中的人物,他得了頭名也罷,吊車尾也好,隻要能爬到榜上,將來總不用為前程發愁。宮淅卻沒有這樣的好運。


    科考時會試和殿試是前後腳連在一起的,殿試三甲:一甲進士及第,二甲進士出身,三甲同進士出身,得到的待遇天差地別。三鼎甲可入翰林,同進士出身就隻能等著外派,搞不好塞到哪個窮鄉僻壤做個八品教諭,汲汲營營半輩子,都不一定有迴到景陽得見天顏的資格。


    資質差的也就罷了,在宮淅的老師看來,弟子明明是個好料子,壓他一屆,再琢磨一番,能得個一甲最好,再不濟,也不能落到三甲。而宮淅少有才名,也有些出頭的野心,覺著老師的安排沒什麽不好,嗯,這屆會試就不參加了。


    這說法宮氏她不能接受!


    都說我這侄子學問好,怎麽就不能下場了?定是沈丹舒這小蹄子巧言令色,勾引浦和,教浦和分心,沒能好好溫書!敗家的媳婦,就知道她是個克婆家的。


    厭惡一個人時,任何壞事都與她有關。


    宮氏覺著,自己有責任替娘家打算,教侄媳婦“規矩些”。


    然而宮氏在家裏時是千金嬌女,出嫁後是小兒媳婦,管家都用不著她,這樣一個人,能想出什麽手段?宮氏正急著呢,在一次夫人間的聚會中,宮氏無意聽人閑談,頓時眼前一亮,突發奇想。


    她想為侄子添上一兩個貼心人!


    浦和定是一心讀書,見識的少了,得著個沈丹舒就當了寶貝,等身邊的人多起來,知道什麽樣的才是真正賢良淑德,心思自然就淡了。


    今日沈丹舒還奇怪宮氏怎麽忽然和顏悅色起來,將她叫到院子裏說起知心話,沒成想,宮氏竟引來兩個美貌丫頭,說是擔心娘家仆婦少了,叫帶迴去伺候。


    沈丹舒頓時就翻了臉。當初宮門夜開案時,因宮氏說沈栗的風涼話,沈丹舒就差點砸了宮氏的院子,如今親自上手,花瓶陳設砸了好些。


    沈丹舒是直腸子,身邊丫頭倒有些眼色,見勢頭不好,立即跑去找宮淅和沈栗。


    沈栗到時,宮氏正拉著宮淅大哭:“這樣的媳婦我宮家供養不起……”


    “嬸娘是要令姐夫休了我沈家的女兒嗎?”沈栗道。


    宮氏打了個嗝。


    宮淅忙道:“絕無此事!不過是有些小口角,待我勸勸就好。”


    宮氏怒道:“什麽叫小口角,這丫頭把我的屋子都砸了,這件事絕不算完。”


    “嬸娘還是欲休我沈家的女兒迴家?”沈栗又問了一遍。


    宮氏又噎住了,她怒氣上頭,倒是想說是,到底還沒失去理智。哪敢叫宮淅趕大房的女兒出門,就是她說出口,也沒把握教宮淅聽她的。


    沈栗環視一圈,見沈丹舒冷著臉站在一旁,看也不看宮淅一眼,丫頭們正順著門邊向外溜,其中兩個打扮的尤其好。


    “你們兩個留下。”沈栗指著道,迴頭問宮氏:“這便是嬸娘欲貼補姐夫家的丫頭?”


    宮氏嘴唇顫了顫,扭過頭去:“我那嫂嫂年紀大了,給她添兩個丫頭伺候罷了,也是我這小姑子的一份心意。誰成想,好心當成驢肝肺,也不知六丫頭是怎麽想的,真是善妒……”


    沈丹舒隻一聲冷笑,連辯也懶得辯了。


    宮氏愈加憤怒道:“你看看,她就是這樣對待長輩的。”


    沈栗笑道:“侄兒還當多大的事,仆婦多些也是好的。”


    宮氏驚喜道:“看看,還是謙禮明理知事。”前幾天沈栗為著沈丹舒多送了一份禮,他來時宮氏還有些心虛,怕他護著沈丹舒,沒成想,沈栗竟來支持她。


    宮淅兩隻眼睛都要瞪出來。宮氏雖托詞送人伺候朱氏,但真正的目的誰都心知肚明,宮淅正在苦惱怎麽勸宮氏平息事端,沈栗竟勸妻子開口答應了?看了看沈丹舒,莫非妻子什麽時候得罪了這個兄弟?


    沈栗轉頭勸沈丹舒道:“不過是兩個丫頭,也值當的?六姐兒好生收下就是,快向嬸娘陪個不是。”


    沈丹舒轉臉看著沈栗,見兄弟笑盈盈地看著她,頓了頓,竟也認下了:“都是侄媳婦年少不知輕重,姑媽饒我一遭。這兩個丫頭我看著都好,日後就叫她們貼身伺候吧。”


    “欸,這就對了。咱們女子都講究三從四德,要寬容大度才是。”宮氏得意道。


    沈丹舒咬牙道:“姑母說的是,侄媳婦受教了。”


    宮淅愈加摸不著頭腦,怎麽連媳婦都不正常了?


    沈栗笑道:“這不就好了?啊,毀了嬸娘的東西,這樣,開了侄兒的庫房,隨嬸娘隨便挑。”


    給侄子送人畢竟有些出格,主要目的達到,宮氏便也偃旗息鼓,隻道:“罷了,不過是幾個玩意,不用放在心上。”


    沈栗忙道:“這可不妥,嬸娘既然不挑揀,侄兒便著人送來吧,還請嬸娘收下。”


    宮氏笑道:“卻叫謙禮破費。”


    沈丹舒也道:“該是我來填補。”


    “六姐還和我爭這個!幾件東西罷了。”沈栗笑道:“對了,嬸娘,這兩個丫頭的身契呢?”


    “什麽?”宮氏問。


    “身契啊。”沈栗莫名道:“既是丫頭,總該有身契不是?”


    “這個啊……”宮氏遲疑道。


    “倒不是侄兒多事。”沈栗笑眯眯道:“隻是有了身契才好管人,這仆婦裏有老實誠懇的,自然也有偷奸耍滑的。若是嬸娘送人給侄兒這樣的,左右都在一個府裏,也是不妨事的。隻是這兩個丫頭畢竟是要到宮家去的,便是兩家再親,也不是一個門。身契在咱們家攥著,將來萬一出了事,咱們卻是說不清的。嬸娘說是不是?”


    宮氏沒想到沈栗竟提起身契,頓了頓道:“身契……還要再等等。”


    沈栗挑眉。宮淅奇道:“這是為什麽?”


    宮氏含糊道:“我……我一時忙亂,忘了將這東西放在哪裏了,要仔細找找”


    宮淅隻覺不可思議,正要再問,沈栗笑道:“既是如此,嬸娘慢慢找就是,不過,沒有身契的丫頭確實不好就送到姐夫家去。唔,六姐答應的事,沒有反悔的道理,這兩個丫頭是不能退的,依著侄兒的意思,正好先把人領到胡嬤嬤那裏學兩天規矩,規矩學好了,身契也找到,才好給姐夫家。嬸娘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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